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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压不住的定难军


过了无定河之后,陈绍的大军行动速度就缓了下来,因为每过一处城池,都要被反复确认是去哪里、有没有朝廷的旨意。

    灵武军本就不是去打仗的,所以陈绍也不着急,自己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从暖泉峰出发。

    在云内诸州,跟女真人小规模厮杀。起兵以来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女真甲士,第一次与人僵持住了。

    陈绍和他的定难军,也一夜之间,名震天下。

    米脂城中,张深邀请陈绍入城。

    张深是权发遣鄜延路经略安抚司公事,也就是代理鄜延路经略安抚使。

    为何是代理?

    因为当初宋夏打的正利害的时候,前任贾炎弃城逃跑被革职,张深临危受命接管,统筹绥德、延安、保安军等地防务,协调边境蕃汉军队。

    陈绍带着亲卫就进城去了,此间兵马,大多是麟府路兵马钤辖,兼知府州折可求的手下。

    就算是张深下令,他们也不会对自己动手。

    折可求和自己早就结盟,约定好一起抵抗女真,要不是自己的话,他们府谷其实是顶在最前线的。

    张深亲自在门口迎接,两人一起来到城中,陈绍亲卫不离身,随着张深去往一个酒宴。

    宴会又不少人参加,大多是西军将领,还有一些陕西道的文官。

    陈绍出兵,对他们来说亦喜亦忧,喜得是自己不用去了,忧的同样是这一点。

    不去,就意味着不用和女真人交战,那些鞑子十分难缠,若是真碰上了,未见得能赢。

    但是不去,也意味着朝廷认清了西军衰弱的现实,将来那每年百万计的粮秣军饷就有可能烟消云散。

    待到杯盘狼藉,宴会要结束了,张深邀请陈绍去雅间饮茶。

    陈绍点头,带着大虎来到一处雅间,周围卷着竹帘。

    陈绍有些好笑,大宋的这些文士,十分看重这种表面功夫。

    每次聚会,地点都布置的十分有美感,完全可以入画。

    落座之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在旁边的泥炉前煮茶。

    赵河走过去,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开。

    然后坐下开始代替他煮茶,赵山则是从自己行囊中,取出了一套茶具。

    张深早就知道他的做派,也不以为意。

    等茶水煮好,他亲自给陈绍倒了杯茶,“节帅,耿晞道是我至交好友。”

    原来如此。

    陈绍笑道:“那咱们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张深苦笑一声,自己恐怕在他们眼中,算不得半个自己人。

    “节帅忧国忧民,在女真鞑子下战书之后,毫无耽搁,即可出兵,令人钦佩。”

    陈绍抿了一口茶水,突然有些怀念李师师来,他捏着茶杯,淡淡地说道:“我也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定难军上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压着他们,他们没得打,就该打我了。”

    “节帅真是诙谐.”张深心中叹了口气,他自己十分清楚,陈绍不是诙谐,而是很实诚。

    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可能也是觉得没有人能治得了他们,一吐为快怎么了?

    陈绍呵呵一笑,其实他这话半真半假,定难军势力膨胀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无条件对自己百分百忠诚。

    如此实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地位、财富和权力,那么就会慢慢滋生不满。

    人心中的怨念堆积,久而久之,必生变故。或许忠于陈绍的人,能把闹事的压住,那也会元气大伤。

    这也是为什么,陈绍出兵之后,就改变了策略,开始攻城夺地,并且牢牢占据。

    占领之后,就会有地盘,有土地,有官位

    有大把东西,用来赏赐已经给自己立了太多功劳的将士。

    在定难军,陈绍拥有绝对的权力,但是他也得安抚手下这些骄兵悍将。

    并不是所有事,都会完全按照他的意志来发展的,陈绍需要周全,需要隐忍,也需要妥协。

    别说他只是崛起三年的定难军利益集团的领袖,就是后世那个已经经历了三代的太阳家族,有时候也得暂时的妥协。

    陈绍把实话说出来的目的,就是堵住张深的嘴。

    你也别巴巴地想要拿大义来压我了,让我提兵去河北拼命,先不说时间上已经来不及。

    就算是我飞过去,辎重呢?粮饷呢?

