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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无声的潮汐与心弦的震颤


晨曦还未咬破海平线,深蓝的墨色晕染着整个海角村。阿星早已习惯在潮水退至最低点时醒来,像一粒被潮汐牵引的沙砾。他趿拉着旧拖鞋,拎起磨损的塑料桶和短柄铁钩,踩着微凉绵软的湿沙走向滩涂。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咸腥和露水的气息,海浪在远处低语。

他的动作比初来时沉稳许多,目光扫过退潮后留下的水洼与沟壑。一个微小的凸起在湿沙上快速移动,他停下,铁钩轻轻一拨,一只惊慌的花盖蟹挥舞着钳子暴露在微光里。他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没有急于捕捉,只是看着它笨拙地逃向另一处沙穴。赶海对他而言,更像是一场与这片海无声的对话,一种融入其呼吸的方式。

当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金色的滩涂上时,桶里已有了几只蟹、一把蛤蜊和两条在浅水洼里晕头转向的小鱼。他直起身,望向熔金般的海面,深深吸入带着阳光温度的空气,仿佛连肺腑都被这纯粹的咸腥洗涤干净。

回到小院,老陈头已在屋檐下吧嗒着旱烟袋,眯眼看他桶里的收获:“哟,阿星今天手气旺!这花盖蟹,够肥!”

阿星笑着将桶递过去,指指厨房的方向——这是他们之间无声的约定:加菜。

“好嘞!”老陈头乐呵呵地拎桶进去。阿星则在小院角落坐下,拿起那张还未补完的渔网。粗粝的尼龙线在指间穿梭,梭子带着新线沉稳地穿过旧网的破洞。阳光暖融融地晒在背上,远处海浪哗哗,隔壁阿婆喂鸡的咯咯声,老陈头在厨房里叮当作响的锅铲声,还有……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阿汐来了。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手里捧着个粗陶小碗,碗口热气袅袅。

“婆婆熬的,”她把碗小心地放在阿星身边的小木墩上,声音清清脆脆,带着海风拂过细沙般的柔软,“加了点姜片,驱驱早上的寒气。”她指指碗里奶白色的鱼汤,几片嫩黄的姜片浮在上面。

阿星停下手中的梭子,抬头看她。晨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喉咙里滚动了一下,依旧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努力弯了弯嘴角,用力点点头,眼里盛满无声的感谢。

阿汐没走,像往常一样,搬过她的小板凳,安静地坐在旁边。她没带竹篾,只是托着腮,目光落在阿星翻飞的手指和那张破旧的网上。她的眼神很专注,仿佛在看他修补的不是一张渔网,而是某种更重要的东西。

“昨天……村口张伯家的船,”她忽然小声开口,像在分享一个秘密,“刷了新漆,是……是蓝色的。”她比划着,“很深很深的蓝,像……像晚上的海。”她的描述带着少女特有的笨拙和诗意。

阿星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是手指捻线的力道放轻了些。他听着,感受着少女声音里的温度,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融进这咸涩的空气里。

午后,阳光变得炙热。阿星坐在屋后那块巨大的礁石上,面向无垠的蔚蓝。旧琴盒打开着,褪色的吉他安静地躺在里面。海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带来远处渔船隐隐的引擎声。

他拿起吉他,指尖拂过琴弦。没有刻意的旋律,只是几个松散、带着海风咸味的音符,如同鸥鸟掠过水面时翅膀带起的涟漪。有时是一段舒缓的即兴,不成调,却奇异地与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应和着。他偶尔会无意识地哼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那是《平凡之路》或《消愁》在他记忆深处残留的印记,微弱得如同呓语,融进风里,不留痕迹。

阿汐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礁石下。她没有打扰,只是找了一块背阴的礁石坐下,抱着膝盖。她微微仰着头,看着礁石上那个抱着吉他、身影显得有些孤寂的男人。断断续续的琴音和不成调的哼唱飘下来,并不连贯,甚至称不上悦耳,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安心的平静。她闭上眼睛,海风拂面,琴音入耳,像一首为这片海量身定做的摇篮曲。

