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定难军,入局(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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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都门的这场争斗,刚一开始,就搅得人心惶惶。
就连一向没甚内容的邸报上,也开始漏出些端倪。
刘光烈在大相国寺内,将收集到的情报,派人快马加鞭,送至宥州。
在宥州到汴梁这一路上,陈绍花钱养了类似驿站和驿卒一样的一批人,来保证自己能第一时间拿到汴梁的情报。
所以朝廷每三天出一次的邸报,他都能看到新的。
陈绍如今处处都很低调,只是埋头发展自己的实力,在朝堂中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也有点害怕朝廷把注意力从幽燕,转移到西北来。就算是如今这个时候,陈绍觉得定难军的实力爆发出来,也能搅动天下半壁。
自己还是应该把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西夏上面,快些铲除这个死敌,坐稳西北才是最重要的。
拿到表兄送来的情报之后,陈绍叫人重赏沿途的几个骑士,并且留下最后来宥州这个信使,让他暂时先别离开。
走出书房,向着府邸最高处走去,俯瞰下去,周围重檐琉璃瓦的建筑,象征着很多很多,世人给它附加了权力、威严、正义等意味。
在这地方踱步了一阵,陈绍朝着东方望去,想了很多…思绪也没有变得清晰。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睿智的人,穿越而来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
比之这个时代的人杰精英们,多的只是对未来大势的了解,以及对某些大人物命运和能力的先知。
汴梁这场改革,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才是最好的
是参与其中,助其成功,看看蔡京能否为大宋续命;
还是坐视不管,继续等待靖康之耻的到来;
参与其中,就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自己前期定下的韬光养晦的计划冲突。
坐视不理,又怕蔡京功亏一篑,万一就缺自己的支持呢。
高俅上书的三策,陈绍都很支持,尤其是对禁军的裁撤和重新训练新军。
后面女真打进来的时候,禁军的战斗力之拉胯,即使放在历代亡国时刻,都是很炸裂的。
从没有这么垃圾的军队,或许只有大辽上京城那些契丹兵,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了。
那真是一点血性也没有,有的弱旅是望风而逃,他们是看都看不见,闻风而逃。
如果大宋把禁军的冗余问题解决,哪怕是用原本花在禁军身上的十分之一的财计,都能轻松招募起一支战斗力还可以的汉人军队来。
在将来面对女真人时候,自己就多了一个强援。
陈绍想的有些头疼了,都没做出个决断。
他心里不禁想起了曾经在历史书学到的那些知识,难怪每一个雄才大略的君王身边,总有那么多谋士。
李世民这么强,也需要房谋杜断。
他思来想去,身边能和他一起做出决断的人,寥寥无几。
因为大家不知道靖康之耻,如今这天下,有几个人能预料出将来祸乱中原的,竟会是那不足二十万人的女真鞑子。
想了一圈,陈绍下令,让魏礼和杨成来见自己。
魏礼在汴梁官场,混了几十年,见惯了新旧两党的争斗。
他对汴梁也很熟悉,陈绍想听他分析分析,这次蔡京的胜算几何。
至于杨成,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对定难军的底子很熟悉,陈绍想要听听他的意见,自己能给蔡京提供多少的助力。
有这两人的意见作为参考,再来琢磨这件事,应该会简单一点吧。
陈绍把手肘放在扶手上,让手臂撑住了上身的重量,尽管此事耗费心神,但他从未想过逃避。
因为自己的出现,扇动蝴蝶翅膀,让汴梁没来由出现了这么一件大事,自己得积极应对。
魏礼和杨成来的很快。
如今的定难军,节奏都是偏快的,什么事都拖拉不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被人引着,来到陈绍府邸的顶楼。
他们两个也是第一次知道,节帅府还有这么个地方,视野之开阔,令人眼前一亮。
陈绍叫人搬来两张毯子,就在这开阔的平台之上,三人围坐在一起。
他讲了一下汴京的局势,说的十分详细。
杨成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都是汴梁那些宋人的事,和自己定难军有什么干系,任他们斗就是了。
魏礼则听得异常认真,时不时还会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已经无缘再回去那个令人难以自拔的权力场,但是听到如此重磅的消息,还是让他心旌神摇。
仿佛又回去了那鲜花着锦的东京城,人间第一繁华地。
说完之后,陈绍问道:“魏先生,觉得蔡相此番胜算几何?”
