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昕阳的蒙太奇谎言
“不……不知道。”
周昕阳的声音略微发颤,他垂下头,避开昭明帝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儿臣……儿臣真的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周昕阳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平复心绪,才继续道,“那人自称是奉了父皇的密旨前去,口口声声以父皇的名义,一遍又一遍地逼问皇后娘娘,那假龙袍、假玉玺……究竟藏在何处……”
周昕阳将熾璋宫中发生的事,细细斟酌,小心取舍,用一种近乎旁观者的、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语气,向昭明帝娓娓道来。
内容是真的。
发生的故事也是真的。
过程也是真的。
周昕阳巧妙地将自己从中摘了出来,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一个无意间窥见秘密的、惶恐的见证者。
明帝的脸色随着他的叙述,一点点沉了下去,阴郁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虽早知道皇后脱不了干系,却万万没想到,她的胆子竟肥到了如此地步!
那假玉玺,竟敢藏于为太后祈福的纯金佛像腹内暗格?
那假龙袍,更是被拆解成丝,堂而皇之地织成了覆盖佛像的明黄幡帐?
那尊不动明王像,乃是御赐为太后祈福的圣物,等闲之人,即便是宸察院,也绝不敢轻易去查验碰触……
换句话说,太子乱来的马脚,已经被皇后掩藏干净了。
如果不是太子上头,非要跟着国舅一起造·反,恐怕谁都抓不到他的把柄!
好一招瞒天过海!
若不是太子利令智昏,跟着国舅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恐怕这些勾当,真就要被他们永远掩盖下去了!
“呵呵……”昭明帝怒极反笑,笑声低沉而冰冷,在空旷的御书房内回荡,令人不寒而栗,“好一个朕的皇后!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一字一顿地道:“不光是参与伪造玉玺、龙袍这等十恶不赦之罪,就连国舅举兵造·反,她竟也心知肚明……真是朕的好皇后,太子的好母后!”
周昕阳听着此话,默默低下头。
他很清楚皇后完了。
周昕阳并不清楚,这一轮,他没有刻意去寻找“钥匙”,不过是随意而为、随心而动。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可回归理性之后,周昕阳还是来到了御书房,找到了昭明帝。
原因无他。
周昕阳也不敢肯定,假龙袍、假玉玺究竟是不是“钥匙”,万一是,这次梦境再次成为现实……
那他岂不是成了逃犯?
这可不行!
所以,周昕阳为了保险,还是主动来了御书房。
周昕阳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如果梦境循环被打破,他凭借这两个功绩,绝对有很大的好处,甚至可能被直接留在京城。
反之,如果梦境没被打破,这两个秘密,周昕阳就可以暂时隐藏下来,作为后手来使用。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亏。
“老九,”昭明帝的目光重新落在周昕阳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压力,语调异常沉重,“朕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欺瞒于朕?”
周昕阳当即撩袍,单膝跪地,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朗声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若有半句不实,甘受任何惩处!”
好。”昭明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朝御座一侧那座紫檀木雕花屏风指了指,“你,且到那屏风后面去,给朕安安静静地待着,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许发出半点声响。”
“儿臣遵旨。”周昕阳应下,起身快步走到屏风后,隐没了身形。
藏在这个熟悉的位置,周昕阳有些感慨。
前几轮的某次,他就是藏在这个位置,看着太子被抓进来,第一次尝试开锁铁箱……
上一轮的时候,周焕章就藏在这个位置,听着自己与父皇的交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御书房的门“枝丫”一声,被轻轻推开。
长孙皇后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步履有些虚浮地走了进来。她发髻微乱,脸色苍白,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们都出去吧。”
昭明帝挥手道。
“遵旨。”
侍卫都退了出去。
“陛下……”她抬起泪眼,哀婉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哽咽。
“哼!”
昭明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面沉似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她,“皇后,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你宫中的宫女、太监,都死于非命?”
“连宸察院派去的人,也未能幸免?”
“你,到底做了什么?”
““臣妾……臣妾什么也没做啊!”长孙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涟涟,急声分辩,“陛下明鉴!这些……这些都不是臣妾所为!”
“臣妾不过一个深宫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怎可能做出此等骇人之事?”
“臣妾实在是冤枉啊!”
“冤枉?”昭明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国舅之事,你又知道多少?”
长孙皇后心头猛地一悸,眼神闪烁,慌忙避重就轻:“陛下……陛下指的是什么?臣妾……臣妾不知啊。”
“胡说八道!”
“你还敢跟朕装糊涂!”
昭明帝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砚乱跳,怒喝道,“你还要瞒朕到几时?”
“国舅暗中聚集甲士埋伏于神武门外,在东宫与太子密谋叛逆,刀兵直指朕的宫阙!”
“你身为六宫之主,太子的生母,你敢说你一无所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帝王的雷霆之威:“你真当朕老了,昏聩了,可以任由你们母子欺瞒愚弄了吗?!”
屏风后的周昕阳,透过屏风绢纱上模糊的缝隙,他能看到父皇那明黄袍角下紧握的拳头,骨节已然泛白……也能看到跪伏在地的长孙皇后,那纤细背影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陛下!”长孙皇后猛地抬起头,泪珠滚落,声音凄切,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哀恸,“臣妾与陛下结发二十余载,为您生儿育女,打理六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仰视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伤痛,仿佛心上被最信任的人插了一刀。
“您……您怎能因一些莫须有的流言,就如此疑心臣妾?”
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国舅他究竟在外头做了些什么,臣妾一个终日守在深宫内的妇人,如何能得知晓?”
“至于那什么假玉玺、假龙袍,更是闻所未闻的天方夜谭!”
“陛下,您要明察啊!这定是……定是有奸邪小人在背后构陷臣妾!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挑拨我们二十多年的君臣夫妻之情,动摇国之根本啊陛下!”
她声声泣血,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若是不明就里的人见了,只怕真要心生怜悯。
长孙皇后匍匐着向前挪了半步,伸出颤抖的手,似乎想抓住皇帝的衣角以求一丝信任,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构陷?”
昭明帝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缓缓从御案后踱步而出,明黄的靴子停在皇后面前,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朕,何时……向你提过‘假玉玺、假龙袍’之事了?”
“……”
一瞬间,仿佛时间凝固。
长孙皇后脸上那凄楚的表情猛地僵住,她眼底的悲愤和委屈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慌。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轻微的、濒死般的“咯咯”声。
她终于意识到,在极度的惊慌和急于辩解中,她自己,亲口吐露了最不该、也最不可能从皇帝口中直接听到的、那两个致命的词。
这一下,所有的表演,所有的伪装,都在皇帝这轻飘飘的一句反问下,彻底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她自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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