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博弈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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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锋把手机放回裤兜时,指尖仍残留着刚才震动的余波,像有电流顺着神经往上爬。
县委书记的未接来电如同一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烫得他指节发麻,仿佛那热度正沿着皮肤慢慢渗进骨髓。
会议室里的喧闹声像是被调了静音键,突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他望着协议书上鲜红的手印,那些指纹还带着油墨未干的湿意,视觉上的冲击让他想起今早出门前母亲塞给他的薄荷糖——那时她还说“小锋啊,别总绷着弦”,可现在这根弦,怕是要绷到县城去了。
糖纸在口袋里已经被体温焐软,泛着微微的潮气。
镇政府的桑塔纳颠簸在坑洼的乡道上,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混着发动机的轰鸣,在耳膜上敲出一种沉闷的节奏。
肖锋摸出公文包夹层里的档案袋,指尖划过封口处粗糙的边缘。
里面是村民签字的授权书、测绘图的电子版备份,还有他熬夜整理的《农村土地承包法》相关条款标注,纸张之间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
副驾驶座的刘秘书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肖书记,张副书记这通电话来得急,您……”
话音未落,车窗缝漏进的风掀起档案袋边角,露出最上面一页——是老王昨天在村民会上拍桌子骂“官官相护”的录音笔录。
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老王当时脖子上的青筋跳得像条蚯蚓,可现在,那股子狠劲怕是要转到县城去了。
“刘哥,把空调关小点。”肖锋打断他的话,指节抵着太阳穴,掌心贴着额头的温度有些发烫,像是压着一团即将爆发的火。
县委大院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时,肖锋看了眼手表:八点二十七分。
夜色已经漫过围墙,路灯还未亮起,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机油混合的味道。
办公楼三楼最里间的灯亮着,远远望去,像是悬在黑暗中的一盏孤灯。
张副书记的茶杯在桌上墩出闷响,声音穿透走廊传进耳朵里:“肖锋!谁给你的胆子绕过县委直接启动测绘?镇里的请示呢?分管领导的批示呢?”
茶水溅在肖锋的白衬衫上,温热的液体顺着布料渗透进来,留下一道深色痕迹。
他弯腰放下档案袋,动作慢得像在拆炸弹,能清晰感受到地面瓷砖透过鞋底传来的冰凉触感。
“张副书记,东岭西岭的矛盾拖了十年,上周二陈阿婆在镇政府门口跪了三个小时,血压飙到180。当天下午我带着驻村干部挨家挨户签了《自愿启动土地确权申请书》,共127户,签字率93%。”
他抽出第一沓材料推过去,纸张滑动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这是村民按的红手印,还有三位老党员的见证签字。”
张副书记的手指戳在材料上:“程序!程序懂吗?就算群众自愿,也该先报农业农村局备案——”
“《农村土地承包经营纠纷调解仲裁法》第十八条。”肖锋翻开第二页,钢笔尖精准点在条文上,那字迹因为反复翻阅已略显模糊,“因情况紧急需要立即处理的,调解组织可以先行调解并记录在案,三日内补办手续。我们是周三启动测绘,周五就把备案材料送到了农业农村局李局长桌上。”
他又抽出一张签收单,“这是李局长秘书的签字,时间是周五下午三点十七分。”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响了两声,每一声都像是压在空气里的重锤。
张副书记的后槽牙咬得腮帮鼓起来,突然抓起茶杯灌了一口,却被冷茶激得皱起眉头。
肖锋望着他喉结滚动的样子,想起上周在食堂听见的传闻——张副书记的侄子在西岭村承包了片果园,去年因为地界问题和村民闹得不愉快。
“你这是侥幸!”张副书记把材料摔回桌面,纸张四散飞开,像是受惊的鸟群。
“昨晚散会时,王二柱拉着我的手说‘肖书记,下回选****我投你’。”肖锋声音轻了些,语气里透着一丝疲惫,“张副书记,您说群众要是真不满意,能把煮花生塞我兜里?能追着问啥时候教种菌菇?”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张副书记的秘书敲了敲门:“领导,信访局说东岭西岭没新上访记录。”
肖锋看见张副书记的手指在桌沿敲了两下,像在敲退堂鼓。
他弯腰收拾材料时,钢笔从口袋里滑出来,笔帽上的磨痕蹭过手背——那是母亲用了十年的旧钢笔,笔帽内侧还刻着“持正”两个小字,金属的微凉触感让他心头一震。
从县委出来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天边最后一抹橘红映在车窗上,反射出斑驳光影。
肖锋刚坐进车里,手机就震动起来,是镇里的联防队员老周:“肖书记,老王骑摩托车往县城去了,后车厢绑着个黑塑料袋,看着像材料。”
