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羽毛轻轻震颤，绽放出流光溢彩。

    朱四海挣扎着从虚空中起身，再次向后撤出了一段距离。

    接连不断的变化已经让他的心彻底沉寂了下来，他有预感，哪怕取得了最终胜利，他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毕竟雀子的师尊可是那位雀尊啊！

    对方会坐视自己利用雀子？哪怕这雀子是自己的女儿！

    李无寿瞳孔一缩，第一时间展开阴阳图，将一众小神官与肖盼山收入其中，而后与朱四海一道悄无声息的向后撤离起来。

    张口吐出一道氤氲，再让黑影包裹周身，眨眼间与夜幕融为一体，消失在庭院中。

    场中的朱琉璃此刻眼中只有身前的黑羽，无心关注朱四海与李无寿的动作，倒是柳轻眉看着李无寿突然消失的身影，有些愣神，随后露出一丝笑意。

    这李无寿果然聪慧！

    正在此时，半空中的黑羽突然一震，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悬浮的黑羽中走出。

    这是一位妇人，身着黑裙，面容乍一看极为普通，但转瞬又会将对方的面容忘记，仅对一双锐利的双眸，印象深刻。

    “拜见师尊！”

    雀子恭敬再拜，神情颇为乖巧。

    妇人瞥了一眼雀子，微微皱眉，却不曾应声，而后将目光转向汇聚着纯阳指光的柳轻眉。

    柳轻眉神色一凝，她在这道身影上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朱四海的女儿竟然有这种手段？

    这朱琉璃作为朱四海的独女，她自然认识，但对方很多年前就离开了五方城。

    若非此次出现，柳轻眉还以为对方死了，对方居然不声不响的拜入仙门了？

    前些日子，她在察觉到神魂的异样后，想了很多，本以为朱四海是受到望仙城的驱使，来对她进行斩草除根，但没想到只是朱四海自己想要谋城隍之位。

    刚苏醒时，尽管这朱琉璃让她有些意外，但她还是以为很快就能解决。

    自己也可以借着此事，脱离五方城的桎梏，从此重回仙道，回返望仙城算算旧账。

    但此刻事情却有些偏离她的估计了，因为她在这道身影的身上感受到了纯阳的味道。

    黑裙妇人神情淡漠，望着柳轻眉轻声开口说道：“此刻停下，你还有一线机会问鼎天神之境！”

    专心汇聚着纯阳之力的柳轻眉，神情不变，反问道：

    “受制于人的神，哪怕是天神又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黑裙妇人听到后，反而点了点头，颇为认可的回道：

    “确实没甚意思，但尚且有着价值！”

    “于他人而言罢了，毋宁死！”

    价值二字有些刺痛了柳轻眉的心绪，她出身望仙城柳家，本天资卓绝，可入悬空山踏足仙道，从此逍遥自在，但只因她并非嫡系，主族买通了筛选的仙长，剥夺了她的名额。

    而后又假情假意，以赐长生的名义，逼她入神道，断她仙途！

    她也曾多次问询，这是为什么？明明她更有天份，但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价值！

    修仙之途多坎坷，她也只是颇有天份罢了，将来就真能修到极深处吗？

    况且柳家主族嫡系入仙门，才能保证了柳家核心的主体利益，一个旁系入了仙门，走的越远，柳家离分裂就不远了。

    百年匆匆，她不断深入迷厄之地，炼香火，锻纯阳，接入血佛寺，重塑肉身！

    为的就是让肉身由死而生，再借这一抹纯阳，烧去香火之毒与神道的桎梏，复生，复仇！

    事已至此，她如何停下？

    神情一肃，柳轻眉反而加速燃烧起神魂来，整个人的身形在夜幕中淡去，直至彻底消散。

    指尖汇聚的那抹纯阳，却如大日般，照亮整个夜空。

    “嗤～！”

    指光划破夜空，直刺黑裙妇人与朱琉璃。

    黑裙妇人微微皱眉，她没想到这城隍居然如此刚烈，一言不合就燃尽了神魂，要与她同归于尽。这种不要命的疯劲，要是入了封灵道多好，可惜了！

    想是如此，手中的动作却不慢，黑裙妇人双臂前伸，五指成爪，身前的虚空瞬间被封锁！

    接着黑裙妇人的后背，突然张开一双黑色的翅膀，向着身前一抱，将其自身护在其中。

    “砰～！”

    但柳轻眉燃烧神魂的一指，显然有些出乎黑裙妇人的意料，其中的坚决与一往无前，瞬间就撕碎了黑裙妇人面前的虚空，直接撞在黑色的翅膀上！

    指光穿身而过，直冲身后的朱琉璃。

    朱琉璃惊愕不已，她没想到柳轻眉的一指居然能够洞穿师尊的法身，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的黑裙妇人，羽翅一震将朱琉璃拍到一边，这才避免了她被指光点碎的下场。但恐怖的纯阳之力，还是擦到了她的左臂。

    剧烈的痛苦传来，朱琉璃闷哼一声，并指直接将左臂切下。左臂应声坠落，而后瞬间爆碎，在城主府内燃起一片熊熊之火。

    朱琉璃顾不上这许多，赶忙对着前方展翅的黑裙妇人，喊道：

    “师尊，您.!”