“九成。”
“这么高?”陈绍吓了一跳,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心中惊异没忍住大叫了一声。
魏礼笑道:“其实禁军势力盘根错节,要是单从两者实力来说,下官觉得禁军倒有七八层胜算;但是他们的对手是蔡京”
“下官等人,与他斗了十几年,每次都觉得自己胜算在握时候,却回回都输给了他。”
“此番他蔡京既然肯出山,揽下此事,定然是有了把握。”
陈绍听完,觉得虽然他分析问题的角度清奇,但是也颇有说服力。
世上太多事,都不是根据纸面实力来的。魏礼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服输,但也被蔡京给打服了.
陈绍又问杨成,定难军能帮到蔡京什么。
杨成没怎么听细节,但是也知道了禁军的手段,便笑道:“若是禁军手段只限于此的话,我们的商队,或许可以帮上大忙。”
陈绍突然心中一动,这一趟成行的话,可以开辟出一条从银州到中原的运输线来
将来打起仗来,这就是后勤补给线。
再结合魏礼说的,蔡京有九成胜算,让他心中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他站起身来,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心中却豁然清明。
送走两人之后,陈绍回到书房,写了封信,叫信使带回汴梁。得知蔡鞗是个棒槌之后,陈绍就懒得理他,让他在宥州做个吉祥物得了。
他要让表兄刘光烈转告蔡京,汴梁缺什么,自己就能运去什么。
车马、漕运、买卖.他都可以接手。
虽然可能不如禁军世家百年积累的底蕴,但是应付过这段时间,让蔡京能腾出手来,彻底收拾他们,还是很轻松的。
——
汴梁城,蔡府。
窗户外面的大雨仍然未停,一阵阵飘起的帷幔之外,天空已经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阴云密布。
雨中的树木也好像灰蒙蒙的,完全没有盛夏的绿意。
赵福金观望了一会,顿时觉得天地间的万物、好似都已黯然无光。
丈夫走后,她一个人无聊的很,但是又无从排解,颇有些寂寥。
今日她又邀请了好友来府上做客,不过看这天气,多半是来不了了,这让她更加难受。
没一会,带着裙袂潮湿的李清照走了进来,地上的木板上也留下了一串雨水脚印。
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当初是新党的成员,被蔡京打压。后来蔡京再度拜相,眼看着确实是无法和他对抗,赵明诚就有了认怂的念头。
后来李清照为了救被判流放的弟弟李迒,所以把赵明诚收藏的名画送给蔡京,其实也是夫妻两个的投名状。
从那之后,他们夫妻就和蔡府有了交情。
李清照笑着说道:“出来的时候还没下雨,走到一半、忽然就下起来。”
赵福金上前,握着她的手对身边丫鬟道:“去给赵夫人找件深衣,就拿我的。”
丫鬟弯腰应了一声,就去找她的衣裳。
李清照解去衣衫,穿着赵福金的深衣,任由丫鬟们擦拭她的头发,笑道:“本打算去踏青游船的,这雨又来的如此凶恶,今夜看来要在你这住下了。”
“那可好。”
李清照见她闷闷不乐,说道:“刚来时候,听你们府上都管说来了西北宥州的信使?”
赵福金眼色一亮,笑道:“若是宥州来信,定然是有我的,只是还没送来。”
“你在这等一会,我自去问问。”
李清照自己和赵明诚,也是聚少离多,所以对她的寂寥感同身受,也不取笑她,只是挥手叫她快去就是。
不一会儿,赵福金郁郁而归,李清照笑道:“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捎回些西北风物来,让我瞧瞧。”
“不是五郎,是宥州的承宣使陈绍送来的书信。”
李清照惊疑道:“陈绍?”
那个小小军官,混到了承宣使的高位?
想到自己的钗子,还在他手上抵押着,李清照就有些生气。
自己回去之后,好不容易凑齐了钱,却没能买到那副《牡丹图》,钗子也没拿回来。
本以为他是跑了,原来是当大官儿去了。
两人都是深闺守活寡的,共同语言极多,吃了些酒,解衣就寝。
李清照忍不住赞叹一声,“难怪都说你是咱们大宋第一美人儿.啧,我见犹怜啊!”
