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见招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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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扩走在前往节堂的路上,慢慢瞧出些不对劲来。
童贯虽然此战不力,但在他心中,依然是伐辽统帅的不二人选。
因为他不会被文官束手束脚,童宣帅与官家的关系亲厚,官家信任他。
要是其他人来主持伐辽这种事,手握真真切切的近二十万战兵,就在河北这种地方,南下一马平川。
肯定会派出什么监军之类的官员来,那些官员要么是宦官,要么是文官,都是不知兵的,却很喜欢指手画脚。
所以马扩从一开始,就支持童贯,童贯也很厚待于他。
没想到,却因此成了老西军心目当中的异类。
这次宋军白沟河战败之际,他正在辽国燕京出使,宣谕北辽朝廷速速投降。
这有点像唐俭,只不过童贯和李靖不一样,他输了。
马扩脱身之后,心中忧愤交加,没想到老西军在白沟河这场战事中惨败。
而刘延庆这些分化出来的西军又不堪一击,十五万优势之师,面对从七年前女真起兵开始就再没赢过一次的辽军,竟然也能惨败如此!
来到河间府,见到的种种现象,又让他看清了一件事:
童宣帅已经不再是那个每战临阵的统帅了,白沟河一败,他直接就退到雄州,紧接着再退到河间府。
难道过几天还要再退到大名府?
退到汴梁?在皇城内指挥伐辽么?
马扩该说不说,魅力确实高,两国交战,他在燕京,耶律淳对他很好,将他礼送出来。
耶律大石和萧干也客客气气的将他送回了宋军战线,没有难为他。
在辽、金两国,他都备受礼遇,而且还是在大宋如此拉胯的前提下,越发显得他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马扩回来之后,就奉童贯之命四下奔走,联络西军诸位统帅,要共商出如何挽回局面的办法。
西军诸路经略使,分处各地,虽然答应了来河间府一会童贯童宣帅,但是人人冷淡的样子,让马扩已经看出,老西军诸路统帅已经打定主意,看笑话到底。
反正此次北伐,统帅是童贯而不是他们!
他们都在等着回去西北,回到自己地盘上。马扩也看清了西军这些将门的面目,他们只想过去继续做将主藩镇,无心在这里为童贯的王爵而战。
其实马扩要是能站在西军的角度来看,你让一群打了一百多年,却备受朝廷压制的边军,对大宋能有什么忠心,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老种小种相公,以及他们的得力手下如姚平仲等人,对于童贯分化西军,拉拢刘延庆试图以取代老种相公,成立胜捷军挖走西军精锐的事,已经是深恶痛绝。
西军将门百年基业,盘根错节,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涉着多少家族、多少人的利益,岂能让人轻易下手!
马扩走的很急,脑子里事情虽多,却不纷乱,他依然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
在他看来,此败是个意外,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这场复燕云十六州之战事,不该变成了这等模样!
失去幽云十六州,汉家失却此高屋建瓴之地,中原腹心之地门户大开。
他是去过女真的,知道这些崛起海东的蛮人,到底有多强悍!
如若燕云十六州不在手中,那么大宋就是要求得如当初澶渊之盟故事,亦不可得!
女真人南下,将变得极难阻挡,必须要帮大宋拿回这北方的屏障之地。
难道大宋百年,真的已经垂垂老矣?要和这纠缠百余年的辽国,同始同终不成?
一路奔走,这些念头不断的出现在马扩脑海,却赶紧又压下去,他不敢往深处想。
奔走几日,总算将几路经略使全部见完,大家也答应五日后应宣帅之邀赶赴河间府共商将来大计,他也算完成任务,这就匆匆赶回来缴令。
这宣帅府赞画,他实在是干得厌了,宁愿重回军中,一刀一枪的干个痛快!
马扩虽然一直做外交、串联的工作,其实他弓马娴熟,也是一员猛将,指挥也颇有章法,算是难得的将才。
他们这一小队人马,终于在马扩的胡思乱想中,来到了宣帅府衙之前。
离着府衙还有些距离,值守军官就已经大声喝止,当先骑士一展捧着的牙旗:“马宣赞回署缴令!”
