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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引擎悲鸣时


“寂灭之光”的死亡倒计时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零号舰的每一寸金属骨架。主屏幕上,空王堡垒那狰狞的炮口幽蓝光芒越来越盛,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舰桥内的空气都在震颤。雷达图上,代表日冕舰队的光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正从四面八方的宙域疯狂聚拢,组成密不透风的绞杀网,彻底封死了零号舰所有可能的规避路径。

前有堡垒主炮锁定,后有日冕舰队合围。

绝境!

舰桥内刺耳的警报声如同濒死的哀嚎,红光疯狂闪烁,映照着林烁铁青的脸。他双手死死扣在冰冷的战术台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急速跳动的堡垒主炮倒计时:【3秒…2秒…】

赫利俄斯那张冷峻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冰蓝色的眼睛里是掌控一切的戏谑。砧板上的鱼肉?不!

“苏槿!”  林烁的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盖过了所有警报,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冲过去!撞进它的近防圈!在它主炮充能间隙!”

这是自杀!堡垒的近防炮阵列能在瞬间将零号舰撕成碎片!但主炮充能完成前的瞬间,是唯一的、稍纵即逝的盲区!

坐在晶炉操控席上的苏槿,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毒雾侵蚀的创伤并未痊愈,强行操控引擎带来的神经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但那双映着警报红光、如同淬火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冷静。

“明白。”  她的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布满油污的手指在复杂的晶炉控制界面上掠过一串残影,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她没有看林烁,所有的精神力都如同实质般,灌注进身前那巨大的、散发着不稳定蓝绿色光芒的能量晶炉之中。

“引擎超频准备!全舰结构加固场最大功率!护盾能量全部转移至舰艏!”  苏槿的命令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绷紧的神经上。

【警告!引擎核心过载风险!】

【警告!结构应力逼近临界值!】

刺目的黄色警告框瞬间覆盖了主屏幕一角。零号舰的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

“苏槿!”  老瘸的惊呼在通讯频道里炸响,带着难以掩饰的惊骇,“你他妈疯了?!强行超频晶炉,想把自己和船一起炸成灰吗?!”

“闭嘴,老瘸头!看好你的反应堆!”  苏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压迫感,瞬间压过了老瘸的吼叫。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负荷而微微颤抖,但操控晶炉的手稳如磐石。

林烁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到了苏槿微微颤抖的肩膀,看到了她操控台边缘那只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左手——那是她唯一完好的血肉之手。超频晶炉的代价,绝不仅仅是船!他张了张嘴,堡垒主炮倒计时的最后【1秒】如同丧钟敲响,将所有劝阻的话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冲!”  林烁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个字。

轰——!!!

零号舰尾部的主引擎喷射口,原本稳定的幽蓝尾焰如同被激怒的恒星核心,瞬间爆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惨白光芒!狂暴的能量洪流喷薄而出,推动着舰体发出撕裂金属般的恐怖尖啸,如同一颗被巨力狠狠抽射的弹丸,朝着空王堡垒那已经亮到极限、即将喷吐毁灭光束的主炮口下方,那片理论上绝对致命的近防炮覆盖区,悍然撞去!

就在零号舰引擎爆发出惨白光芒的同一刹那!

堡垒主炮——“寂灭之光”,发射了!

一道粗大得足以吞噬小型星舰的幽蓝色死光,如同神罚之矛,瞬间撕裂了冰冷的宇宙空间!它所过之处,连漂浮的陨石碎片都被直接气化!目标,正是零号舰前一秒所在的位置!

零号舰险之又险地擦着这毁灭光束的边缘冲了过去!灼热的能量乱流狠狠冲刷在舰体护盾上,发出刺耳的、如同滚油泼冰的炸裂声!护盾能量读数瞬间暴跌至红色警戒线!

“左舷37度!日冕‘锋刃’级突击舰!高能鱼雷锁定!”  舰载AI的警报尖锐刺耳。

“规避机动!释放全频段干扰箔!”  林烁的吼声在舰桥回荡,双手在战术台上快如闪电。零号舰在狂暴的加速中做出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极限侧滑,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堪堪避过数道从侧翼袭来的赤红色能量鱼雷。鱼雷在近处爆炸,冲击波让舰桥剧烈摇晃,未固定的零件四处飞溅。

然而,更多的日冕战舰从雷达盲区扑出,密集的炮火编织成死亡的光网,彻底笼罩了零号舰最后的前进空间!近在咫尺的空王堡垒近防炮阵列也开始转动,冰冷的炮口闪烁着蓄能的寒光!

零号舰,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蛾,避无可避!引擎超频带来的恐怖速度,此刻成了冲向死亡的加速!

“苏槿!”  林烁猛地回头,看向晶炉操控席。他的眼中是血丝,是疯狂,更是孤注一掷的信任!

苏槿没有回应。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无形的酷刑。操控台上那只血肉之手的手背,青筋如同虬龙般暴起。而她的右臂——那条冰冷、内侧烙印着锈火印记的机械义肢,此刻正死死按在晶炉核心一个非标准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能量过载接口上!