赵福金嗔白了她一眼,拉过锦被掩住那婀娜的娇躯,害羞地缩进锦被,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你说咱们独守空房,他们男人家在外面,会去寻花问柳么?”
李清照微微蹙眉,小声嘟囔道:“应该不会吧”
——
此时不远处,蔡京的书房,他看着西北来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蔡太师的手笔,会引起大宋天翻地覆的变化。
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在他的手中,定然会引来汴梁的巨变。
其实在官家这么些年的折腾下,大宋已经处在摇摇欲坠的地位上。
神宗英宗两代以用新党变法的巨大政治代价,积累出来的一些家底,都被赵佶折腾了个精光。
朝中党争剧烈,西军慢慢尾大不掉。再加上又正好碰上辽人烂得比大宋还彻底,一个更加凶残、兵甲精利的女真兴起。
在真实历史上,此刻大宋朝中,上至赵佶,下则不管是是朝中党争的哪一方,都知道需要对大宋进行一番好好的整顿了。
都门禁军,就是最需要好好整顿的一个重要方面。不过在真实历史上,蔡京没有出头,因为那时候没有人抗住西夏,他觉得伐辽必败,便不愿意和童贯合作。
再加上那时候朝中党争实在太烈,互相牵扯后腿,女真又正逢他们民族最高光的时刻,没有给大宋留下多少时间。
在几年后的靖康年间,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眼里,禁军这个利益团体如此庞大,根据如此深厚,也不是可以轻易动的。
就算是自己挟着如此局势下,获得了官家的支持,童贯的兵马护卫。
必须要对禁军有所整理的时,那些人依然固执地以为,只要能在禁军这个利益团体里面咬下一块肉来,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
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把禁军给掀了,那大宋过去百年想对都门禁军下手最后却无功而返的多少名臣,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没想到,能毅然下场,支持自己的,竟然是千里之外定难军的陈绍。
蔡京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个人来。
陈绍
他曾经以为只是暂时挡住西夏的一个武人,用完之后,会被朝廷顺手清除掉。
念着他还算是识时务,自己或许会伸手保住他的性命,说不定还会趁机提拔他一番。
后来他发现陈绍不是普通武人,颇有见识和胆魄,于是就有了收揽之心。
实指望他作为蔡氏将来在朝堂中的一枚棋子,延续着自己的权力。
但是如今看来,他没这么简单,蔡京让自己的小儿子,在宥州要把定难军的底细摸清楚,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及时回报与他。
但是蔡鞗去了这么久,一点也没说哪里不对劲,这也让蔡京放松了警惕。
如今看来,多半是自己那儿子,没拿自己的话当回事。
蔡京叹了口气,虽然自己布置的极好,但是现在想来,多半是白费工夫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儿子也好,小儿子也罢,他们不按自己的想法来,手段高明如蔡京,那也只能是徒呼奈何,束手无策。
——
蔡京的手段有些激烈,朝中有心人,此刻还能沉住气作壁上观,等待着后续事态发展。
但是身在局中之人,也就是那些禁军将门世家的人,却坐不住了。
这几日如蚁巢遇水一般纷纷出动,四处奔走不休,想要反抗。
这股势力的优势是大,劣势同样也是大。
太大了,人太多了,思想就不好统一。对于禁军将门世家而言,其实他们的想法是各色各样的。
都门禁军终究太大,在其间有利益牵扯的家族足有上百,更不用说没有家族依仗,凭仗功绩转调入都门禁军中供职,也在这个体系当中分润好处之辈,牵扯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广。
有的人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何灌要将这件事发作起来,去打什么御前官司,他们倒是乐见其成,觉得闹一闹总有好处。
自家所得平白就要让出去,比挖了他们的肉还心疼。到时候指示麾下军汉鼓噪起来,朝廷最后还不是只有抚慰?
大不了事过之后,杀几个军汉,抚平朝廷的怒火。
有的人却是认为蔡京、童贯之辈,被称为六贼,还能是什么忠臣清官了?