胜捷军别的不说,这种表面功夫绝对天下第一,比曾经的花架子之王京营禁军还强。
值守军官虽然认识马扩,但还是上前一丝不苟的验看了牙旗令牌,才笑道:“马宣赞,下马进去吧。宣帅才派传骑出去寻你,一骑不够,连着派了七八骑出去!却没想到宣赞这么快就回来了!几处地方,来去这么快,宣赞辛苦!”
马扩心中一紧,童贯明知道他去西军各路统帅那里联络,却如此着急地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找他,真不知道前面又有什么变故发生了!
难道是女真不遵誓约,提前南下?
他一把将缰绳塞到那个值守小军官手中:“派人通传,俺这就去见宣帅!”
值守军官手一挥,早有人朝里面奔去,从门口到内厅节堂,接力似的将消息传了进去。
马扩整整身上衣衫,大步就朝里面走。
宣帅衙署,一路都是戒备森严,即使如马扩身份,也一路要验看腰牌。
不过他才走到府衙大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童贯身边两个心腹虞侯急匆匆的奔了出来:“宣帅有令,免通传,免验看,请马宣赞节堂相见!”
马扩心中又是一紧,只是跟着那两个虞侯一路进门。
直到节堂之外,就看见童贯宣帅大旗在节堂之前猎猎而动,节堂之前,披甲胜捷军将士两边排开,站出老远。
人人持钺按剑而立,肃杀之气,布满庭阶。仿佛白沟一败,从来未曾发生过,童贯手下所领,也不是已经分崩离析,乱成一团的西军。
节堂之内,还是那个统帅十五万精锐,官家亲送出汴梁,雄心勃勃,北上伐辽的太师宣帅童贯!
一名胜捷军军官上前,伸手出来,要马扩摘下腰间佩剑。马扩正伸手解环,就听见节堂之内一声大喝:“不要耽搁了!快请马宣赞上前!”
语调有若洪钟,嗡嗡作响,从节堂之内直透出来。那军官一凛,躬身一礼,就让开道路。马扩一颗心提得更高,童贯最讲排场,现在急切如此,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按着腰间佩剑,急步而奔上台阶。
节堂外面明间,是一个玄关,正中有白虎屏风隔挡。绕过屏风,就进了正堂。正堂之上,一个身着锦缎长衫,戴着乌纱璞头,腰系玉带的高大汉子正在堂上负手走来走去。
这汉子五十多岁年纪,面皮黝黑,筋骨如铁一般健硕,零零落落几根须髯,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一双三角眼正迎着马扩走过来的身形,精光四射。
正是枢密使、太师,河北诸路宣抚置制使,掌大宋实际军权垂二十年的童贯!
童贯目中精光闪烁,在节堂上看着帅案前恭谨行礼的马扩,“马宣赞,前线的战况你也知道了,如今还有一个机会转败为胜,就是说服那郭药师来降。”
“此事,恐怕还要拜托在你身上.”
——
盐州,新建起的堡寨内,陈绍亲自到来。
寨中军民,无不激动欢欣,节帅近来威望日隆,但是却更容易得见了。
在拢间耕田的地头、在河道挖渠的泥坑、在前线攻伐的兵营.
此时已经是五月末,天气又炎热起来,陈绍穿着很简单锦缎长衫,带着一群人在寨墙上行走。
看着西夏人破坏留下的痕迹,寨墙还有血迹。
陈绍指着血迹,说道:“看来他们也知道,我们每建起一个堡寨,他们的死期就靠近了一些。”
周围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充满了自信昂扬,这场对夏之战,确实如节帅所说,可以用最稳妥的办法,来慢慢取得胜利。
急不得.
