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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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处的茶杯底在木桌上磕出轻响时,肖锋正替他续第三遍水。
"有人不会就此罢休。"市纪委调查组组长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窗外公示栏前围聚的村民——那些身影在秋阳下晃动,像一片被风扰动的稻穗。
张奶奶的孙子举着竹篙往公示栏上贴红喜字,浆糊味混着银杏叶的清香飘进来,黏稠的甜香与落叶枯涩的气息交织,在鼻尖萦绕不散。
肖锋垂眼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
指节因常年握笔有些微茧,此刻正随着马处的话轻轻收紧——他早料到这一遭。
皮肤下血脉微跳,掌心渗出一丝薄汗,被秋日微凉的空气裹住,泛起细微的战栗。
从李昊把阿强推出来当枪使那天起,从周梅在文旅节庆功宴上阴阳怪气"肖副主任好手段"时起,这局棋就远没到终盘。
"谢马处提醒。"他抬头时眼底仍是温和笑意,声音平稳如溪流过石,"我这人笨,就爱把每步棋都摆到明面上。"
马处突然笑了。
他想起今早看的那份《文旅节全过程留痕报告》,从游客登记本上的指纹拓印,到村民卖手作时的微信收款截图,连临时雇的保洁阿姨领工资的签字表都按了红手印。
纸页翻动时沙沙作响,像是证据在低语。"你和苏书记真像。"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扶贫办里熬夜贴发票的年轻人,"当年有人举报他挪用资金,他把账本摊在县委大院晒了三天。"
肖锋没接话。
他望着马处起身时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工作笔记——封皮磨得发旧,边角却整齐得像刀切过。
指尖掠过布料的粗糙触感,那是老纪检的习惯,所有线索都要落在纸面上,一笔一划,皆可触摸。
送走马处时,秋风吹得公示栏的红纸哗哗响,像有人在远处拍打湿透的布幡。
肖锋站在台阶上,看那辆黑色帕萨特碾过银杏叶驶出院门,轮胎碾碎叶片的脆响清晰可闻,叶脉断裂的细微声混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才转身喊住抱着文件路过的小张:"去组织部找小李,就说'阿强的笔录复印件在镇纪委档案室'。"
小张愣了下,随即点头:"明白。"他小跑着往镇政府后门去,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脆得像敲梆子,一声声钉进黄昏的寂静里。
肖锋摸出兜里的钢笔,金属笔帽冰凉地贴着指尖,划痕在阳光下泛着暗光——这是母亲退休时社区送的纪念品,刻着"以理服人"四个字。
他转着笔往党政办走,笔身在掌心滚动,像一枚沉默的砝码。
路过走廊尽头的公告栏时,瞥见自己的副科公示照片。
照片里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眉峰却挺得像把未出鞘的刀。
玻璃反光中,他看见自己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
"肖主任。"
苏绾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一丝风的凉意。
她抱着个深棕色牛皮纸袋,米色风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烟灰色真丝裙,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镇外茶馆的茉莉香混着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冷冽中透着暖意,肖锋不用回头都知道,她又带了关键东西。
"去老地方?"他侧过身,看见她眼底闪着惯有的清冽光,像晨雾中的湖面。
茶馆在镇东头,临着条叫"青溪"的小河。
走进茶馆,木质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松香,墙角一盆绿萝垂着藤蔓,水珠从叶尖滴落,敲在陶盆里发出轻响。
老板老周是退伍军人,见着肖锋就扯嗓子喊:"肖主任,还是碧潭飘雪?"苏绾已经熟门熟路地挑了靠窗的位置,竹帘半卷,能看见河对岸的稻田正泛着金浪,风掠过时,稻穗沙沙作响,如潮水低涌。
"县文旅局的财务报表。"她把牛皮纸袋推过来,指甲盖大小的翡翠戒指磕在瓷盘上,发出清越的一声"叮"。
肖锋抽出报表时,指腹蹭到纸张边缘的折痕——是苏绾惯常的标记方式,重点数据都用铅笔轻轻画了圈。
纸面粗糙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动。
他扫到最后一页时,喉间溢出声冷笑:"李昊上个月让阿强写举报信时,说我'挪用文旅节资金'。
现在倒好,他们自己倒往空壳公司转了一百二十万。"
苏绾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叶,青瓷杯沿映着她微挑的眼尾,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你打算怎么做?"
