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奴隶是怎样驯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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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后,陕西潼关。
官道两旁,看不到一点绿色。土是黄的,天是灰的。
路边歪歪扭扭倒着几具尸首,皮包着骨头,早就冻硬了。野狗在远处刨着,眼睛发绿。
更远处,搭着些破烂的窝棚,像一片乱坟岗。有气无力的哭声,顺着风飘过来。
周王的马车到了关下,停了下来。
倪元璐先跳下车,看到眼前景象,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回身扶周王。
周王一直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他下车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这便是陕西?”他声音有点发颤。
倪元璐沉痛地点点头:“王爷,这还只是潼关。往里走,怕是……更不堪入目。”
正说着,前面忽然一阵骚乱。
只见黑压压一群汉子,虽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骨架粗大,眼神里没有普通灾民的麻木,反而透着一股被逼到绝路的凶悍劲儿。他们堵死了官道,手里拎着的不是锄头,多是削尖了的木棍,甚至还有几把卷了刃的旧腰刀。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农户,一准是陕北的军户饿得不行跑出来了——明朝的边军收入是有屯田加民运粮(有时候也折色)加年例银构成的。崇祯这两三年努力替边军筹集的就是“年例银”,在蓟镇、宣府、昌平、大同等镇,还整顿了军屯。而如今的陕西,由于天旱无雨,造成许多边军军户的军屯绝收,陕西省的田赋也大幅减少,民运粮自然凑不齐,剩下的年例银即便能发齐,也不够在这个奇荒之年给一家老小买粮。
所以不少陕北军户(陕北灾情最严重)也变成了流民!幸好眼下流寇并没有做大,要不然这些逃荒的军户加入进去,那可就要坏了大事了。
“饿!额们要吃的!”为首的汉子朝着周王的车队扯着嗓子大吼,他脸上有一道旧疤,站姿还带着行伍的影子。
“官府不开仓,天王老子来了也不顶事!额们是榆林镇的军户!当兵吃粮,天经地义!”
护送的官兵立刻刀出鞘,枪前指,厉声呵斥:“大胆!钦差周王千岁驾到!冲撞王驾,想造反吗?退下!”
这话一出,那群军汉非但没退,反而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怒骂。
“球!骗鬼呢!”那疤脸汉子呸了一口,“周王?开封府的周王?额知道!藩王不得出城,祖宗的规矩!他能跑到这潼关野地里来?扯你娘的臊!”
另一个老兵也嚷嚷:“就是!又是哪个狗官找来的戏子吧?穿身蟒袍就敢冒充王爷?当额们边军是好糊弄的?”
“王爷?王爷都在城里享福呢!会来看额们这些等死的军户?球!”
官兵们气得脸色发青,却一时语塞。藩禁之严,天下皆知,这些军汉的质疑竟让人难以反驳。
带队军官额头见汗,看向周王:“王爷,这……是否……”他的手紧紧按在刀柄上,局面眼看要失控。
周王看着这些本应是朝廷屏障的边军,如今却成了拦路的饿殍,手心里全是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尚方宝剑。
倪元璐急忙凑近,低声道:“王爷,不可!此皆悍卒,逼急了顷刻便是大乱!陛下新政,首在安民,更在抚军啊!”
周王猛地清醒过来。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护卫,直接走到阵前,直面那群充满怀疑和敌意的军汉。
军汉们安静了一些,所有目光都盯在他身上,都跟看贼似的。
周王站定了,先是狠狠瞪了那带队军官一眼,斥道:“把刀收起来!对着自家弟兄,亮什么兵刃!”
他转回头,看着军汉们,那张大胡子脸上还真有点王爷的威势:“本王就是周王!如假包换!”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柄金灿灿的尚方宝剑,高高举起:“此乃皇上亲赐尚方宝剑!王命旗牌,就在后面车上!尔等皆是军中子弟,可认得此物?!”
这下骚动的人群的确安静了不少。
周王趁热打铁,声音洪亮:“祖宗规矩?皇上就是天!皇上命本王出京督师赈灾,钦赐剑旗,本王就来得这潼关!皇上的新规矩,就是让你们这些有功的边军,能吃上饭,活下命!”
他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本王知道你们苦!知道你们被欠饷,被欺压!本王这次来,就是奉旨来给你们做主,来给你们找条活路的!”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真的假的……皇上真记得额们?”