楚星河弹累了,手指搁在琴弦上。他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间向下瞥去。礁石下的阴影里,阿汐抱着膝盖,闭着眼,嘴角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阳光透过她微颤的睫毛,在蜜色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她的侧影安静美好,像海边一颗温润的珍珠。

那一瞬间,一种陌生的、微小的悸动,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阿星沉寂已久的心底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这感觉太陌生,让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随即,一种巨大的恐慌感猛地攫住了他!这感觉……不该有!他早已不是那个能承载任何期待的楚星河!他是一个哑巴,一个流落至此、连名字都模糊的废人!任何牵扯,对眼前这个清澈如海水的女孩,都是一种亵渎和拖累!

指尖骤然收紧,粗糙的琴弦勒进指腹,带来清晰的刺痛。他猛地低下头,避开那个方向,仿佛被那安静的画面灼伤。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陌生的悸动后,被冰冷的恐惧和沉重的自我厌弃狠狠攥紧。

他仓促地将吉他塞回琴盒,动作带着一丝慌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礁石。海风卷起他的衣角,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阿汐睁开眼,只看到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她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那琴声为何戛然而止。礁石上,只留下空荡荡的琴盒,和一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石头。

同一片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新沪市天宇娱乐顶层危机处理中心的指挥台上,却显得冰冷而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味和一种无形的焦灼。

巨大的屏幕上,分割着无数令人窒息的信息流:柏林绑架现场混乱的监控截图(关键部分被干扰成雪花)、楚星河颈侧针孔和冰蓝色药剂的放大照片、一份份来自顶尖医学实验室的、措辞绝望的分析报告(“未知生物纳米标记物”、“定向神经元链接破坏”)、全球社交媒体上疯狂发酵的阴谋论和唱衰声浪(#楚星河已死#  #天才的陨落#  #世纪骗局曝光#)……屏幕中央,是那份天宇娱乐和Global  Sound联合发布的、冰冷切割的官方声明,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

林薇站在屏幕前,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柄随时会出鞘的利剑。她头上拆了绷带,一道粉色的新疤斜斜划过额角,更添几分凌厉。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眼底布满血丝,却丝毫不见疲态,只有被仇恨和执念驱动的惊人亢奋。

“查!继续深挖那个‘潘多拉’!”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手指狠狠戳在屏幕上一份关于药物的模糊代号情报上,“生物纳米标记物……不可能凭空出现!给我翻遍全球所有尖端生物实验室和黑市渠道!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悬赏金额……没有上限!”

旁边的技术主管额头冒汗:“林总监,对方手段非常专业,所有痕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柏林那条线……彻底断了。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们……我们内部网络半小时前刚遭受了一次高强度定向攻击,差点瘫痪。对方在警告我们。”

“警告?”林薇冷笑一声,眼里的火焰更盛,“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鱼死网破!”她猛地转向另一组人,“老K那边呢?地下渠道有消息没?”

视频通讯窗口弹出,老K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眼袋深重,头发凌乱,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同样燃烧着不灭的怒火,像一头受伤却更加暴戾的雄狮。

“他妈的!”老K一开口就是怒骂,声音沙哑得厉害,“鬼影都没摸到一个!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这次嘴巴比焊死的铁桶还严!钱?他们倒是敢要!但一听到‘楚星河’和‘柏林绑架’,跑得比他妈兔子还快!有鬼!背后肯定有只手在死死摁着!”他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过……我撬开了一个在柏林地下诊所混的老油子的嘴,他说……那种冰蓝色的玩意儿,他十几年前在黑市上听人吹牛提过一耳朵,叫什么……‘寂静岭的礼物’?妈的,听着就邪性!”

“‘寂静岭’?”林薇眼神一凛,迅速在脑中搜索,“有具体指向吗?”