    前抱的翅膀缓缓收回进肩胛处，黑裙妇人的后背上赫然留下一个被洞穿的孔洞。

    孔洞的四周还燃着火光，只不过火光在缓缓熄灭。

    黑裙妇人缓缓转身，其身影也虚淡了几分，看了一眼断了一臂的朱琉璃，轻声说道：

    “怎么？怕我死了？”

    朱琉璃赶忙垂目，连呼不敢，“徒儿只是担心给您添麻烦！”

    “一具法身罢了，吃些人就炼回来，麻烦什么？你出身低微，老是以凡俗之念想问题，何日才能驻足仙道？单就这断尘缘，你就废去这许多时日！”

    朱琉璃跪伏在地，神情戚戚。

    “徒儿愚钝，让师尊费心了！”

    “这是你自己的路，我费心什么？你道成当然最好，道殒也不过是我腹中一口粮！修仙先修仙心，再修仙法，断尘缘后，再明悟不透仙凡之别，就要做好入我腹中的准备！”

    朱琉璃浑身一颤，她知道自己的师尊不是说说而已，师尊的腹中早不知道有着多少师兄师姐了。

    “徒儿明白！五方城内的麻烦已经扫除，只要助朱四海成为城隍，那么徒儿就能斩断尘缘，潜心问仙！”

    黑裙妇人望着朱琉璃，心中有些失望！

    朱琉璃天资不错，也颇具狠戾和坚韧，否则也不会封灵入内雀功成，入了她的眼。但她的眼界太低，始终悟不透仙凡之别，拘泥于亲情恩义之中。

    凡俗之情如何束缚得了仙？

    当年她一朝得道，吞了满城数万人，彻底绝了她凡俗的跟脚，一步入仙，成就雀尊之位！

    这朱琉璃处事何其繁琐？

    朱四海杀了她娘亲，若是看不惯，直接杀了朱四海便是，若不解恨，吃了也可！再屠了五方城，从此便是逍遥仙！

    但朱琉璃偏要让朱四海长生，再慢慢折磨其道心，让其悔恨。

    如同小女儿扮家酒一般，让人可笑！

    但这偏偏是朱琉璃的执，尽管这个执在雀尊看来很可笑，但雀尊却无法插手。

    封灵道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疯，靠的就是那一抹执，悟不透那便只能沉沦，沦为她的口粮。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也不会可惜，那是朱琉璃的命！

    雀尊身形波动的涟漪，这是法身即将溃散的征兆，柳轻眉的那一指对其法身造成的损伤，比朱琉璃想象的要大的多。

    雀尊本想催促朱琉璃快些动作，突然神情一动，表情有些玩味起来。

    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向着前方的虚空望去，朱四海跌坐在虚空中，有些惊恐的望着雀尊与朱琉璃。刚刚柳轻眉的一指让他有些道心破碎了！

    自己还真是慧眼识珠啊，居然打起了纯阳的注意？

    一时间他也有些无言，在听到雀尊与朱琉璃的对话后，他更是心惊胆寒。

    朱琉璃没能明悟雀尊的意思，朱四海却明悟的清清楚楚。雀尊一直在告诫朱琉璃仙凡之别，其实就在告诉朱琉璃要彻底割离过去。

    对于朱琉璃而言，割离过去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杀死他朱四海！

    好在朱琉璃陷入了迷障之中，没有明悟雀尊的点拨，朱四海庆幸不已。而后尽量收敛着自己的气息，避免自己碍了雀尊的眼。

    正在此时，朱四海身后的夜幕中，出现一团氤氲，氤氲中悄无声息的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有些修长，握着粘着鲜血的铁丝，轻轻的向着朱四海的后脑一刺。手臂行进间，带动起一片氤氲，还在庆幸的朱四海，突然感到眉心一痛！

    随后一股力道在眉心炸开，朱四海整个阴神被搅得的粉碎。

    手臂一勾，朱四海阴神体内的神位，被勾入缝隙中消失不见。

    李无寿抱着朱四海的神位，转而抽身撤走。

    他要尽快唤醒文神官，而后返回三仙馆取出五方城隍印交与她，让她顶一顶。那雀尊的法身即将消散，手持城隍印的文官神应该能顶的住吧？

    顶不住他也没办法，一个至少纯阳的雀尊要杀人，除了跑路还能如何？总不能让他顶吧？那就不是扶大旗，而是自己竖大旗了。

    老乞丐以前常吹他竖过，结果李无寿没问，都混到要饭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其实雀尊与朱琉璃的对话，他也听到的了，但他与朱琉璃一样，没太听懂。

    因此他趁着空档，杀了朱四海。朱四海死了，朱琉璃总不会自己留下当城隍吧？

    而且在他的眼中，这个世道哪来的仙？

    没有仙，自然没什么仙凡之别，只有邪祟与人罢了！

    这个邪祟可以是人，精怪，也可以是神，也可以是所谓的仙，包罗万物。

    以前李无寿是靠着想不想吃来区分邪祟与人，一个特别想吃，一个一般想吃。

    现在经过老乞丐的引导，变成了一个特别想吃，一个不吃好像也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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