他们想整理禁军财计事,不就是为着自己发财么,不然他们这么起劲做什么?既然他们是为了自家发财,蔡京生财的手段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如就迎他主事,大家一起赚!
以蔡相的手段和见识,随便整出些新名目来,说不定大家还要赚得更多些。
经过几日的改革下来,绝大多数形成都门禁军利益团体骨干们,慢慢发现一件让他们惊悚无比的事,那就是蔡京来真的,官家也是来真的!
大家最终还是达成了大体一致的意见,就是此次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何灌想出头代表大家,就顺着他的意思,先让何灌去闹一闹。
自己这些人,再去找蔡京聊聊,好歹谈一个价钱出来。尽量将这个事情敷衍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如此行事,倒不是这些禁军将门世家软弱,他们实力深厚,底蕴惊人。
但凡是传承多年的世家和利益团体,早就过了那种随便和人赌赛意气的阶段。对他们来说,讲究的就是安稳和不生事,就算有事,也尽量将之化解。
一切能不破脸就破脸,一个利益团体想传承得愈久,就愈在意安稳两个字。
任何时代都有出挑的人出来,翻云覆雨,但大多都是昙花一现,站到最后的还是他们这些世家利益团体。
其实不管是北宋如此,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即使是眼前这个局面,他们也在潜意识里认为,激化矛盾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而且经过这些人物反复商议,觉得官家和蔡京还有童贯联手,实在是有点吓人。
不能和他们强硬对抗,最好还是收买,这几个都不是清廉的,个顶个爱财贪污。
百年以来,这些利益团体行事已经有其巨大的惯性。一时能用钱处理,就尽量少生事。反正用不了几年,蔡京就死了,差不多就能恢复原样了。
哪怕是暂时吃点亏,也好过撕破脸皮,万一真有被彻底裁撤的风险呢。
事情既然议定,这些将门世家之人,就不再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而是目标明确。
他们一方面还是撺弄着何灌出头,放下架子卑辞厚礼地请何太尉为禁军做主,说大家愿意奉何太尉为主,与蔡京商量。
官家日理万机,就不必太辛苦他老人家最后出面来处理此事了,大家自行处理,这也算是为君分忧。
另一方面就开始从蔡京、童贯身边人入手,预先有所布置。
当然,名义上的殿帅高俅也是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要用钱砸这几个老东西!
至于更会做人的王殿帅,这几日收到的礼物更是数不胜数,都清点得手软了。
各个藏在背后的有力人士,如禁中诸位,如政事堂诸公,如隐相梁师成,甚至包括做隐忍状的清流士大夫一党,都有人去奔走其间,探问他们对这件事的心意如何。
拉拢所有能为他们说话的人,尽力把这次对禁军的行动消弭。
朝中这帮人都是能将火候看得极老的人精,这个时侯也没有太实在的表示。就算不少人对蔡京很不满,盼望他倒台而后快,但是现在官家亲自下场了,现在持意甚坚,大家也不敢反对。
说白了,都在骑墙看热闹,谁赢他们帮谁。两边也都能接受,只要他们不倒向对面,就已经可以了。
谁也没指望,梁师成和他手下那些清流旧党官员,会真的支持自己。
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消息,因为汴梁今日市场的变动,朝廷特意引进西北商队,来加强开封府的车马漕运、百货粮食、牛羊鲜肉之供应。
这一下,捅了禁军世家的窝子,他们就算是再想安稳,再想团结,也不得不出手了。
实力的平衡已经完全被打破了,京营禁军的两条胳膊,分别是百万禁军的武力值和禁军世家对汴梁经济的掌握。
如今武力上有童贯的胜捷军坐镇京城,压制禁军;经济上有陈绍插手,勉强可以让汴梁摆脱对禁军世家的依赖。
再不反抗,真要完蛋了!
——
陈绍早就知道,自己这一举动,会让自己的实力过早暴露。
但是他无所谓。
童贯马上就要去伐辽了。
只要西夏一天没灭,自己的地位就很稳固,不然你们自己来抵挡西夏?