“屁!”老K啐了一口,“那老油子自己都说是道听途说,当传说听的!但他说……能用得起这种玩意儿、搞出这么大阵仗的,全世界扒拉手指头也数不出几家!都是……都是藏在最深水下的巨鳄!”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艾米莉亚那个贱人那边呢?Global  Sound真就彻底当缩头乌龟了?”

林薇眼神瞬间冰寒:“她?她和她的董事会,现在只想保住Global  Sound的股价,撇清一切关系!那份声明,就是他们的投名状!指望他们?”她嘴角勾起一丝淬毒的冷笑,“不如指望海龙王把星河送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分析师猛地站起来,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林总监!金老师!快看这个!”

他飞快地将一段刚被挖掘出的、模糊不清的卫星监控视频片段投放到主屏。画面来自柏林事件当晚,距离酒店几公里外一条偏僻的货运公路。时间戳显示在绑架发生后约四十分钟。

画面非常模糊,噪点严重,显然是远距离偷拍或低轨卫星的残留影像。只见几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重型装甲车在公路上疾驰。其中一辆车的顶盖似乎有特殊装置,在画面中闪过一瞬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蓝光脉冲。

“放大!处理!”林薇心脏骤然紧缩。

技术员手指翻飞。画面被局部放大、降噪、增强……那瞬间的蓝光脉冲被艰难地提取出来,虽然依旧模糊,但能隐约看出,那并非简单的灯光,更像是一种……有规律的信号发射?

“信号特征!对比我们之前从星河体内检测到的纳米标记物残留的微弱辐射信号!”林薇的声音绷紧到极致。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键盘急促的敲击声和机器运行的嗡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钝刀割肉。

“匹配度……73.7%!”技术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虽然信号源极弱,残留特征也不完整,但核心频段和调制方式……高度吻合!这很可能就是那个纳米信标的发射源!或者……至少是激活源!”

“追踪!给我追踪这几辆车的去向!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林薇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这是黑暗撕开的第一道裂缝!哪怕只有73.7%,也是唯一的希望!

“正在接入全球交通监控网络……需要时间……不好!”技术员脸色突然大变,“信号……信号被强力干扰!来源不明!追踪路径……被……被抹除了!”

屏幕上,刚刚建立的追踪链路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警告,随即彻底中断。巨大的主屏闪烁了几下,骤然黑屏!整个指挥中心的灯光也随之暗了一瞬!

“备用电源启动!快!”林薇厉声喝道。她盯着那片漆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对方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快得令人心寒!这不仅仅是警告,这是赤裸裸的宣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黑暗中,老K在视频窗口里的脸显得异常狰狞:“妈的!又是这样!每次刚摸到点边,就被一巴掌拍死!这群王八蛋到底藏在哪儿?!”

林薇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重新亮起、却布满干扰波纹的屏幕。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无情掐灭,带来的不是绝望,而是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的决绝。她抹去嘴角因用力咬破而渗出的一丝腥甜,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土:

“查不到去向,就给我反推源头!信号被干扰的瞬间,源头坐标!能量特征!所有能捕捉到的数据碎片,给我一片片拼起来!还有那个‘寂静岭’……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球范围,给我挖地三尺!就算把地球翻过来,我也要把星河找回来!”

夕阳沉入海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与深紫。海角村小小的码头迎来了喧嚣。渔船归航的马达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浓烈的鱼腥味、柴油味和汗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阿海伯的船刚靠岸,他就站在船舷上,黝黑的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朝着岸上大声吆喝:

“阿星!阿汐!快来搭把手!今天撞大运了,满舱!”

阿星和阿汐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去。阿星熟练地卷起裤腿,跳上湿滑的船板,和几个渔民一起,接过沉重的鱼筐。冰冷的、带着海腥气的鱼鳞蹭在他裸露的小臂上,粗粝的绳索勒进掌心。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结实的后背上。

阿汐力气小,主要负责在岸上接应,将传递过来的鱼筐整齐码放。她动作麻利,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蜜色的脸颊在金红的夕阳下泛着光。

“好小子!力气见长啊!”阿海伯拍着阿星的肩膀,看着他稳稳扛起一筐沉甸甸的银鲳鱼,哈哈大笑,“比刚来时强多了!像个我们海边人了!”

