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妍的指尖落在李姐家门铃上时，雨丝正顺着楼道窗沿往下淌，在台阶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按了三次铃，门里只传来压抑的啜泣和男人粗哑的劝阻声，始终没人开门。

最后一次按铃后，她把那份连夜打印的隐私承诺书、患儿半年来的复查报告，还有一张写着“随时找我”的便签，一起从门缝塞了进去，轻声说：“李姐，我不逼你，这些资料你留着，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门内的啜泣顿了顿，却还是没回应。盛妍深吸一口气，转身下楼。

她知道，再耗下去也没用，眼下只能先回去想别的办法，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亮了又灭，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攥着的空文件夹边缘，已经被指尖掐出了一道印子。

刚走出单元楼门，冰冷的雨就砸在脸上。她拢了拢外套，正准备拿出手机叫车，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树影里，有一点微弱的光，是打火机的火苗，刚燃起就被雨浇灭，熟悉的银质外壳在夜色里闪了一下。

她摇摇头，心中暗笑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这都能看花眼，程方煜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树影里的程方煜，指尖正摩挲着一份折叠的病例单，纸页边缘已经被他捏得发皱。

那是他下午让助理从医院档案室调出来的，正是盛妍盯着的那份“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病例。

他本是想拿回去给乔安琪，让她提前找对策，可刚才看着盛妍站在李姐家门口，脊背挺得笔直却难掩失落的样子，手指竟迟迟没动。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份病例悄悄塞回她的办公室，就看见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盛妍身边。

车门打开，宋叙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下来，身上还沾着雨珠。

他把文件袋递到盛妍面前，声音温和：“小妍，我刚从儿科档案室回来，找到了三份十年前的同类病例，虽然干预方案没你的创新，但能补充临床数据，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盛妍眼睛亮了亮，连忙接过文件袋，指尖不小心碰到宋叙沾着雨的手，她下意识缩了缩，轻声道谢：“师兄，太谢谢你了，这么晚还麻烦你跑一趟。”

宋叙笑了笑，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跟我客气什么，你先看看资料，有不懂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两人站在路灯下，文件袋在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宋叙微微俯身，指着文件袋上的标签说着什么，盛妍侧耳听着，偶尔点头。

这一幕落在程方煜眼里，像一根火柴扔进了汽油桶，瞬间把他压在心里的犹豫、矛盾，全烧得只剩暴怒。

他攥着病例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被撕出一道裂口。没等他多想，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冲了出去，一把拽住宋叙的衣领，拳头带着怒火砸了过去：“你他妈离她远点！”

“宋叙，你他妈别得寸进尺！”程方煜的声音带着戾气，一把揪住宋叙的衣领，拳头直接挥了过去。

宋叙没防备，被打得踉跄着后退两步，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皱着眉站起身，没还手，只是冷声说：“程总，你发什么疯？”

“发疯？”

程方煜红着眼，又要上前，“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白天凑在一起，晚上又跟着她跑，你安的什么心？”

说着就扑上去和宋叙扭打在一起。宋叙一直克制着只格挡，可程方煜下手又狠又急，没一会儿他的嘴角就破了，胳膊也被拧得生疼，眼看程方煜的拳头又要砸向他的脸，宋叙避无可避，只能闭着眼咬牙扛。

就在这时，盛妍猛地冲过来，张开胳膊护在宋叙身前。

程方煜的拳头停在离她鼻尖几厘米的地方，指风扫过她的脸颊，带着冰冷的怒意。

“滚开！”他低吼，声音里满是失控的暴躁。

盛妍没动，脊背挺得笔直，眼底的怒意像憋了很久的洪水，终于冲了出来：“程方煜，你闹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带着颤，却字字清晰，“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找人造谣威胁李姐，要不是你给乔安琪搞什么‘扫清障碍’的承诺，我至于深夜还在这里求着人帮忙吗？我和师兄只是想把病例完善好，你凭什么动手？”

程方煜的拳头僵在半空，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听着她连名带姓的指责，刚才的怒火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却又有更烈的情绪往上冒。

是愤怒，是不甘，还有一丝被误会的无法发泄的情绪。，他盯着她护着宋叙的模样，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为了他，敢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是为了谁，是为了被你搅黄的事，为了我差点被毁掉的病例！”

盛妍指着地上散落的文件，声音提高了几分，“你手里攥着的也是相关病例吧？你明明知道这病的非手术干预多有价值，却为了乔安琪，硬生生把路堵死！你现在冲上来打人，算什么本事？”

宋叙扶着盛妍的胳膊，低声劝：“小妍，别激动，咱们先走吧。”

可盛妍没动，依旧盯着程方煜，眼里的坚定像块硬石头，这一次，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

程方煜看着她眼里的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反抗，手里的资料“哗啦”掉在地上，和宋叙散落的文件混在一起。

雨夜的风卷着纸页翻动，上面的病例数据刺眼得很，他盯着盛妍护在宋叙身前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发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卷着纸页擦过程方煜的鞋尖，那些印着病例数据的纸被雨打湿，黏在柏油路上。

他盯着盛妍眼底那抹从未有过的倔强，指节在身侧攥得发白，他竟第一次觉得，这个总被他几句话噎得红着眼的人，真要从他手里滑走了。

这点慌乱没在脸上露半分，他猛地直起身，喉结滚动两下，声音又硬又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盛妍，过来。”

雨珠顺着他的发梢滴在衣领上，可他没管，只是死死盯着她，像要把她的身影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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