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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五两银怎么分?


第181章  五两银怎么分?

    王世德纵马驰骋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口中发出一阵畅快的呼喝。

    胯下的战马是上好的蒙古马,四蹄翻飞,如一团烈火在枯草间滚动。

    风从耳边掠过,带著刀子般的寒意,却吹得他胸中热血沸腾。

    驿路两旁的田地,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有些田地已经荒废,黑漆漆的土块裸露著,像是大地上丑陋的伤疤;而另一些,则刚刚冒出细密的绿芽,在萧瑟的秋风中顽强地挺立,透著一股喜人的生机。

    他今年十九岁,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

    自打莫名其妙,提前承袭了父职,又被派来这九边之地督办「千里电光传讯台」,他的人生仿佛也如这新生的麦苗,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枯树,枝桠张扬,在风中摇曳。

    王世德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略略加快了马速,从马鞍上直起身子,腰马合一,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的佩刀。

    「狗日的牛录额真哈宁阿,看我王三才取你首级!」

    他大喝一声,一道寒光闪过,枯树枝应声而断,碎屑纷飞。

    一击得手,他更是意气风发,反手将刀插回鞘中,又取下挂在马鞍上的角弓,搭箭上弦,返身瞄准枯树射出一箭。

    这箭矢破空而去,偏得实在离谱,歪歪斜斜射进了路边麦田。

    但王世德不在乎。

    他只是大笑出声,纵马疾驰而去。

    纵马狂奔了一会,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木制高台,那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所管辖的最后一处电台。

    这处电台并未依附于任何急脚铺或驿站,孤零零地立在平原上,守台的瞭手往日里最是辛苦。

    王世德翻身下马,径直朝著高台走去。

    台上的瞭手早就用千里镜看到了他,一个机灵的身影匆匆从高台上爬了下来,小跑著迎上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

    「王头,您来啦!」

    瞭手一边说著,一边恭敬地递上一个册子。

    「这是刚刚发报的记录。」

    王世德接过册子,上面的字体虽然歪歪扭扭,但还算清晰可辨。

    他仔细地核对著。

    发报人,甲甲丁已————没错。

    发报时间,乙丙丁庚————没错。

    发报正文,甲丁巳丙,子寅丁卯————

    他将十五个编码一一对著手中的文本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没事了。」

    他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十枚铜钱,随手抛了过去。

    「天冷了,今晚下了值,你与张富贵、刘三自去打点酒喝,暖暖身子。」

    那瞭手浑号刘细眼,不过二十来岁,只因眼神好,又识点字,便得了这份每日枯坐却能月入八钱银子的轻省活计。

    这可著实让急脚铺里那些,靠跑路也吃不饱的憨货们羡慕得很。

    刘细眼伸手一揽,便将十枚铜钱一枚不落地接在手中,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还是王头爽利!」

    旁边另一个刚从木台里出来的汉子,正是张富贵,也凑过来笑道:「俺代刘三一起谢过王头!」

    王世德「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陛下有令传到,要从大同本地,寻一些种田的好手入宫。」

    他环视了一圈,看著两人,「你们是本地人,熟情熟面,可有什么人推荐?

    」

    刘细眼和张富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困惑和警惕。

    还是刘细眼先开了口,他小心翼翼地措辞道:「王头,这————种田好手,那都是成了家立了业的。就算只是个佃农,主家老爷平日里也得客客气气地招待著。这突然要入宫————」

    张富贵也跟著附和:「是啊,王头。好端端的,谁愿意入宫啊?这可是————

    可是断了根的买卖。」

    在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认知里,「入宫」两个字,从来都只和太监联系在一起。

    王世德眉头一皱,呵斥道:「胡说什么!谁说是要净身入宫了?陛下选人,是去做农事的!」

    他看著两人懵懂的样子,耐著性子解释起来:「前些日子那人地之争不是也传到你们这里了吗?」

    「天下的地就这么多,人却越来越多,可不得好好把地种一种?!」

    他说著说著,自己也不耐烦了,便干脆伸出手,比了个巴掌。

    「五两银子!选中了便是五两银子的安家费!」

    「若是那人真有本事,入了陛下的眼,往后说不定还能混个传奉官做做!」

    刘细眼和张富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我二舅!我二舅就是种田的好手!」刘细眼抢著说道。