谁也不愿意来趟这个混水,甚至包括西军,你以为他们和夏贼打了百年,是自己愿意打么。
这不是没办法,紧挨着么。
如今陈绍的出现,让他们全都松了口气。
宥州,陈绍心情也很激动,颇有一种大考前紧张的感觉。
定难军的将士要是对上禁军将士,陈绍能笑出声来,打他们实在是太轻松。
但是定难军的商队,对上京营禁军世家的商队,就纯属是越级挑战了。
好在自己的目的,只是帮蔡京撑住一段时间就行,相当于对商队的一次考验。
考验他们的采购、吐纳、运送能力,也考验他们的家底够不够丰厚。
这些商队的背后,是西军将门、西北酋豪、汉人地主、诸羌杂胡、部落酋长、西域豪强.
对他们而言,若是能趁此机会,把手伸向中原,尤其是京畿省,那将来财源滚滚,就是一场暴富!
放在普通时候,得花多少钱,去买通那一层层的关系啊!
如今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获得皇帝、蔡京、童贯、高俅的支持,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商队中,那些各个势力的代表人物,西北的豪商巨贾们,比陈绍还激动。
人人摩拳擦掌,都要大干一场!
陈绍一大早,嘱咐了负责此事的官员几句,让他们尽量配合。
然后就径直回后面的庭院,接下来的事,他已不想多管。
自己已经出手,就看手下人的本事,以及蔡京的配合了。
昨天早上下过雨、下午又是暴雨,直到现在,天气都没完全晴转。太阳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大多时候、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庭院位于两道高墙之内,总算是听不到蛙鸣了,但夏天的生命好像特别活跃,各种虫子在庭院的树木花草中、一直叫唤。还有蚊虫,才是最烦躁的存在。
“嗡嗡”的蚊虫翅膀细响,让陈绍觉得这些厌物随时可能叮咬自己,他下意识地伸手在空中飞快地抓了两下。
“也不知道焚香驱赶蚊虫,在这儿乱抓什么。”种灵溪捂着嘴偷笑,指使手下丫鬟焚香,不一会雕镂的青铜香鼎里,便缓缓飘出了白烟。
这香是用细纨筛出的炭粉,以梨枣汁与艾草合成的,不但一烧终日,还有果香散出,又能驱虫。
焚香的气味缭绕,陈绍盘腿坐在筵席上,渐渐也放松下来。
不再去想京城那场,自己无法左右的争斗。男人搞起事业来,尤其是陈绍这个年纪,是很忘我的。
他又想起,这两天好像有点忽视了折氏,便问道:“继母呢?”
种灵溪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
“你凶什么!”种灵溪冷哼一声,道:“人家带她去骑马,不小心摔了一下。”
陈绍和折氏正是恋奸情热的时候,哪听得了这个,赶紧起身道:“没事吧,我去看看。”
看着丈夫着急的模样,种灵溪有些愧疚,赶紧跟了上去。
折氏躺在床上,见陈绍进来,脸蛋不禁泛起一丝甜蜜红晕。
还没等她开口,环环也跟了进来,折氏赶紧躺好。
“听说你骑马摔了?”陈绍心里着急,称呼都没叫,好在环环也是个大咧咧的,没有觉察出来。
“嗯,可疼了。”
因为有环环在,陈绍也不好多问,关心了几句之后,就作势要离开。
环环又留下来待了一会,聊了一会才走。
她前脚离开,陈绍就绕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进到房中,折氏就站了起来,陈绍问道:“你这腿?”
“我装的。”折氏笑着说道:“我们折家也是将门,人家五岁就会骑马了,哪那么容易摔下来。”
陈绍顿时明白了,她是借口摔了,在这里多住几天。
折氏喜滋滋地拿过他手里的盒子,揭开盖子,顿有一股芳香之气溢出,香味馥郁自然,如兰如馨,闻者无不神宁气静,心旷神怡。
“是檀香。”
陈绍点了点头,说道:“我怕你真疼,拿来给你镇痛的。”
折氏跪坐在床头,将盒子放好,陈绍趁机欣赏起她的腰臀。
她的姿态赏心悦目,身段本身也长得美妙。
尤其是那修长匀称的双腿,陈绍经常只让她穿着上衣,把长腿露出来给自己看。
这妇人百依百顺,让陈绍心旷神怡,身心舒爽。
陈绍站在她身前,让她跪着服侍,她也毫不抵触,乖乖照做。
不知过了多久,陈绍好像听到些脚步声,紧接着便听到“哐当”一声大响。
瑞珠呆站在门口,不留神把青瓷盆摔得、满地都是碎片。
年纪不大的瑞珠,显然平素对夫人是相当敬畏,忽然看到折氏跪在席上的场面、才会如此震惊。
她赶忙跪俯到地上,伸手去捡碎片,心里又惊又恐,口齿不清地说道:“奴婢错了,这就收拾。”
折氏的神情也充满了难堪与不好意思,脸顿时变红,咬了一下朱唇,就想站起来,却被陈绍按住了肩膀。
他笑着说道:“还收拾什么?把门窗关上,去门口放风!”