他捏了捏眉心,脑海中浮现出老王儿子被罚款的画面,那双愤怒的眼睛至今还灼烧着他。
他打开微信,给孙工发了条消息:“孙老师,测绘图的原始数据备份能发我吗?”很快收到回复:“早给你存云盘了,带时间戳的。”
县城的霓虹灯亮起时,肖锋在镇政府食堂扒拉了两口饭,就被纪委的电话叫走了。
纪委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低,冷风吹得他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对着投影屏逐条讲解流程:“这是7月15日村民动员会记录,应到136户,实到129户;这是7月16日测绘公司的公开招标记录,三家公司报价单;这是7月18日公证处的现场公证视频——”
“停。”调查组的老陈推了推眼镜,“测绘公司选的是市自然资源局的孙工团队,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孙工是我母亲的老同事,退休前帮社区调过几次地界纠纷。”肖锋点开下一张PPT,“我们通过镇里的法律顾问发了正式邀请函,这是孙工的返聘协议,上面有市自然资源局的公章。”他转向坐在角落的李娟,“李公证员,您当时在场,流程有问题吗?”
李娟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我干了十五年公证,这种现场监督算简单的。村民签字是自愿,测绘数据当场公示,没毛病。”她掏出手机翻出照片,“您看这张,王二柱不识字,是他闺女念了协议内容才按的手印,我拍了视频留底。”
老陈的笔在本子上划拉着,刚才还紧绷的肩膀慢慢松下来。
肖锋注意到他笔记本边缘写着“赵国栋”三个字,墨迹晕开一片,像团化不开的阴云。
从纪委出来时,镇宣传干事小吴追着他跑:“肖书记!县台刚才播了您的专题片,我录屏了!”手机里传来陈阿婆的声音:“肖干部比我亲儿子还贴心,这地契红本本,我要压在箱底传给孙子!”孙工的声音接着响起:“这不是普通的土地确权,是基层治理的活教材。”
肖锋盯着手机屏幕,看见自己在镜头里弯腰帮老大娘捡花生的画面,那一瞬间,阳光照在他脸上,暖得像母亲的微笑。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他摸出钢笔在手心划了道浅痕——这是母亲教他的,紧张时用痛感保持清醒。
那一点点刺痛让他的思绪回归现实。
晚上九点,苏绾的电话打进来时,肖锋正对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
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省里要推乡镇改革试点,财政自主权、产业扶持基金、人事考核权下放,你那个土地确权经验,正好能当敲门砖。”
“我需要准备什么?”肖锋抓起笔在便签上速记,笔尖与纸面摩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份治理模式报告,重点写群众参与机制。”苏绾顿了顿,“赵国栋最近在***议上提了三个基层问题,都是冲你来的。但省改革办的刘主任看过你的报道,说‘这种能解决问题的干部,该给舞台’。”
肖锋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路灯把梧桐树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张铺开的棋盘。
他想起今天在纪委会议室,老陈合上笔记本时说的话:“小肖,以后做事多留痕是对的,但别被痕迹捆住手脚。”
夜风吹过镇政府门口的旗杆,国旗在黑暗中簌簌作响,布料的拍打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号角。
肖锋摸出兜里的薄荷糖,是母亲早上塞的,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他剥开糖放进嘴里,凉丝丝的甜漫开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那是从县城方向来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望着远方的道路,路两边的稻田在风里起伏,像片黑色的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凌晨五点十七分。
肖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正准备回宿舍,值班员小刘从门岗跑过来:“肖书记,县应急办发了通知,说明早七点——”
“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说。”肖锋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往办公楼走。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仿佛大地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他抬头望向天空,启明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仿佛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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