    大宋能保证给足不?

    他们会不会趁机用女真人来削弱我。

    到了河北,与自己的地盘分隔,我陈大帅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都是问题。

    毕竟大宋坑起自己人来,那可真是不含糊。

    张深还没开口,就知道自己准备了一夜,满肚子的话都不用继续说了。

    这节帅看着年轻,其实已经十分老道,还没开始就堵住了自己的嘴。

    接下来怎么聊?

    让他为了大义,跟自己手下决裂么。

    耿南仲被赶出西平府时候,可是挨了一顿打,自己可不想去讨这个霉头。

——

    应州城下,号角声又接连呜呜响动。

    这次却是更多的女真军马开了出来,这次出现的女真军马不同前面轻骑,人人都披重甲,马裹毛毡。

    挎硬弓持长兵,一队队涌出,马覆马铠的具装甲骑,寒光闪闪的一大片,好似洪流。

    应州治所的人,时常和女真兵马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女真重骑。

    一般他们几十个人,就敢从大同府出来打草谷,直把辽人的土地,当做了猎场一般。

    似乎辽人就跟那些林中的畜生鸟兽一样,反抗根本不值一提。

    在最后的却是人披重甲,足有数百骑之多,这些具装甲骑簇拥着两面高大的黑色矗旗,矗旗之下,就是银术可与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虽然对辽宋的文化很着迷,但是他首先是一员非常典型的女真将领。

    身材粗壮,性情残忍,冷血无情。

    女真甲骑拥着这两名有数重将,直上一处小丘,这才停止下来。

    这个距离已经靠城很近,一般指挥攻城,守将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负责守卫矗旗的女真甲骑一层层平铺下来,冷森森的对着应州城塞。

    他们身经百战,摧锋破锐,才击灭了带甲百万、幅员万里的大辽帝国。

    是女真精锐之师,只是在这里一放,杀气就勃然而出,直扑到应州城塞之下!

    看到这女真最精锐的人马涌出,城头上站着的守军都有些紧张,不安地搓动双手。

    士卒之间,相顾惶然。

    孟暖咽了口唾沫,突然大笑,“就这么几个鞑子,也敢来扑我应州,那黑旗之下,不就是咱们弟兄刚刚击败的完颜银术可!”

    银术可率兵偷袭,被早有准备的孟暖打退,完颜宗翰只能派希尹也率兵来支援。

    因为隔得近,女真人也瞧见了孟暖指着银术可大笑,因为刚刚偷袭失败,他说的话就不难猜了。

    面对这种讥讽羞辱,银术可没有变色,甚至心态也没受影响。

    反倒是完颜希尹有些愧色,咬着牙啐了一口。

    此时他们早就都看清楚了局势,应州早就和定难军勾搭起来,而且他们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与女真开战。