此时,下面陈绍的亲卫匆匆上来,拨开人群,到了赵河处,递给他一封信。
赵河拿到之后,不敢怠慢,挤开人群交给陈绍。
陈绍看着手里的书信,还没展开,就先笑了起来。
“我给咱们的宣帅,去了六封信,他终于舍得回一封了。”
说完,撕开信封,小声读了出来。
读完之后,陈绍用指节揉了揉眉心,“让我带兵去河北?”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几乎是所有人,都不希望节帅离开。
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定难军,只希望节帅带着他们,尽早灭掉西夏,彻底站稳脚跟。
河北幽燕之事,和大家有什么干系?
陈绍的手下,得有一半是原本属于西夏的。
陈绍扶着寨墙,看向远处的兴灵平原,沉默着思考起来。
他不用跟其他人商量,这件事必须他自己拿主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这是无法改变的。
你指望其他人都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那纯属是自作多情。
而陈绍麾下这些人,或许一万个里,有那么十来个,是愿意为了大宋去幽燕一战的。
其他人必然都反对。
所以集思广益没有任何用处,陈绍得结合世上唯有他自己知道的,那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来做出决断。
去幽燕有用么?
陈绍仔细盘算了一下,童贯让自己带兵去河北,那西夏怎么办?
如今西夏是濒死的状态,万一给他缓一口,事后再想按死他,那可就难了。
要知道,这西夏就是个不死小强生生熬死了辽、北宋、金
他们的韧性是很强的。
那么这兴灵前线,就需要留下足够的兵马,战兵至少三万。
夏州,同样需要留下三五万人马,因为女真已经派人来交涉过了,他们对自己收容辽地汉人很不满。
自己抽调太多兵力,他们就势南下,也很危险。
夏州一旦丢了,女真人把云州和夏州连成一片,再拿回来不是难如登天,而是根本没有可能。
女真可不是弊病丛生的西夏和大辽,他们如今正是起势的时候,难求一败。
夏州丢了,以陈绍对西夏的了解,他们肯定会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向金国人上供,然后夹击宥州、盐州.
陈绍摇了摇头,自己没有兵马能支援幽燕,若是自己去了,那更是百无一用。
童贯手下,有的是人比自己会打仗,甚至童贯本人的指挥经验都远比自己丰富。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自己去了,真能指挥兵马么?
别说是自己去,就是把巅峰期的岳飞给童贯送去,他也用不好,赢不了!
陈绍站在寨墙上,长叹了口气,平心而论,他其实是想去的。
身为一个汉人,谁他妈愿意看靖康之耻重演?
哪怕是出一点力,拿回北方屏障,将来让河北之地不要沦陷的如此之快,陈绍也很乐意。
但是理智告诉他,去了之后根本没用不说,还可能会葬送如今西北的局势。
陈绍把手里的书信,撕的粉碎,从寨墙上扬了下去。
周围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这是童贯私下写给自己的信,自己就当没收到了.
“这寨子不错,我很满意,希望尔等再接再厉,争取在这个月,从附近再起一座堡寨!”
陈绍说完之后,又独自找到吴阶,嘱咐了几句。
周围的人,就看着吴将军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不知道跟节帅保证什么。
陈绍走下堡寨,下令亲卫出发,返回宥州。
童贯是有能力让朝廷下旨的,陈绍此时,还不想和朝廷翻脸。
因为他的商队,需要到大宋境内去做生意,这是定难军如今重要的财政来源。
所以陈绍要早做打算。
如果朝廷下旨,他得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还不能太假。
回到宥州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
陈绍在家门口时候,瞧见了老朱的车驾,停在一旁。
他到大门处的檐下,老朱出来笑呵呵地见礼。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老朱笑道:“大帅行踪,属下哪里得知,这不是凑巧了么。”
这话肯定是真的,因为陈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会回来。
陈绍嘱咐了他几句,让他守在银州,不要到处乱窜,如今是非常时期。
老朱满口答应,只说是来送点东西,马上就走。
陈绍没多想,只当他给两个女儿稍些东西来。
他府上内宅的花费,都是算在陈绍账上的,在光源堂里专门有人负责这一块。
但是其中女眷自己也有些钱财,毕竟个顶个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李师师自不必说,陈绍起家就是靠的人家的钱。
朱令姐妹也是横山诸羌的小公主。
环环是种家的女儿,陪嫁丰厚,整个银州都是人家的嫁妆,自然不能短了她的花销。
陈绍抖了抖蓑衣,拽着老朱说道:“你来的正好,这几日,朝廷要我出些战马,你挑选一些派人送去。”
朱令灵一听就有些不乐意,“大帅,咱们的马匹也不富裕.”
