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银定胜天?只能胜一点儿(今日6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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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淮安城里的钦差行辕已经点了灯。
洪承畴坐在上首,眼窝深陷,但眼神亮得吓人。方化正和高一功分坐两边,一个管钱袋子的,一个握刀把子的,都绷着脸。
桌上摊着高家堰的工图,墨迹都快被雨水汽洇花了。
“方公公,”洪承畴嗓子哑得厉害,“银子,到位了么?”
方化正赶紧从怀里掏出个硬皮折子,双手递过去:“部堂,淮安、扬州两地,‘鲁圣丰’的票号已经备下了四十五万两现银,随时能提。这是兑票的凭证。另外,还有五万两现银就放在河道衙门里,有专人看着,万无一失。”
洪承畴没接,只扫了一眼:“好。你立刻去办两件事。”
“部堂吩咐。”
“第一,在淮安、扬州城内,设‘官市’。麻袋、绳索、木料、铁锹,明码标价收!比市价高两成!现钱结算,绝不拖欠!”
“第二,征募民夫。壮丁每日工钱一百五十文,管两顿饱饭,也是日结!告诉那些管事的河道胥吏,谁敢克扣一文,河套兵的刀子可不管他们背后有谁!”
方化正深吸一口气:“咱家明白!这就去张榜!”
洪承畴目光转向高一功:“高将军。”
高一功霍然起身:“末将在!”
“你带人,去漕运码头。”洪承畴手指点着地图上漕军驻扎的位置,“传我的话:卸了漕船,都给我上堤抢险!工钱、饭食和民夫一样,干得好,另有赏银!有怠工闹事的,依军法,立斩!”
“得令!”高一功一抱拳,甲叶子哗啦一响,转身就大步出去了。
洪承畴这才看向方化正,语气沉了沉:“方公公,你坐镇城中,支应钱粮。采买支付,你一人掌总,不必再问我。”
方化正重重点头:“部堂放心,咱家晓得轻重。”
“去吧。”洪承畴挥挥手,“时辰不等人。”
两人快步离开。洪承畴独自坐在灯下,听着外面淅淅沥沥好像小了些、却始终没停的雨声,伸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
短短一两日后,高家堰大堤上已经变了样。
往日死气沉沉的堤坝,此刻人声鼎沸。穿着号褂的漕兵、破衣烂衫的民夫,黑压压一片,蚂蚁似的在泥泞的堤坡上忙碌。
几个从北京跟来的老河工,扯着嗓子指挥。
“这边!挖开!把里面的烂泥都清出去!”
“新土!上新土!夯结实喽!”
一筐筐发黑发臭的烂泥从堤腹里掏出来,又被一担担黄褐色的新土填回去。壮汉们喊着号子,抬着巨大的石夯,一下一下,砸得地皮发颤。
高一功骑着马,在堤上来回巡视。他手下的河套骑兵散在四处,眼神锐利地盯着每一个工段。
一个被临时拉来管事的漕军小旗,想克扣手下几个民夫的工钱,结果惹得手下人不服,正吵吵嚷嚷着,就被高一功的亲兵揪了出来。
“将军令!克扣工钱者,鞭二十!”亲兵大喝。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又脆又响。那小旗的惨叫声被风雨声压下去大半。抽完了,人被捆在堤边的木桩上示众。
整个堤坝上,干活儿的效率肉眼可见地又快了几分。
洪承畴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水里走着,不时蹲下,抓起一把新填的土捻一捻,或是用脚踩踩夯实的地面。河道总理李若星跟在他身后,脸上都是茫然——他在河道任上也干了不少日子,却从没想过有一天,高家堰大坝上可以忙成这样
“银子……真是好东西啊。”洪承畴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李若星愣了一下,没接话。
洪承畴也不需要他接话,自顾自说了下去:“看见没有?有了现银日结,这些民夫漕兵,比给官府服徭役卖力十倍!”
他抬起头,望向北边,目光好像穿过了千山万水。“当年萨尔浒那边……要是有足够的银子支撑粮饷,让我大明精锐能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跟建奴拼消耗,何至于四路分兵冒进,让人一口口吃掉?”
他猛地收回目光,盯着李若星,露出了一点忧色:“所以,来年北伐,关键不在前线将士是否用命,而在后方粮饷物资,能不能跟上!陛下如今能筹来这救命的银子,来年就能筹来平辽的粮饷!”
李若星老脸一红,很有点惭愧:“亨九说的是!都是我,我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正说着,一个河道衙门的师爷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哭丧着脸:“二位部堂大人,不好了!城里麻袋、铁锹的价格,翻着跟头往上涨啊!各种吃穿日用的东西也涨起来了,老百姓都骂街了!”
洪承畴脸色一沉:“囤积居奇到本官头上了.告诉那些奸商,这个时候敢哄抬物价的,以通敌论处,抄家没产!”
“是……是!”那胥吏连滚爬爬地跑了。
李若星叹了口气:“亨九,这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
洪承畴默然片刻,才道:“那是万岁爷的本事.要是没有万岁爷搞来那么多的银子,这高家堰”他抬眼看了看阴雨连绵的天,没有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又一队人马簇拥着一顶官轿,艰难地上了堤坝。轿帘一掀,漕运总督杨一鹏铁青着脸走了下来。
“洪部堂!”杨一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把我漕军的人都调来修堤,漕船全都卸空泊在码头!漕运已经中断了!京师、九边的粮饷怎么办?这个干系,你担待得起吗?!”