那疤脸汉子眼神闪烁,语气虽还硬,但气势已弱了三分:“光说没用!粮食呢?银子呢?画饼充饥,额们见得多了!”
周王看了一眼倪元璐。倪元璐微微点头。
周王大声道:“粮食,有!银子,朝廷也在想办法!但天上不掉馅饼!朝廷有朝廷的新法度!”
他举起手中那本明黄的章程:“皇上仁德,体恤尔等艰辛,特颁《粮票章程》!从今日起,就在这潼关设第一个‘粮管所’!专为解决尔等之事!”
军汉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粮票?”“啥球意思?”“又是糊弄人的吧?”
倪元璐上前一步,高声解释道:“诸位将士!自此以往,官府不再空口白话!有把子气力,都能登记入册,按日劳作,修缮军防、官道、水利!每日记下‘工分’,凭‘工分’直接领取‘粮票’,此票可即刻在官仓兑换实实在在的米粮!出力者得食,公平公正,绝不拖欠!”
(“工分”……崇祯上辈子也是熟悉的,虽然他自己不是农村的,但他有不少要好的师兄弟是农村的,家里面还有个哥哥“下过乡”。所以在制定《粮票章程》的时候,就把这个名词借来了,发明了一种“工分粮票”——这种粮票不需要再花钱,直接可以在“粮管所”兑换到粮食。名义上是“以工代赈”,实际上也没什么“工”要他们去干,只是借个名义,把流民拢在一起管起来,给口粥吃,别让他们聚集起来闹事儿就行了。)
这话一出,军汉们将信将疑。有骂骂咧咧觉得是骗局的,也有几个眼神活络的,觉得似乎有点不一样。
“真给现粮?”
“修防?这活儿咱熟!”
就在这时,潼关城门大开,一个知府领着群随从急匆匆地跑出来,为首的知府满头大汗,跪倒在地:“下官接驾来迟,王爷千岁恕罪!”
这地方官一跪,等于坐实了周王的身份,军汉们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
周王看着这帮地方官,又看看眼前这群饿红了眼、对官府极度不信任的军汉,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光靠嘴说是没用的。
他没理那知府,转头对倪元璐厉声道:“倪侍郎,就在此地,即刻搭起棚子,挂牌办事!先把名册造起来!就从眼前这些军汉弟兄开始登记!”
“是!”倪元璐立刻招呼随行吏员。
周王这才冷冷地瞥了那知府一眼:“起来吧。”他顿了顿,忽然提高了声音,不仅是问知府,更是说给所有军汉听:“本王问你,这潼关左近,可有秦王府的庄子?”
知府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一愣,抬头看着周王,眼神里全是疑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周王不再看他,转身面对那群军汉,声音洪亮:
“光登记造册不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孤现在就去秦王府的庄子.”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远方:
“给弟兄们搬粮食!开伙!吃饭!”
那群军汉呆呆地看着周王,脸上的凶悍和怀疑彻底消失了,变成了难以置信。不知是谁先带的头,黑压压的人群,如同风吹麦浪般,哗啦啦跪倒一片。
“王爷千岁!”
“周王千岁!青天大老爷!”
喊声震天,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
……
几乎同一时刻,朝鲜全州府。
天刚蒙蒙亮,一条还算齐整的街道就被一队凶神恶煞的后金八旗兵给封了。
街上的朝鲜百姓吓得缩回屋里,从门缝里往外看。
金成仁穿着一身别扭的满式衣袍,头发早就剃成了金钱鼠尾的式样,头皮泛着青光。他手里拿着个皮喇叭,正准备喊话。
他身边,站着赵四。赵四瘸着一条腿,拄着一把鬼头刀,脸上没啥表情,眼神像死水。
他身后,跟着两个汉人包衣,张忠金和李孝旗,都提着明晃晃的腰刀,一脸横肉。
“老金,时辰到了,开整吧。”赵四歪了歪头,声音沙哑。
金成仁咽了口唾沫,举起喇叭,用朝鲜语大喊:“大……大汗有令!全城男丁……剃发易服!顺者生,逆者死!”