陈绍啧了一声,叹道:“没办法,万一他们断了银州和洪州的商路,亏得更多。”
陈绍是真不想给,如今这大宋,你给他就相当于资敌。
将来都是女真的。
赵佶那孙子,将来连老婆女儿都送了,还能保住马?
朱令灵极不情愿地领命而去。
陈绍本来打算去李师师那里的,既然见了老朱就顺道去了金沫儿姐妹那里。
他一回来,丫鬟们自然忙活起来。
来到房中,金沫儿伺候他更衣之后,端来一杯热茶,皓腕纤指轻轻拨动身侧盖碗,秋波盈盈,媚态横生。
旁边的金禾儿穿着一袭银白绸面细褶裙,螓首低垂,秀眉凤目,容色绝丽。
但是在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低着头贴在金禾儿怀里,像个娇怯的乖宝宝一样,玉颊绯红。
金沫儿绕到前面,向他嫣然一笑,福礼道:“老爷,请用茶。”
“这是?”陈绍看了一眼妹妹怀里的小女孩。
“这是我们妹妹,金乐儿。”
陈绍终于知道老朱干什么来了,又他妈送人来了。
这是赖上自己了,非得要个血脉不成。
要是你是汉人就算了,这第一个血脉,不能是混血啊!
而且这么小一个,你送来有用?
这给陈绍提了个醒,必须要尽快生个儿子,以此来安定人心。
他自己没有后代,手下的人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万一你死了,连个名义上的继承人都没有,手下这一摊子事业就注定要散。
那时候,大家谁也不会服谁,如今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李师师和种灵溪都没怀上,陈绍近来也注意着调理。
“还不快见过老爷。”
金乐儿年级小,一副柔柔弱弱很害怕的样子,闻言不由自主绞紧手里的毛巾,鬓侧垂下的几缕发丝微微发颤。
陈绍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一点都不信,这姐妹两个都是戏精,搞不好小的也是。
不过她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就像一朵初绽的鲜花,娇嫩的花瓣将开未开,干净得纤尘不染,柔软得仿佛吹口气就会融化。
她红着脸,从大姐手里拿过茶杯,微微屈膝道:“老爷,请喝茶。”
陈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不用拘谨,在这里玩开心点,缺什么就跟姐姐们说。”
说完解下一块玉佩,拿过茶杯之后,递到她手里。
金乐儿看了一眼两个姐姐,都笑着点头,这才收了起来。
——
宥州城郊,一品光源堂。
“节帅,这个月.”王寅搓着手,有些惭愧。
其实这商队,也不是他在负责,但是他是光源堂的主事,得由他来汇报。
陈绍翻着账本,说道:“无妨,如今北边打的厉害,粮食、草药这些物资,本来就难收。”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陈绍还是有些失望。
商队倒是赚了不少,但是把金银钱钞拿在手里,没有用处啊。
“对了,再挑几个来历清白的丫鬟,签了合约之后,送到我府上。”
王寅点了点头。
突然,陈绍眼色一亮,想到个事。
今年四月,金取西京后,完颜杲率军直逼白水泺,天祚帝乘轻骑逃入夹山(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西北),山西诸城皆降。
如今,在原本大辽的云内州和东胜州,都是被女真占据。
他们这些人,一路上攻城拔地,俘虏的奴隶多如牛毛,根本养不活。
所以女真人喜欢虐杀俘虏生口,也不是完全的因为残暴,而是必须杀掉一些,否则没有那么多粮食来养活。
他们从苦寒之地,一路杀出来,根本没享过福。
他们能抵抗中原的绫罗绸缎、精美瓷器么、金银玉石么?