洪承畴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杨部堂!漕运中断,还有海运可以支持!高家堰要是溃了,死的是整个淮扬!事急从权!本官奉旨办差,一切后果,自有本官担待!你若不满,大可上本弹劾!现在,请回!”
杨一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洪承畴:“你……你好!洪亨九,你等着!本官定要参你一本!”说罢,愤然转身钻回轿子,一行人又艰难地下了堤。
李若星忧心忡忡地低声道:“亨九,这……”
洪承畴一摆手,打断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这雨.下个不停啊!老天爷仿佛要把过去几年没下下来的雨,都集中在今年,一股脑倒下来.塘报上说,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南部、山东都在下大雨!这些地方的大小河流,最后都要汇入黄河、淮河的而淮安、扬州可以倚仗的,只有高家堰!”
李若星脸色大变:“那,那淮河以北怎么办?黄河要是决了口.”
洪承畴长叹一声:“银子.也不是万能的!而且也没有那么多啊!”
……
同一片天幕下,北京的紫禁城里,也是灯火通明。
乾清宫西暖阁,崇祯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高桂英安静地立在阴影里。
徐应元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捧着厚厚一叠奏章和急报,脸色凝重。
“皇爷,淮安六百里加急,洪部堂和方化正的联名奏报。还有……都察院几位御史,以及漕运总督杨一鹏的弹章。”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另外……陕西、山西、河南、北直隶南部、山东……各处巡抚、河道衙门的急报,像雪片一样飞来,都说……都在下大雨,黄河及其支流水位持续暴涨,险情不断,请求朝廷速拨银粮抢险!”
崇祯没回头,只是望着窗外无尽的雨幕:“念。”
徐应元先念了洪承畴的奏报,详述了开设官市收购物资、募工、整顿漕军以及面临的物价压力。奏报中强调,虽全力抢修,但上游水势浩大,洪泽湖水位日涨,情势依然万分危急。
接着,他开始念弹章,内容激烈:
“御史弹劾洪承畴、方化正‘靡费国帑,滥施赏格,致物价沸腾,民怨滋生’!”
“杨一鹏弹劾洪承畴‘强征漕军,贻误漕运,断绝京师咽喉,其心可诛’!”
“另有御史参劾二人‘目无纲纪,绕过有司,独断专行,借机揽权’!”
暖阁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窗外令人心烦意乱的雨声。
崇祯沉默了很久,很久。
这帮亡国的文官啊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党争和起哄的那一套!真正能办事儿的又没几个,还一天到晚让那帮只会放嘴炮的家伙轰.还真是王朝末期啊!
他走到御案前,提起朱笔,龙飞凤舞地批阅了起来,字迹力透纸背:
“传旨!严斥上书言事不明、阻挠救灾之人!洪承畴、方化正一切所为,皆系朕意!准其继续便宜行事,朝廷上下,不得掣肘!”
他笔锋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令户部、工部,统筹全局,除高家堰外,优先保证徐州、商丘、开封等大城安全!其余各地,着令巡抚、河道自筹民力,严防死守,朝廷酌情后援!不得有误!”
“奴婢遵旨。”徐应元躬身接过,冷汗都下来了。这道旨意,几乎是默认了要暂时牺牲部分地区的利益,全力保核心区域了。
崇祯看着他退下的背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高桂英低声道,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银子能驱动民夫……可它驱不动大明这快要僵死的体制,更堵不住这天下处处都在漏水的窟窿啊……陕西、山西、河南、山东……朕恨不得有十个洪承畴,有十个五十万两!可现在,只能先按住……最要命的这一个!”
……
淮安城的夜,因为官市的灯火和往来运料的车马,比往常亮堂,也嘈杂了许多。
堤坝上,抢修的火把连成了一条蜿蜒的光带,民夫和士兵们正在连夜赶工。没有明确的完工日期,但每个人都从不断上涨的水位和上游传来的坏消息里,感受到一种无形的、越来越重的压力。
洪承畴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再次巡视完一段刚刚加固好的堤防。泥土的腥气混着汗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里。他刚收到驿传送来的文书,陕西渭水溢、山西汾水涨、河南黄河水位又创今夏新高……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
方化正跟在他身后,手里的账册又厚了几分,脸色也愈发憔悴。
“方公公,”洪承畴停下脚步,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咱们的银子,还能撑多久?”
方化正心里默算了一下,谨慎地回答:“若按眼下这般花费……十日,最多半月。”
洪承畴闻言,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笑:“十天?半月?……”他抬手指着上游方向,“可陕西、山西、河南的雨还在下……那些水,最终都要汇到这里来。咱们真能.堵得住这源源不绝的大势吗?”
就在这时,又一骑快马冲破雨幕,从堤下直驰而来,马蹄声急如鼓点。马上骑士的喊声撕裂了夜空:
“报——!部堂大人!水标营探船急报!洪泽湖水位……一夜之间,又涨了两尺!上游泗州方面传来消息,淮河干流流量大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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