阿星只是咧嘴笑了笑,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他喜欢这种纯粹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劳作。汗水滴进脚下的海水里,力气换来满舱的银光闪闪,一切都真实而踏实。他下意识地转头,寻找阿汐的身影。

岸上,阿汐正弯腰整理一个鱼筐,夕阳的金辉勾勒出她纤细却充满韧劲的腰身线条。她抬手擦汗,碎发沾在汗湿的鬓角。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也抬起头望过来。隔着忙碌的人群和弥漫的鱼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阿汐对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像融化的蜜糖。

阿星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那陌生的悸动感再次袭来,比礁石上那次更清晰。他慌忙移开视线,仿佛被那笑容烫到,手上一个不稳,鱼筐差点脱手。

“嘿!小心点!”旁边的渔民赶紧搭了把手。

阿星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慌乱,更加用力地抓紧绳索,仿佛要将那不合时宜的心绪也一同勒紧、掩埋。他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连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哑巴废人。这片刻的温暖,这女孩清澈的笑容,都不该属于他。每一次靠近,都是对这份清澈的玷污。

晚餐是在阿海伯家热闹的院子里。大盆新鲜的海鱼虾蟹被简单蒸煮,散发着最原始的鲜甜。几张矮桌拼在一起,左邻右舍聚了不少人。昏黄的白炽灯下,男人们喝着自酿的米酒,嗓门洪亮地谈论着天气和收成;女人们则忙着张罗饭菜,招呼孩子;小虎子带着几个更小的孩子在桌腿间追逐嬉闹。

阿星和阿汐坐在角落。阿星默默剥着虾壳,将晶莹的虾肉放进阿汐的碗里。阿汐小声说着谢谢,脸颊微红,低头小口吃着,时不时抬眼飞快地瞟一下阿星安静的侧脸。

“阿星啊,”喝得红光满面的张伯大着嗓门,端着一杯米酒晃过来,“今天刷船漆,你那眼光真行!那深蓝,越看越顺眼,比镇上卖的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他指的是阿星前几天路过时,随口用手势比划了一下张伯新买的几种蓝色漆料。

阿星摆摆手,示意没什么。

“啧啧,可惜了,”张伯叹口气,带着酒意拍了拍阿星的肩,“你说你要不是……哎,就凭这眼力劲儿,在城里干啥不行?待在我们这小渔村,委屈你喽!”他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惋惜。

阿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只是摇摇头。委屈?不。比起那个光鲜亮丽却步步杀机的世界,这里的“委屈”,是救命的甘泉。

阿汐敏锐地察觉到了阿星瞬间的沉默。她悄悄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阿星的手背。阿星微微一颤,转头看她。阿汐飞快地夹了一块最肥美的鱼腩肉放进他碗里,用眼神示意他快吃,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安抚。

指尖相触的微凉,和她眼中无声的关切,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阿星刚刚筑起的防备。他低下头,看着碗里那块鱼肉,喉咙里堵得发慌。他不敢回应,只能更用力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将那翻涌的、酸涩又温暖的情绪,连同米饭一起,狠狠咽下去。

夜深了,海风带着凉意。院子里的人声渐渐散去。阿星帮着阿汐收拾碗筷。昏黄的灯光下,两人在压水井旁洗碗,水流哗哗作响。

“阿星哥,”阿汐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水声淹没,“张伯他……他没别的意思。”她低着头,认真搓洗着一个粗瓷碗,“村里人都觉得你好,才……才替你可惜。”

阿星的动作顿了顿。他听懂了。他放下碗,湿漉漉的手在身上随意擦了擦,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抬起了右手。

他不能说话。但他用动作告诉她:他明白。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脚下这片被月光笼罩的土地,最后,很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不可惜。他的心,在这里,是安宁的。