如今打仗,手里的黄金在中原,买不到粮食,但是可以买到很多的奢侈品。
别的不说,工艺之巅的“妆花”技法通经断纬,造出来的云锦。
穿在身上,舒服的如同裸奔,但是还有温度。
女真鞑子,能拒绝的了?
一寸一金的缂丝,赵佶命制《柳鸦芦雁图缂丝》,纬线密度300根/cm,超后现代机械极限。
牢宋别的不行,弄这些,那真是远迈汉唐。
给他们搞点远胜琉璃的秘色瓷,再来点“炸珠焊接法”,做出来的0.1毫米金珠密布的金银器皿。
换几个没事也得宰着玩的奴隶生口,不过分吧?
陈绍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让王寅派人去,持自己的书信,与金人商议。
此时,宋金还是盟友,大辽没有灭,天祚帝也没被捉住。
金人对大宋,还没有露出獠牙,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
尤其是那些中层的女真贵族。
要知道,即使是普通的女真鞑子兵,手里也有百十个奴隶。
大一点的谋克,那就更没数了。
大辽这么大的疆域,被他们掀翻,大辽有近九百万人口,大部分都成为了他们的奴隶
“收购中原奢侈品,去换辽地汉儿生口。”
陈绍越想越对,如此一来,那些接壤地方的女真人,不会再阻拦辽地汉人南下。
他们只会捉起来换钱,换东西。
就算是上层觉察到,也很难来阻止,因为他们无法满足底下这些功劳很大的部下。
你只能赏赐土地和人口,而土地与人口,都已经通胀了。
站在女真上层的角度来看,他们还不知道要跟宋人开战,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是很有利的。
可以安定人心。
陈绍心中激动,若是此事真能做成,好处简直不要太多。
首先,解决了自己有钱烂在手里的困境。
以商队如今的效率,再过几年,这钱越来越多,自己卖出去的,可都是些牛羊、皮货、兽筋.甚至还有马匹!
可是能换到人的话,就不一样了。中原的奢侈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花钱去买易如反掌。
这些东西卖出去,对于中原汉人来说,战斗力没有丝毫的减弱。
反而会腐化那些女真战士。
苦了好几辈子,怎么会不愿意享受,他们就算再是一群杀戮机器,也会有人性的弱点的。
别看女真人现在生猛,后来腐化的没有比他们更快的。
——
宣和四年,六月初。
陈绍上书,要求出战幽燕,而且语气很狂。
隐隐提到了神宗皇帝说的,打下幽燕封王爵的事。
这算是打了童贯一个信息差。
他还在等陈绍回复,没想到陈绍直接上书朝廷了。
朝廷没有得到童贯的通气,自然是一口回绝,让他守好西北。
为了安抚这位边关大将,让他挡住西夏,朝廷甚至给陈绍升了升官,封他为定难军节度使。
其实他的实权,早就是节度使了。
这下,节帅叫起来,倒是名副其实了。
童贯得知之后,气的大骂陈绍,但是也无可奈何。
——
云内州是女真第一猛将,完颜娄室打下来的。
他拿下之后,就继续去追天祚帝了,留下完颜拔离速镇守。
陈绍派人与完颜拔离速交涉,并且运去了大量金银玉器、绫罗绸缎、顶级瓷器.