她在用自己作为导体,强行引导和稳定那远超晶炉设计极限的狂暴能量流!机械臂的金属外壳因为过载而变得滚烫发红,关节处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咯”声,仿佛随时会崩解!

“还不够……差一点……”  苏槿的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鲜血顺着她的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滚烫的操控台上,瞬间蒸腾起刺鼻的白烟。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晶炉深处,那翻滚沸腾、随时可能失控的惨白能量核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零号舰即将被日冕舰队的炮火彻底淹没的瞬间——

异变陡生!

晶炉深处,那狂暴的、如同恒星核心般的惨白光芒中心,一点极其幽邃、却又无比纯粹的冰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并非来自晶炉的能量核心,而是来自……那半块如同丑陋疤痕般,深深嵌入晶炉能量回路核心的、扭曲的金属残骸——叶然残留的“遗物”!

那半张模糊、痛苦的人脸轮廓,在这冰蓝光芒的映照下,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一股冰冷、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秩序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从那残骸中扩散开来,席卷了整个晶炉核心!

狂暴的惨白能量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抚平!瞬间变得……驯服?不!更像是被强行“冻结”和“重构”!

嗡——!!!

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来自宇宙洪荒之初的震动,穿透了零号舰所有的装甲和隔音层,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舰桥内所有的屏幕瞬间被一片纯粹的、冰蓝色的光芒淹没!刺得人睁不开眼!

林烁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如同空间本身被强行扭曲的巨力瞬间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时间与空间的感知在刹那间彻底紊乱、崩解!

下一秒!

光芒褪去!

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如同潮水般袭来。林烁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猛地抬头看向主屏幕——

空王堡垒那巨大的、压迫感十足的轮廓……消失了!

日冕舰队密密麻麻的光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点缀着稀疏星光的深空背景。雷达扫描一片空旷,只有远处几颗缓缓旋转的、毫无生命迹象的小行星。

瞬移?!

零号舰……在叶然残骸发出的冰蓝光芒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空间跃迁!硬生生从日冕舰队的死亡包围圈和堡垒主炮的锁定下,跳了出来!

死里逃生!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过载后冷却系统发出的尖锐嘶鸣,以及劫后余生者粗重如牛的喘息声。

“成……成功了?”  老瘸颤抖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后怕。

林烁没有回答。他第一时间挣脱安全束缚,踉跄着冲向晶炉操控席!

“苏槿!”

苏槿瘫倒在操控席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身体蜷缩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她脸色灰败,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双眼紧闭,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条强行过载、作为能量导体的机械义肢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原本银灰色的金属外壳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焦黑裂纹,触目惊心。

林烁的心猛地揪紧,单膝跪地将她半扶起来,触手一片冰凉。“苏槿!醒醒!”  他急切地呼唤着,手指探向她的颈侧动脉。

就在这时,苏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极其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锐利如刀、冷静沉着的黑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她的目光似乎无法聚焦,茫然地落在林烁脸上,又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更遥远、更可怕的东西。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叶……然……”

林烁的心猛地一沉,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晶炉深处。那半块叶然的残骸上,冰蓝色的光芒已然彻底熄灭,恢复了它死寂、扭曲、如同凝固的污血般的暗沉模样。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空间跃迁,只是一场幻觉。

“他……警告……”  苏槿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她仅存的生命力。她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带着一种林烁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绝望,死死地盯住林烁的眼睛。

“什么警告?”  林烁的声音干涩沙哑,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苏槿的右手——那条布满焦黑裂纹、几乎报废的机械义肢,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抬了起来。她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自己义肢小臂内侧,靠近肘关节的位置。

林烁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引看去。

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原本刻着一个清晰、深刻的“正”字标记——用最简陋的工具,一笔一划刻在金属上,记录着某种重要的次数或代价。那是苏槿从不示人的秘密标记。

此刻,那“正”字的最后一笔,那代表完成的一横,竟然……崩裂了!

一道狰狞的裂痕,如同被巨力劈砍,贯穿了那一横的末端,甚至蔓延到旁边的金属表面!

“正”字,不再完整!它被破坏了!

“他……在警告……”  苏槿的声音更低了,气若游丝,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冰冷,“……下一次……再强行……驱动……他留下的……‘路标’……”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死寂的晶炉残骸,眼中是刻骨的恐惧,“……代价……就不是……我的……命了……”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将那如同诅咒般的后半句吐了出来:

“……它会……吃掉……你妹妹……的记忆……全部……永远……”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在林烁的灵魂上!

吃掉……林澄的记忆?!

晶炉中,叶然那半张扭曲的残骸,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正对着林烁,露出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与嘲弄的狞笑。

林烁抱着苏槿冰冷颤抖的身体,如同被冻结在原地。舰桥内,引擎冷却的嘶鸣如同垂死的悲鸣。冰冷的金属地板上,那条布满焦黑裂纹的机械义肢内侧,那个崩裂的“正”字,无声地诉说着下一次超频的恐怖代价——林澄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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