阿汐看着他笨拙却无比认真的手势,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平静和坚定,琥珀色的眼眸一点点亮了起来,像落入了两盏小小的渔火。她用力地点点头,嘴角弯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个笑容里化开了。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小院里,也流淌在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里。空气中有海水的咸涩,有饭菜残留的余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悄然滋生的暖意,比灯火更温,比月光更柔。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阿星跟着阿海伯的船出海收笼。小船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摇晃,海风带着咸腥的自由气息。阿海伯在前面掌舵,阿星坐在船尾,看着海鸥追逐着船尾泛起的白浪。

突然,一阵带着咸味的风卷起一张被丢弃在船舱角落的、皱巴巴的旧报纸,“啪”地一下糊在了阿星的脸上。他皱着眉扯下来,正要随手扔开,目光却被报纸上的一张大幅黑白照片死死钉住!

照片上的人,憔悴,胡茬凌乱,眼神空洞,穿着病号服……但那五官轮廓,那眉宇间的痕迹……是他!是楚星河!

巨大的、加粗的黑体标题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他的视网膜:

寻人启事:重金悬赏!天宇娱乐前艺人楚星河,于柏林失踪,疑遭绑架或精神崩溃出走!

下面的文字更是字字如刀:

“……如有线索,请速联系……天宇娱乐首席执行官XXX……”旁边附着的,赫然是那个在“独家爆料”视频里对他极尽污蔑、满脸怨毒的中年男人的照片和联系电话!

轰——!!!

阿星的脑袋里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所有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镁光灯的灼热、奖杯的冰冷、后台通道里那个阴冷的眼神、脖颈后的剧痛、冰冷海水的窒息、喉咙被割裂的绝望、报纸上“切割”、“弃子”、“骗局”的刺目标题——如同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裹挟着尖锐的冰凌和滚烫的岩浆,疯狂地冲撞着他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脆弱的平静!

“呃……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极度痛苦的、破碎的嘶鸣,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手中的报纸瞬间被捏得粉碎!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咸腥的海风变成了柏林庆功宴上香槟的甜腻,阿海伯小船的摇晃变成了被黑色士兵拖拽时的颠簸!

“阿星?咋了?!”阿海伯听到动静,诧异地回头。

阿星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像一尊骤然崩裂的石像,蜷缩在船尾,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抱住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报纸的碎屑从他颤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被海风吹散。

恐惧!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紧心脏,比坠海时更甚!他们还在找他!那个污蔑他的公司!那个要把他变成废品的幕后黑手!他们像跗骨之蛆,不肯放过他!这小小的渔村,这短暂的安宁,终究是一场泡影?找到他……然后呢?是再次注射那种冰蓝色的毒液?还是彻底让他这个“废品”消失?

绝望的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他刚刚感受到的暖意,刚刚萌生的那点悸动,此刻都变成了最尖锐的讽刺,提醒着他是个多么可笑的、无处可逃的幻梦者!

“阿星!阿星!说话!别吓唬你伯!”阿海伯慌了神,连忙停下船,过来拍他的背。

阿星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是阿海伯从未见过的、近乎野兽般的惊惶和绝望。他死死抓住阿海伯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喉咙里嗬嗬作响,拼命地摇头,又急切地指着渔村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回去!立刻回去!躲起来!

阿海伯被他眼里的恐惧吓住了,连忙点头:“好好好!回去!咱这就回去!”

小船掉头,马达声在寂静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突兀。阿星蜷缩在船尾,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渔村轮廓,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又仿佛那是随时会被巨浪吞噬的危崖。破碎的报纸屑,如同他再次被撕得粉碎的世界,飘散在腥咸的海风里,无影无踪。

渔村的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温暖昏黄。然而在阿星眼中,那光芒却显得如此遥远而脆弱。那艘归航的小船,载着的不是一个收获的渔民,而是一个被过去幽灵再次攫住、拖向冰冷深渊的绝望灵魂。海风呜咽,像一首无声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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