一下就把女真人给镇住了,他们是真见过这些。
如陈绍所料,他们巴不得拿这些生口换点东西。
战时还能驱赶着他们去送死填线,如今杀他们都嫌费劲。
不怪女真人如此蔑视生命,实在是奴隶太多了。
短时间集中在这么点女真贵族手里,又没法马上让他们去种地,只能是先杀。
后来努尔哈赤在辽东,劫掠的汉人奴隶太多,也是这个办法,叫‘杀穷鬼’。
这人为了稳固政权,曾多次下令实施掠杀,杀得辽东血流遍地,十不存一。
两边一拍即合,完颜拔离速还专门派人,给陈绍送了许多礼物,说了很多恭维的话。
陈绍也派人回礼,写信称赞完颜拔离速是女真英雄,两人隔空互吹,互相抬举,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两边在夏州边境,专门划出一片区域,用来交易。
每天都有无数的奴隶,被驱赶到这里,换取那些琳琅满目的贵物。
这些女真人,为了多卖一些,甚至逼着很多其他族的人,剃光了头发,戴上帽子,学几句汉话,伪装为辽地汉儿,卖给夏州。
陈绍的商队,马力全开,效率惊人。定难军的人,其实也知道有很多不是汉人,上报陈绍之后,节帅说来者不拒。
管他是什么族的,来了之后,都能干活.
打散了分到各个堡寨,他们还能同化汉人?
那可真是倒反天罡了,真没有哪个民族,能同化占主体地位的汉人。
李孝忠第一时间,就完全明白了陈绍的用意,并且十分赞同。
他在夏州,几乎是全力配合,安置、护送、分派这些新来的‘生口’。
定难军地广人稀,西夏和大宋打了一百多年,人口本来就锐减严重,填进多少人来、哪怕是把云内州都给吞并了,也能吃得下!——
云内州,河清。
张应古看着一群群人,被送到夏州,表情十分难看。
他原是大辽汉军都统,投降之后,在此地驻守。
这些人走后,削弱了他们汉军候的基本盘。
这桩贸易中,最大的受害者,应该就是他们。
可是他们也只能看着,无可奈何。
那些女真人凶残至极,而且对这笔交易十分看重,要是贸然前去进言,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在他身边,刘宏说道:“都统,再这么卖下去,云内州就没几个汉人了!”
因为定难军说的是买汉人,所以他们这些汉人军候的手下,有很多都被女真人强行掳了去发卖了.
张应古双拳紧握,眼神有些可怖,其实他对女真没有多少忠诚。
他们人数少,想要占住如此大的地盘,非得要重用自己这种地头蛇。
只要自己好生经营发展,这种部落建国,很难撑过百年。
要么是自己,要么是自己的后人,也就有了机会崛起。
说不定,也能打下天下来坐坐。
如今对面夏州这一招,就像是釜底抽薪,他必须阻止这场交易继续下去。
——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
辽宋边境,河北前线。
夏日大雨,哗啦啦的浇了下来,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晦暗当中。
这场雨持续已经有一两天功夫,雄州城外的大地变得泥泞不堪。大雨激起的雨雾,让对面百步之外,都难以分辨清楚。
驻守雄州的宋军,都缩在了营帐当中,只有那些人缘不好、受上司排挤的倒霉蛋,才被遣去疏通营寨周围的排水沟。
倒霉蛋们人人滚得跟泥猴也似,一边干活,一边小声骂娘,污言秽语难听至极。
四面望楼高台上,宋军警戒的瞭望士卒在雨天里都得到了加倍,大家挤在狭窄的望楼上面,轮番瞪着眼看向雨雾深处,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担心辽人趁此天气前来扑营。
人人都吐着长长的白气,在望楼上跺脚,倒有了几分冬日景象。
王禀披着斗篷,走在寨墙之上,以他的身份,是绝对无需亲自来的。
但是王禀几乎是每天都会来,风雨无阻。他已经看出来,把西军底层武将抽掉之后,这些精锐野战兵卒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说是拦腰斩断也不为过,成为了一群军纪很差的弱旅。
他在寨墙上走来走去,偶尔粗声粗气的开两句玩笑,再亲昵的拍拍在寨墙上值守的士卒的头盔,到哪里都激起一阵小小的声浪。
军心士气,还是要努力挽回的,王禀也和宣帅提了此事,但是宣帅一直没有回复,这让他十分忧虑。
大家对王相公,还是很服气的。他既能打仗,又不拿架子,有了功劳他也不会给你贪了卖钱,跟着这样的上官,算是大头兵的福气。
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大将,大家还是能和从前一般跟他开开玩笑,这就很可贵了。
雨下的实在太大,王禀也钻入一个射楼躲避躲避。
缩在里面的宋军,呲着牙问道:
“王相公,你说辽狗到底什么时候扑城?”