    「我爹!我爹种了一辈子地,方圆几十里谁不知道他?」张富贵也不甘示弱。

    王世德看著他们争先恐后的样子,嘴角原本挂著的一丝笑意慢慢敛去。  

    他环起臂膀,也不说话,只是用那双眼睛,冷冷地看著他们。

    方才还喧闹的气氛,逐渐安静了下来。

    刘细眼和张富贵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让讪地闭上了嘴。

    过了片刻,王世德才冷哼一声。

    「仔细给爷爷我选人!选错了人,或是随便找个人来糊弄事,等入了宫,在陛下面前现了原形。」

    「到时候,爷爷我若是吃了挂落,仔细你们的皮!」

    「就这样!明日我再来此地,务必给我寻了人过来听候差遣!」

    说罢,他不再多看两人一眼,转身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口中喝道:「驾!」

    战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只留给两人一屁股的烟尘。

    刘细眼和张富贵在寒风中站了半响,直到王世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火热。

    「发了,发了啊————」张富贵喃喃道。

    刘细眼搓了搓手,压低了声音:「其实————用不著五两。那堡里的李老头,死了老婆,没了孩子,孤身一人,给他三两银子,他怕是就愿意走了。」

    张富贵眼珠子一转,接话道:「三两?我看二两都够了!别忘了,咱们是三人轮值,明日就轮到刘三了,这事瞒不过他,得分他一份。」

    刘细眼沉吟了片刻,突然又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李老头不行。他无依无靠的,咱们拿不住他。万一他拿了钱跑了,或是到了京里乱说话,咱们可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继续道:「得找个有家有室的。咱们现在毕竟是给锦衣卫做事,手里捏著他的家人,他才不敢乱来」

    张富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商量起来,声音压得极低。

    但他们聊了几句,又觉得在台下说话风险太大,干脆一起爬上了高高的望台。

    天气渐冷,按照规矩,本该是一人望风,一人在望台下的小木屋里躲风,轮流替换。

    但此刻,钱财火热,这点寒风倒也顾不得了。

    至于都躲在木屋里?他们可不敢。

    前些日子,就有别处的瞭手玩忽职守,导致电报过站无人接收,足足耽搁了两个时辰。

    巡视的旗尉发现不对,直接从附近的妓窝里把那两人逮了出来。

    王佥事亲自用电台往京中请了军法,第二天,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便以军律当众砍下,还顺著沿线所有的电台展示了一遍。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给锦衣卫做事,就是这样。

    借了这身皮,在乡里,连地主说话都得好声好气;又有八钱的月银拿著,比县衙里的差吏都体面。

    受点风吹日晒,算个什么事?

    就是这位王签事,别看他面皮白嫩,平日里说话和和气气,出手也大方。

    但听说————当初那两颗人头,就是他亲自监斩的。

    但这些都与两人毫无关系,目前,他们最首要的,便是是聊清楚这五两银子到底如何安排。

    聊了半晌,总算有了个章程。

    张富贵忽然又想起一事,他碰了碰刘细眼的胳膊,压著嗓子问:「你说————

    这事办妥了,咱们是不是也得给王头送一份过去?」

    刘细眼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算了吧。你看王头那气派,年纪轻轻就是签事,家里能缺咱们这点东西?他赏钱都那么爽快,不像个贪财的。」

    「糊涂!」张富贵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缺不缺是一回事,你有没有这个心,是另一回事!」

    他凑到刘细眼耳边,声音更低了。

    「这叫人情」!咱们送的不是银子,是忠心,是让王头知道,咱们是他的人,办的事让他放心!」

    见刘细眼还有些犹豫,张富贵干脆抛出了自己的「见闻」。

    「我可听说了,万全都司那边的瞭手,正打算凑个份子,给他们的旗尉准备节礼呢?。」

    「也就是我们大同府这边没个遮奢人物牵头,这才无声无息。」

    「但别人不送,我们得送!」

    「不然这活计,不用搬不用扛,只是风吹日晒的,凭什么就能拿八钱银子一个月?你心里能踏实?能睡得著觉?」

    张富贵一番话说得刘细眼茅塞顿开,连连点头。

    两人又凑近了些,就著呜咽的风声,商议起那份上贡的章程。

    寒风从望台的缝隙里呼啸而过,卷起呜呜的声响,将他们细细碎碎的话语,一并吞噬。

    而那面代表著「千里传音,军国大事」的红色令旗,不知何时已被风卷成了一根细棍,却也无人在乎。

    (附图,示意这段电台路线在哪里,铺垫太久,你们可能忘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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