——
时间过得很快。
夏秋之交,京畿地区无风,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天地之间的万物,仿若都在风平浪静的天气下、欢快地生长着。
宁静的气氛笼罩着世间,太平无事的盛世仿佛会无限持续下去。
太尉何灌约定下时间,叫大家上门细谈。
牵扯此事的人太多,自然不能每个人都上何太尉府邸处去,禁军将门世家公推了十几名代表,或者家世深厚,或者精明强干,石崇义也忝在其中。
王宗楚这些日子吃的盆满钵满,也跟了来,要为禁军张目。虽然他是为了禁军世家好,但是在那些世家眼中,却反而看轻了他。
一点好处,就收买得他敢和官家还有蔡京对抗,说明此人的眼界也就那样,是个没见过富贵的。
当然这些话是不会当着他面说的,甚至还会对他更加恭维逢迎,只是私底下却不再拿他当个东西,嘲讽的话非常难听。
此次到何灌府邸人数众多,待客自然就不能在内书房了。
何灌将会客之所设在了内院花厅当中,此时天气已经慢慢有些凉了。所来之人,都是在汴梁养尊处优惯了的。虽然号称都是武将,实际上根本没去战场吃过苦,就算是这汴梁城中接近秋深之季的凉气,都有些挨不住。
花厅当中,早有何灌府邸的下人生起了地龙。
何灌虽然是不怎么讲求享受之人,但是到了汴梁也得入乡随俗,他身为三衙高官,该得的一份也少不了他的。
尤其是在禁军中混,你要是过得差了,没有人看得起你。越是他这种不是世家出身的,越要注重自己的排场,免得被人嗤笑。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只要你出身低,无论做什么,他们都会私下嗤笑你。你用的东西再高端上流,他们也只会说你是穷鬼乍富,只知炫耀。
这个时侯在花厅下面地龙里面升起的无烟炭,因为汴梁附近早就是林木稀疏,能够用来烧这种炭质细密的多年大木寻也寻不着,都是从西川运来的,价格极昂。
但烧起来火力足,无烟气,极品的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一众将门世家公推出来的代表之人,此时就老老实实在花厅当中等候何灌到来。就是烧着地龙,有的人还将轻裘披在身上。大家都是有心事的,虽然彼此都是极熟,这个时侯却少有互相之间的寒暄,都是大眼看着小眼,等候何灌的到来。
放在往日,他何灌这敢般拿架子,大家早就日娘、撮鸟的不伺候了。
不过今天,却都一个个按捺住性子,等何灌将架子摆足。
世家子弟都是很现实的,他们不在乎你一时得志,私底下不知道说得多难听。
反正是他要揽这个差使的,就由他去和皇帝说,去和蔡京闹,将来要是生出事情来,大家顺理成章的就一股脑推在他头上。
到时候让这何灌自己挣扎去,想要大家伸手,那是绝无可能的。
你今日的风光,就是明日的哀葬,这种底层出来的,得志就猖狂的短视泥腿子,他们见得多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随着承宣一声通报,就看见何灌只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单衫,带着一个交角璞头,沉着脸走入花厅当中。
他看也不看众人,直愣愣走向自己的座位。
在座之人,虽然根基深厚,不少家世都是开国传下来的,但是官位离着何灌却差得远。
大宋都门禁军当中虽然主体都是这些将门世家形成,但是三衙的几个位置,都还是向来安排有经验,有军功,尤其是在边地打过仗的。
赵佶登基之后,重用高俅,已经是大违宋朝皇帝用人家法的乱来。当然,这也算是一个制衡之法,是赵佶自保的手段。
他的皇位、皇权,也不是一上来就这么稳固的,禁军曾经也确实是他夺权的武器。
哪怕是都门禁军,也好歹要注重一点军中阶级之法,何灌进来之后,这些世家中人全都起身,深深行礼下去:“见过太尉!”