王禀摇摇头,出神的向北面雨雾深处看去:“辽狗不会扑营了,只怕是在趁机撤军。”
“撤军?”身边人都悚然一惊,不自觉的围了过来。
“辽狗如此大优的局面,如何还要撤军?粮草供应不上了么?如果他们要撤军,俺们怎么没听到上官通传?给压在这里受了这么些天鸟气,辽狗撤军,怎么也得追杀一场!”
王禀心中暗暗点头,西军就是西军,胸中那股子气还没丧失干净。
即使是败了,也敢于还击,渴望复仇。
王禀笑道:“咱们不好受,你当辽狗就好受了?他们啊,亡国在即,比咱们难!”
雨雾的另外一头,耶律大石骑在马上,直直地看着南面模糊不清的宋军营寨。
雨水打在他的金盔上,沥沥作响,再顺着铁甲滑落,更增添了几分寒气。
胯下健马喷着响鼻,不安的活动着,吐着长长的白气。在他身边,簇拥着无数铁甲骑士,都默然而立。
大队大队的辽军士卒,正在填营盘周围的壕沟,而又在开挖横贯东西的长濠。
辎重已经先期而撤,车马牛骡,也正被赶着离开一线。
车上堆得满满的都是器械辎重粮草,牲口口中都已经衔枚,嘶鸣不得。
只是在泥泞当中挣扎,车夫马夫尽力驱赶着这些牲口车辆,也滚得浑身泥水。
所有事,都透着一股子拧巴难受,大雨从天而降,不会只浇宋人,也淋着辽人。
押送护卫的军官在队伍前后奔走来去,小声但是急促的传着命令,维持着秩序,让这支庞大队伍滚动向北。
辎重撤完,就是先步后骑,将战斗兵力次第北撤。趁着这一场连绵大雨,耶律大石敢于确定,等自己过了白沟河,只怕宋人还没反应过来!再说就算他们能够发现,又能怎么样?宋人主力,已经被他打得土崩瓦解,四分五裂,难道还敢追来不成?
只是这一北去,只怕今生就再也难以南来了……
就算此时北上,自己就能挽大辽国运于危亡之中么?
耶律大石胸中之悲愤,难以言说,只觉得祖先耶律阿保机何等英雄,给后辈儿孙留下如此大的基业,竟然败于区区女真之手。
如今宋人如此羸弱不堪,要是大辽自己争气,说不定真能南下,一统中原,将这基业扩大个十倍、百倍!
可惜啊!
他正神驰天外的时候,就听见后面马蹄声响,转头一看,却是萧干带着大队奚军侍卫赶了过来。
奚人个子高身材壮硕,骑在马上都是铁塔般的汉子,更映衬出他们的大王萧干的消瘦。
耶律大石很敬重萧干,见他衣着仍然如往常一般朴实,戴着铁盔,裹着一领厚厚的披风,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了。
萧干也远远的就在马上向耶律大石叉手为礼:“林牙辛苦!辎重撤退之事,派个都管就可为之,怎么林牙还亲自立在雨中?如今正是国家存亡之际,还请为了大辽,保重身体!”
耶律大石沉默的也抱拳一礼,等萧干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认真的看着这个一脸苦相的四军大王、南京都统、六部奚王。
耶律大石心中,其实也提防着他,风雨飘摇之际,耶律族人尚且降金,萧干是奚人
可他还能怎么做?萧干本来就是统帅,奚军更是他最嫡系的部队,只会跟着他走。
他此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大家推举的皇帝耶律淳病危,自己必须回去。
“大王,奚军和契丹皮室按钵军,就交给大王了……这些兵力,已经是我大辽残存的火种,万望大王谨慎使用,切莫耗光了!”
萧干身边奚人侍卫,都冷冷地看着他。
他们的大王萧干才是名正言顺的大军统帅,南京都统,调什么兵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耶律大石却是如此口气!