    长期驻守大同府内的完颜希尹,才是该负责的人,在他眼皮底下,千里之外的定难军,收伏了一个当地豪强。

    如今应州府,就如同一根钉子一样,楔在了宗翰西路军南下的道路上。

    让宗翰丢尽了脸面不说,东路军已经从平卢开始南下了。

    西路军上下,全都很生气,他们往大辽的西边进攻,本来就是打下了最大的疆域,但都是些贫瘠之地。

    属于是吃最多的苦,打最多的仗,得到的却最少。

    而东路军在宗望的率领下,灭掉了大辽在东边的膏腴之地,包括辽东这种沃野千里的地段。

    本指望南下侵宋,能够扭转这种局面,谁知道又遇到了定难军异军突起,前来阻拦。

    从地图上看,定难军在大宋的西北,他们要杀到东边几乎不可能,完全无法影响东路军南下。

    但是却正好和宗翰率领的女真西路军,狭路相逢。

    而且从如今的战局来看,定难军不是奔着打断两路人马南侵来的,他们并非是在急行军,堵到各个战场。

    而是每打下一个地方,就要实质性地占领,似乎是出来开疆拓土来了。

    孟暖披着一身重甲,按着腰间佩剑,大笑之后,又冷着一张脸看着眼前逼近的数千人浪。

    完颜希尹一来,女真鞑子偷袭不成,又开始驱使附近生口扑城。

    他们已经形成了路径依赖,每次就先这么干,死一些之后,敌人丧胆,而他们见血则更加兴奋。

    几十辆排车踟蹰而行,在视线中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连走在最前面那些百姓的面孔都看得见了。

    孟暖拔出了剑,迎着寒风站得笔直,又看了更远处在小丘上布列的女真军马一眼,目光直落在那两面黑色矗旗下。

    在他身边,几十名最为铁杆的心腹嫡系都紧张的看着孟暖,就等着他发号施令。

    “女真鞑子,真当自己无敌了,咱们兄弟手里有马有人,这个乱世,投谁不是被青眼相加!非要在女真恶鬼手底下苟活?”

    “守住应州,就是一场大富贵,等着瞧吧!”

    两面猎猎舞动的黑色矗旗之下,银术可与完颜希尹策马并肩而立。两人目光,都落在最前面的治所城墙上。

    银术可凝视半晌,又问了身边识得旗号之人,才举起马鞭对完颜希尹道:“这当先堡寨守将正是孟暖,辽人溃败之后,这些当地的豪强趁机霸占了治所,大部分都向俺请降了,唯有这个孟暖现在还守着这个冲要地方。”

    完颜希尹哦了一声,笑道:“城中那些守军,肯定是辽人余孽,军心不振,没什么大用场。只要顺利打下前面几个堡寨,城中自家就乱了。这姓孟的要是机灵,早些降了就是,少不得赏他些什么。”

    “银术可,你受了皇帝的命令来打前锋,可不要让皇帝失望啊。咱们女真这么多勇士,皇帝偏偏看中了你,真叫人眼馋!”

    听到希尹话里,似乎有嘲讽的意思,银术可冷笑一声:“俺能被皇帝看重,不是靠运气,希尹,你看着吧……俺倒是希望他一直不投降,让俺杀上几天,不见个几千生口的血,如何震得住这些蛮子?总要好生杀一场,收拾干净了,这里才真正算俺们女真人的地方。”

    希尹点了点头,“银术可,你已经知道要守住这些地方,将它们真正变成咱们女真的地盘,就这便胜过了大多数的女真汉子。”

    “用不着你来夸。”

    完颜希尹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人,驱赶生口去送死,消耗守军的箭矢和器械。

    应州治所旁边,还有几个护卫掎角的堡寨,此时也都紧张地备战。

    在甲字堡侧后不远处的乙字堡上,守将刘志同样紧张的看着眼前一切,看看逼近的人浪,又看看甲字堡上的动静。

    他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这名军将也算是宿将了,以前在大同府当值的,逃到孟暖这里被收留。

    人浪越逼越近,押队的女真骑士已经勒住坐骑,停在弓弩射程之外。

    而为他们驱赶的生口却毫不停顿,仍然前行,已然是在弓弩的杀伤范围之内了。

    黑压压几千人沉默麻木的逼近,只听见一片踩过泥浆的声音,这个场面,足以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刘志环视左右,刚想下令放箭,却看见那些新募的军士们互相对视,手动足颤。

    就是带来应州的骨干,也不住回顾,看向自己。

    纵然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刘志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迟疑。

    自己一声号令下去,就是一场屠杀!临阵而战,斗卒斗将,生死莫怨。现下却是女真鞑子借己之手,杀干净这应州百姓!

