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到第三页时，窗外的天光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她把“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的病例要点拆成三栏，病史特殊性、干预方案创新点、随访数据支撑，每一项都标注了不同颜色的记号笔，。

“妍姐，你这效率绝了！”苏晓把报告往桌上一放，凑过来看她的框架，“我下午联系了那个患儿的妈妈，李姐说孩子最近状态特别好，听说要帮你参加比赛，一口就答应了，还说今晚要给你发孩子最新的复查视频呢。”

盛妍心里一暖，指尖在病例封面上轻轻按了按。

接下来的两天，她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完善方案上，宋叙按时送来儿科调的补充档案，苏哲又悄悄给她发了份国际奖项评审的偏好分析，连科室里平时不太说话的老主任都主动提点她“小众病例要突出临床价值，别被花哨的形式带偏”。

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走，直到竞技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夜。

夜里十点，盛妍刚把最终版PPT导出保存，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李姐”两个字。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李姐从没主动打过电话。

“盛医生……”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刚开口就断了线，过了几秒才重新传来，“对不起，我们……我们还是不能帮你了。”

盛妍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喉咙发紧：“李姐，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慢慢说，咱们能解决的。”

“不是难处，是怕啊！”李姐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下午有人找到家里，说这比赛是全国直播的，就算隐了名字，孩子的病情一曝光，以后上学、找工作都受影响，我家那口子连夜赶回来，说不能拿孩子的未来赌，刚才已经把之前答应你的话全推翻了……”

盛妍的心沉了下去，后面的话，她已经听不清了。

她对着电话反复劝说，从隐私保护措施到竞技赛的官方保密协议，说尽了所有能想到的理由，可李姐只是一个劲地道歉，最后干脆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时，已经没人接了。

盛妍盯着黑屏的手机，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她猛地想起白天去医院时，乔安琪迎面走来时意味深长的笑，还有走廊里隐约听到的“程总安排的人已经出发了”，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找了李姐，用孩子的未来做要挟，硬生生搅黄了这件事。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她抓起桌上的病例和保密协议，转身就往门口走，她要亲自去李姐家，把所有文件都摊开给他们看，再试着劝最后一次。

刚拉开办公室的门，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从走廊尽头传来：“不自量力。”

盛妍脚步一顿，抬头就看见程方煜站在那里，他穿着黑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在颈间，指尖夹着那支熟悉的银质打火机，火苗刚燃起就被他按灭，眼底的嘲讽像冰锥一样扎过来。

“以为找个病人就能赢？”

他一步步走近，声音里满是轻蔑，“盛妍，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不要以为自己读了几本书，就可以像救世主一样，靠别人偷来的东西，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盛妍攥着文件的指节泛白，胸口憋着一股火，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可现在没心思跟他逞口舌之快，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他就想往外走。

“怎么？无话可说了？”程方煜伸手拦住她，手臂抵在门框上，把她圈在狭小的空间里，“我早就告诉过你，别搞什么歪门邪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要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善后！”

“让开。”

盛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极力克制的怒意，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纠缠，每多耽误一分钟，说服李姐的希望就小一分。

程方煜却偏不让，俯身凑近她，呼吸里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去哪？找那个病人？我劝你别白费力气，能被几句话说动的家庭，根本撑不起你的‘野心’。”

盛妍猛地推开他，力道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她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就往电梯口跑，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把他后面的冷嘲热讽都甩在了身后。

坐进出租车里，盛妍才掏出手机，想再给李姐发条信息解释。

刚点亮屏幕，一条社交平台的推送突然弹了出来，是乔安琪的账号，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短视频，配文是“感谢身边人的支持，明天赛场见”。

她的心跳莫名加速，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视频。

画面很暗，像是在车里拍的，只能看到驾驶座上一个模糊的侧影，看不清人脸，可当男人的声音响起时，盛妍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那声音低沉、冷冽，带着她无比熟悉的强势，哪怕只有短短一句话，也精准地戳中了她的神经，“放心，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视频只有三秒钟，结束后自动循环播放，盛妍盯着屏幕上不断重复的画面，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话，指尖冰凉。

她不用看清楚人脸，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是程方煜。

出租车司机突然开口：“姑娘，你要去的地方快到了，前面路口拐吗？”

盛妍猛地回神，看向窗外，车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路边的灯光。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里李姐始终没回的消息，又想起程方煜刚才的嘲讽和视频里的承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死死的，闷得发疼。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咬了咬牙，对司机说：“拐，麻烦您再快点。”

就算希望渺茫，就算前面全是程方煜和乔安琪设下的圈套，她也要去试最后一次，不为赢比赛，只为守住那些被威胁的信任，守住她身为医生的底线。

盛妍来到李姐楼下，深吸一口气上楼，在她离去的那一刻，夜色中一辆宾利如影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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