好像他是主将一般!
你耶律宗室,在这个时候,还真当是什么值钱的身份了不成?
萧干自己却是浑不在意,苦笑道:“林牙,萧某自然也是明白,涿州常胜军一事,萧某自当快去快回,不会让林牙在燕京虚悬过久……国事艰难,我等只有努力行事!”
常胜军,就是怨军的底子,此时他们已经不敢再信任了,毕竟怨军都是汉人。
萧干以对付常胜军为理由,要把自己最精锐的兵力分走,耶律大石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今之际,只有赶紧赶回燕京,控制住朝局,确立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先把萧后那个娘们儿对付了!
只要地位稳固,契丹皮室按钵军就只会听他的调遣,萧干就算奚军在手,也没法挑战他的地位,这样就能真正事权统一,让他能放心奋出平生本事,看能不能挽救这危局于万一!
当然,萧干要是忠心大辽,那简直是太好了!
他又看看萧干朴实的脸,心中也有一丝侥幸。
毕竟这人是真有本事,耶律大石也服气。
而且萧干一向都表现得极识大体,萧氏从来都是契丹皇后的第一选择,他虽然是奚人,也是只能和辽国同始同终的亲贵,岂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再争权夺利,就是把大辽往火坑里推?
而且大辽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争的,只要不投金,最好就团结起来,为大家争取一丝活路和希望。
耶律大石心中思绪翻来转去,只觉得前路也如这雨中天地一般,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看不到未来。
有的人看不到未来,其实是看到了未来.
不肯相信罢了。
他按捺住纷乱的思绪,朝萧干点点头,语调也变的格外郑重:“萧大王,俺只问一句,在常胜军中,萧大王的内应是何人?若这内应不行,只怕涿州平乱,没那么简单,常胜军还有那郭药师,都是能战、善战的……”
萧干早已笑着打断了耶律大石的话头:“林牙尽管放心,这等大事,我岂会疏忽。林牙动问,本应当如实奉告,只是涿州离此地太近,不得不当心耳目……你且只管在燕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句话说完,萧干就抱拳一礼,打马走了。
他地位比耶律大石高,只要他自己不肯开口,耶律大石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干身后奚军骑士也纵马跟上,马蹄溅起大团大团的泥水,簇拥着他在雨中慢慢消失。
耶律大石黑着一张脸,脸色难看至极,他身后的契丹亲贵年轻军官,更是个个都是怒形于色。
“林牙,不能将俺们契丹的兵马,交到奚人手中!”
几个军官,齐齐低声进谏。
耶律大石却微微摇头,叹道:“萧大王他是是主帅啊,是南京都统,是四军大王!
就算俺勒肯着不给,萧后也会通过天赐皇上下诏给俺,将兵马分出去。
再说了,现如今,咱们再和萧大王还有奚军闹翻了哪怕没闹翻,有了隔阂,彼此不再信任,那后果也不敢设想。”
军官们犹自不服气,只是七嘴八舌的道:“林牙,你以大局为重,只怕旁人不这么想!”
耶律大石沉着脸,对他身边这些最为心腹的军官说道:“天赐皇帝病重,这回只怕是撑不过去了……朝中有人想降宋,有人想降金。”
“咱们赶回去,先收拾了那个一心降宋的李处温,再对付了萧后,就再没人能够掣肘!”
“到时候,就算萧大王想握住兵马不放,契丹军还能听他的?”
“你们看,那奚军号称四万,实数不过二万,远不如契丹军!他得听咱们的!”
“现在我大辽最重要的事,已经不在这雄州之前,而是在燕京城内!萧大王要去平涿州之乱,随他好了,反正郭药师就擒,也是我大辽的福分,这契丹好儿郎,就暂且先借给他使使!”
他再回头深深看了南面一眼,然后扬鞭道:“走!大家也收拾收拾,萧大王走后,咱们就出发!早一日到燕京,这国事还有可为!”
“俺们大辽,还有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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