    他是大辽大同府的武官,这些人以前也是辽人,而且驻军应州这些时日,免不了要和附近百姓打些交道。

    催促供应,征发粮秣,这些百姓接待也算是恭敬客气,点头哈腰求生存,薄薄的算是有了点交情。

    刘志也知道这乱世当中百姓们过得到底有多艰难,现在往下看去,似乎还能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越是看,就越觉得熟人多,看谁都熟悉。

    但凡是个人,总得有点人性,有点慈悲之心。

    可现在又能如何?只能怪这不长眼的贼老天!

    刘志红了眼睛,抬起手来,一声放箭就在嘴里打转,怎么也难冲口而出。

    应州治所上,孟暖看着眼前逼近的黑压压人浪,咬着牙道:“还等什么?放箭!”

    几十名麾下心腹,闻令下意识的就射出手中箭镞弩矢,堡上床弩也射出了粗大的弩矢。破空之声,凄厉响起。

    眼看应州治所放箭,刘志闭上了眼,使劲一挥手。

——

    应州攻防已经持续了三天。

    附近的密林中,四个人伏在草里,一直关注着下面的战况。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右衽布袄,布质粗陋,布眼老大。

    乱糟糟的头发挽在头顶,插着荆钗木钗,一脸土色。

    只要他们不开口,估计所有人,都只把他们当做躲避女真搜捕的普通百姓。

    领头的青年一张嘴,那河北口音是掩不住的。

    “哥哥,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回去禀报王太尉吧。“

    “这孟暖真不是个人!”

    青年人深吸一口气,缓缓摆手:“他是对的,要是打破了城池,死的人更多。”

    为首这青年人,就是岳飞,他在王禀手下。

    因为应州战事,直接关系到太原,女真鞑子只要攻破应州治所,定然会以应州为支点,开始南下入侵。

    河东五台山附近的城镇首当其冲,那些镇子太小,根本挡不住女真人。

    他们可以快速围住太原。

    王禀找人来此地刺探军情,派出了几支小队,岳飞就是其中之一。

    他带着的这三个人,都是他从军之后,前来投奔的同乡好友。

    分别是:王贵、徐庆、姚政

    他们这支小小队伍,沿着道路小心翼翼的一直向北,原来害怕碰上大队女真哨探。这些家伙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被发现了就跑不了。

    谁知道沿途竟然没有哨骑,他们早早到了应州,然后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徐庆看着眼前惨景,竟然有些失神,只是喃喃自语:“这些鞑子,岂能让他们南下?岂能让他们南下?”

    他们都是相州人,如今却在河东防御,家乡那边情况比河东还要不如。

    岳飞也是神色凝重,眼前这些,虽然都是辽人。

    但应州本就是幽云十六州之一,此地一半以上都是汉儿。

    即使这些生口是异族,被如此的残虐,也叫人看的头皮发麻。

    但是他天性就比其他人沉稳一些,没有似徐庆一般,只是凝声说道:“再等等,我看这个孟暖,守城极有章法,或许还真能撑住。若是他顶住了,完颜宗翰那边,也不会久等。”

    “我怕他们大军踩着泥浆强行南下,那就一定要说服王太尉出兵,来救应州了。”

    稍微懂兵法的,都知道攻打河东时必取应州,这不是一个可以绕过的地方。

    应州相当于山西北部的“门闩”。

    从地理看,它位于桑干河与黄水河交汇处,控扼大同盆地通往雁门关的咽喉。

    女真的西路军南下只能走两条路:一是云中-应州-雁门关直扑太原;二是绕道朔州从侧翼突破。

    若是能控制应州,就能卡住第一条主路,迫使金军走更崎岖的西线。

    而西线的朔州,如今有银州兵正在一城一池地和女真人反复争夺,翻浆期大军进入朔州,辎重运输是个大问题。

    那时候,就是真正的踩入泥潭了。

    所以应州之重要,正如围棋中的“天王山”——得此一子,满盘皆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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