肖锋把报表推回她面前,钢笔尖在"非遗推广"四个字上点了点,墨点缓缓晕开:"他们想用举报信拖我下水,我就用这笔账反制。"
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沓材料,是文旅节期间所有支出的原始凭证,纸页叠在一起的厚度压得掌心微沉,"明早让审计局的老张来趟镇里,就说'应群众要求复核项目资金'。"
苏绾突然笑了。
她伸手把散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阳光透过竹帘在她脸上投下细影,像棋盘上的光影交错。"你这招,像极了《三十六计》里的'以子之矛'。"
肖锋的耳尖微微发烫,掌心不自觉地摩挲着钢笔帽上的刻字。
他想起今早苏绾送的那本《三十六计》,扉页的字迹还带着墨香,纸页翻动时仿佛有风掠过心间。
正要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镇派出所王所长的电话。
"肖主任,阿强要出镇。"王所长的声音带着股子急,"我们巡逻时碰着他,背着个蛇皮袋,大冷天的脑门直冒汗。
问他去哪,支支吾吾说回乡下看老娘。"
肖锋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金属外壳硌着指节,心中暗自思忖:李昊果然要对阿强动手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望向窗外,河面上有白鹭掠过,翅膀尖沾起一片碎金,水波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如同棋局的余波。"让老张和小陈跟着,送他回去。"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派个女同志,帮他查查老母亲的病历——上回他说老太太有哮喘,可别耽误了。"
电话那头的王所长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明白,我们一定'贴心'护送。"
挂了电话,肖锋转头就看见苏绾似笑非笑的眼神。"李昊让阿强消失?"她指尖敲了敲桌面,节奏轻缓却带着压迫感,"可阿强要是'恰好'在乡下生了病,或者'恰好'想起更多细节......"
"总要给人留条出路。"肖锋低头整理着材料,指尖抚过纸页边缘,嘴角却勾了勾,"毕竟,说谎的人最怕真话。"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镇政府大院时,周梅正蹲在文旅局档案室的地上。
她撕了一半的文件散在脚边,碎纸片像雪片似的落进垃圾桶,窸窣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可越撕越心慌——昨天还堆在第三排档案柜的"非遗推广"项目合同,今天竟不翼而飞了。
指尖残留着纸张断裂的毛糙感,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周科长?"
审计局老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抱着个黑色公文包,身后跟着两个扛摄像机的年轻人。"市审计组临时通知,要复核今年文旅项目的资金流向。"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周梅脚边的碎纸,"您这是......清理旧文件?"
周梅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喉咙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扼住。
她站起身时撞翻了椅子,木头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惊得窗外一只麻雀扑棱飞走。"我、我就是整理下......"
"正好。"老张笑着指了指她脚边的碎纸,"这些也要收走做个备案。"他转头对摄像师说,"把现场拍清楚,特别是周科长'整理文件'的过程。"快门声咔嚓响起,像判决落锤。
肖锋是在傍晚收到苏绾的消息的。
她发了张照片,是周梅苍白着脸站在档案室里,身后两个审计人员正往纸箱里装文件。
配文只有个"√",肖锋却看懂了——证据链已经闭合。
他把照片存进手机里的"备档"文件夹,指尖在屏幕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一场无声的胜利。
抬头时正看见马处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夕阳把老纪检的影子拉得很长,像道铁打的墙,压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你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动手。"马处没坐,双手撑在办公桌沿,目光灼灼,"从阿强被带到纪委那天,从你把留痕报告做得滴水不漏那天。"
肖锋转动着钢笔,笔帽上的"以理服人"在夕阳下闪着光,像一句沉默的誓言:"我只是习惯把每一步都走稳。"
马处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下力气不小,肖锋的肩胛骨微微发疼,却听见老纪检说:"你比表面看起来,要深得多。"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厚得像块砖的《文旅节项目档案》,轻轻推到马处面前。
纸张翻动时发出沉稳的哗响,像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
马处翻开第一页时,暮色已经漫进窗户。
他看见肖锋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了异常数据,旁边还贴着苏绾从省统计局调的县域经济分析报告——这哪是档案,分明是把整盘棋的脉络都摊开在阳光下。
等马处离开时,办公室里的灯光已经亮起。
肖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正打算收拾东西下班,突然看见办公桌上多了个牛皮信封。
信封没贴邮票,封口处压着道浅淡的折痕,像是被人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指尖触及时有种微妙的陌生感。
他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张便签纸,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戴了手套写的:"你赢了一局,但棋还没下完。"
肖锋把便签纸对折两次,放进抽屉最深处。
那里已经躺着阿强的笔录复印件、周梅的财务报表、还有苏绾送的《三十六计》。
他站起身,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组织部小李的来电。
"肖主任。"小李的声音压得很低,"虽然举报信不实......"
后面的话被窗外的风声卷走了。
肖锋望着公示栏方向,张奶奶的孙子还在往红纸上贴金粉,远远看去,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他摸了摸抽屉里的便签纸,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这局棋,才刚下到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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