何灌虽然臭脸,但是说话态度还可以,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老夫府邸,轻易是见不到诸位衙内的,你们的贵足少踏贱地。今日好不容易有这般热闹,又何必多闹什么繁文缛节?这个节口上非比往日,咱们还是认真谈正事要紧。”
何灌刚愎自用,自视甚高,整个禁军都有名。
他又好揽事,其实是个不大受禁军将门世家待见的。
但是当初为了平衡高太尉的权势,大家还是表面上奉他为首,再加上他在边境打过仗,立过功,还是带了一些部下、亲信安插在侍卫亲军步军司以为心腹,也算是有点力量。
大家才这么捏着鼻子忍着他,今日又是有求于他,何灌的架子就加倍的大了。
这个时侯,无论你再怎么不爽,心里再怎么骂,也只有脸上堆笑忍耐。
等到将来,有的是机会和法子,报复在他或者他的子孙身上。
石崇义就是如此,他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憨厚笑意,起身很是巴结的对何灌道:
“太尉就是太自苦了一些,看这府邸的陈设,谁能想到您老人家是位居三衙统军之位的太尉!
如此天气,还是一身单薄衣衫,也太不宝爱自家身体了。我常与兄弟们说,何太尉是我辈的泰山之靠,岂能不擅自珍摄?
小子我这几日得了几件从辽东而来的皮货,辽地如今乱纷纷的,女真人和契丹人打仗,打的商路闭塞,这几件皮货得来不算是太轻易,回去以后就遣人送来,不值什么的东西,无非就是属下一点心意,但请太尉赏收了罢。”
何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辽地不通,西北商路不是通了么,那里皮货也多,你没买几件?”
石崇义吃了一顿抢白,也不恼,笑着说道:“那西北的陈绍,和咱们不对路子,怎么能买他的皮货。”
这份修养和耐性,其实还真是一般年轻人没有的,别看石崇义只是个捧日军指挥使,当年陈绍当过的官儿,但是谁敢只拿他当个指挥使看?
禁军中多少的高阶将官,都是人家扶持上去的,他可是石家的嫡长子。
何灌嘴角一歪就算是笑了,对石崇义淡淡道:“石指挥使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在河东边地打了数十年仗,大风雪中都奔袭夺下西贼古骨龙城,汴梁秋日气候,实在不足一提。
倒是你们,身为武将,也实在是实在是稍稍有点过于爱惜自己身体了,也难怪人家说咱们禁军不能打仗。
都门禁军总是要整练的,朝廷还指望你们不日能上阵,为国效力,厮杀立功,但总还是要稍稍磨砺自己一下,莫要弱不禁风!至于皮货轻裘,收下却是不必,老夫足感盛情就是。”
这番话就何灌本人来说,没啥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足够客气。
按照他的经历,一路顺风顺水,几次见阵也未曾遭遇败绩。
从都门禁军出去的人有这般战功的,朝廷向来提拔是不遗余力,因为要利用他们来平衡西军的势力。
但是对禁军将门世家中人而言,却一个个心里仿佛吞了一只苍蝇也似。
你何灌也太装了,大家都这般捧着你了,怎么还越来越过分!
在场的人都是禁军将门世家的人精,谁听不出何灌话里的意思?
这番话何灌已经自己是禁军主事之人的表面身份,再度坐实了一道,而且隐然有将来还要由他掌管禁军的意思。
还有他要自己整顿都门禁军事的意思。
既然朝廷整饬禁军,理由是禁军不能打,养着没用。那何灌的意思就是,要让都门禁军上得了阵,真正能派上点用场,朝廷自然就不会再裁撤禁军。
只要不裁撤,筛选一些,淘汰一些,都是可以的。
这就触碰到世家门的核心利益了。
这个棋子,好像过于有自己的想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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