街角一户人家,门开了。一个穿着士绅服饰的老者走出来,须发皆白。他怒视着金成仁:“你,你说什么?你也是个朝鲜人吧?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金成仁脸唰地红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四嗤笑一声,对张忠金和李孝旗一摆头:“这老家伙活腻了,成全他。”
张忠金和李孝旗像豹子一样窜出去。
老者挺直腰板,破口大骂:“禽兽之邦!不得好……”
“死”字没出口,刀光一闪,人头落地。血喷出老高。
街两边的房子里,传出压抑的哭声和惊呼。
金成仁看着地上滚落的人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赵四拄着刀,一瘸一拐地走到另一户门前,用刀鞘砸门:“开门!剃头!”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瘫软在地,哭着说:“我剃……我剃……别杀我……”
金成仁麻木地挥挥手,一个从辽东来的剃头匠拎着剃头刀走过去,按住那人,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头发剃了,就留下脑后一小撮,还给编了个金钱鼠辫子。
那人像丢了魂一样,瘫在地上。
一家,两家,三家……
抵抗的,都被张忠金和李孝旗砍了。顺从的,剃了头,结了辫,像行尸走肉。
金成仁起初还觉得羞愧,后来,看着满地的血和越来越多光秃秃的脑袋,他反而平静了。甚至,当有一户犹豫时,他厉声喝道:“磨蹭什么!想跟他一样吗?!”他指着那无头尸首。
赵四瞥了他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幕,他当年也经历过!
这条街,从清晨到晌午,彻底变了样。活着的男丁,都拖上了辫子,满脸的恐惧。死了的,尸首被拖走。
空气里,血腥味混着尿骚味,久久不散。
……
全州府衙里,炭火烧得暖暖的。
黄台吉坐在上首,喝着参汤。下面,范文程、宁完我,还有几个贝勒都在。
一个戈什哈进来跪报:“大汗,城南试点完毕。抗命者一百一十七人已诛,余众皆已剃发结辫。”
黄台吉放下碗,点点头:“好。剃发结辫就是把快刀。能斩乱麻,还能试出忠奸!”
他看向范文程:“范先生,接下来,该给整个朝鲜国家来一场剃发易服了。”
范文程躬身:“大汗圣明。臣以为,有三步需走。”
“说。”
“其一,去其国号,废其八道。可设‘八府’,如汉阳府、全州府、东莱府等,使其再无复国念想。”
多尔衮插话:“那个釜山浦口岸呢?”
宁完我接道:“贝勒爷,彼处朝鲜称为东莱,位置紧要。当升格为东莱府,设重兵把守。”
黄台吉:“嗯。其二呢?”
范文程:“其二,设驻防将军。于汉阳设大将军府,统辖全局。各府要地,分设驻防点,以八旗精锐镇慑。”
“其三,”范文程加重语气,“于东莱府设‘海防衙门’。此乃我大金通倭国、取火器、练水师之根本!命脉所在!”
黄台吉眼中放光:“好!三步走完,朝鲜,才真正是咱大金的朝鲜!而不是大明的看门狗了!”
他看向众人:“都听明白了?”
“嗻!”
会议散了。黄台吉独自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沈阳划到汉阳,又划到那个叫“东莱”的地方。
海的那边,是日本。再那边,是不是还有更广阔的世界?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野心。
……
潼关那边,周王和倪元璐忙得脚不沾地。
第一个粮管所的棚子总算搭起来了。倪元璐带来的几个识字的吏员,摆开桌子,开始登记造册。
很快就有一群从陕北逃荒出来的军户,拖着饿得走不动道的婆姨和娃报了名。领到了预支的写着“工分”字样、盖着红戳的条子时,手都在抖。旁边守着的兵丁告诉他们,凭这条子,立马去旁边的临时粥棚换四大碗稠粥,一家老小算是得活了。
看到真能换到吃的,人群才慢慢骚动起来。越来越多拖家带口的军户围了上来,嚷嚷着要登记。
周王站在临时用土堆起来的高台上,看着下面渐渐有了秩序的人群,终于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这些陕北逃荒出来的军户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是真的会抄起家伙和大明朝硬干的!
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些人管起来
全州城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尽。
金成仁和赵四坐在一间酒馆里喝酒。
金成仁一杯接一杯,想把自己灌醉。
赵四慢悠悠地咂摸着,忽然说:“老金,今天……你最后那嗓子,挺像回事。”
金成仁手一抖,酒洒了。他没说话,又倒了一杯,狠狠灌下去。
窗外,一队剃了发的朝鲜人,麻木地走过。
这朝鲜,大概真的要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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