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停了，天还蒙着层青灰色。

苏棠从睡梦中醒来。

灶房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她起身走出去查看，便看见三个孩子窝在灶房里。

老大霍星临在和面，老二霍星野在灶台边烤红薯。

最小的星遥捧着半块红薯，啃得喷香。

苏棠揉了揉眼睛，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

她有些惊讶：“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了。”霍星临挨着灶膛坐下，拿起火钳拨了拨里面的柴火，“小叔刚刚出门了，他说今天电工队来，让我在家看着，别让星野乱跑。”

霍星野满脸不高兴，出声反驳：“我才不会乱跑！”

提到霍时，苏棠的手顿了顿。

昨夜凌晨时分，她隐约听见房檐外传来的动静。

他估计忙了很久，才把雪清扫干净……

苏棠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刚想说话，院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踹门声。

其中夹杂着粗声粗气的叫喊：“苏棠！你个丧门星！给老子开门！”

这聒噪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霍星遥吓得往哥哥身后缩。

霍星临猛地站起来，挡在弟妹身前，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把火钳。

苏棠眉头皱起。

她一听，就认出了这是苏胜的声音。

苏棠走到院门边，隔着门板冷声道：“苏胜？你大清早踹门嚎什么？”

“少废话！赶紧开门！”门外的苏胜踹得更凶了，门板都在晃，

“再不开门老子砸了你这破门！”

苏棠深吸口气，拔开门闩。

刺骨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苏胜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立刻凑到眼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歪眉斜眼的青年。

苏棠认得这两人。

是前几天晚上，被她用猫眼草教训的那两个人。

三人身上，都裹着不合身的厚棉袄，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抓痕，眼色发青，显然那毒劲儿还没彻底过去。

“苏棠，老子跟你没完！”苏胜啐了口唾沫，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把欠条交出来，再给老子拿点钱，不然今天拆了你这破院子！”

他说着就要往里闯，苏棠侧身拦住，声音冷得像院里的积雪：“苏胜，欠条在我这儿，我还没找你还钱，你倒是自己先上门了。”

一说起“还钱”这事，苏胜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

那天他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毒，折腾得满地打滚，苏棠说这毒会死人，还说她知道怎么解。

他吓得魂飞魄散，不仅掏了二十块钱，还被逼着写了张，一百二十块的欠条。

回来后按苏棠说的，喝什么马齿苋和蒲公英煮的水，折腾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昨天碰见这张洋和高达海这两个兄弟，三人明明是一起出的事。

结果，这两人“中了毒”，啥也没干，就在家躺了两三天，竟然和自己一样，好得差不多了。

苏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压根没中什么毒！

是苏棠这丧门星骗了他！还讹了他二十块钱，还骗他写下了一百二十块的欠条。

苏胜越想越气，“你还敢提！”

他的火气“噌”地窜上来，指着苏棠的鼻子骂，“你个臭娘们敢骗老子！我根本没中什么毒，也不可能会死！你说的什么中毒，全都是假的！”

苏胜叉着腰，气势汹汹：“你把老子当猴耍！今天你要不把钱拿出来，顺带把欠条一并给我！别怪我不顾念亲姐弟关系，给你好果子吃！”

三个孩子听到外边的声响，从厨房出来。

霍星临抱着妹妹，把霍星野护在身后，小声对苏棠说：“…我去叫人。”

“别去。”苏棠按住他的胳膊，神色自若：“这点事，不用多跑一趟。”

她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倒让苏胜更气了。

苏胜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都要喷到苏棠脸上了：“老子告诉你，今天要么把欠条交出来，再拿五十块钱给老子赔罪，要么我就把你这破屋掀了，让你跟这几个小杂种喝西北风去！”

“你试试。”苏棠的声音没提高，却带着股让人发怵的冷意。

她面色平静：“我可没骗你，你的确是中了毒，要不是我，你早没命了。”

苏棠说的都是实话。

猫眼草在异能的催化下，会强烈的毒素。

只是因为她异能的衰弱，毒素有限。

最多只是把人折磨个几天，毒素从体内排出去后，自然就没事。

看苏胜这活蹦乱跳的样子，看来毒素排得差不多了。

苏棠的空间里，还藏了几颗猫眼草的种子。

苏胜要是继续在这闹下去，她不介意，把这几颗种子，全用在他身上。

苏胜被苏棠阴森森的眼神盯着，腿肚子莫名一软。

那天浑身痒得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还偏偏挠不得，一挠就起大片的红疙瘩，那种滋味他真是不想再尝第二遍。

可身后还有张洋和高达海，两个兄弟在看着他。

他要是怂了，以后别想在村子和镇上混了。

“你少吓唬人！”苏胜梗着脖子喊，“你那破话也就骗得了老子一次，真当老子傻啊！”

苏棠缓缓抬手，几颗猫眼草种子，从袖口掉进雪地里。

异能从脚底蔓延，催生的猫眼草，瞬间钻进苏胜的裤脚里。

“呀！弟弟你瞧！你的脸又开始红肿了！是不是毒素没排出去啊！”

苏棠捂着嘴，一脸惊讶地指着苏胜一点点红肿起来的脸。

苏胜下意识伸手，刚一碰上手，立马大叫了声：“哎呦！什么东西！”

张洋和高达海满脸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双双指着苏胜的脸：“苏胜你、你的脸！”

苏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从额头到下巴，连带着耳根子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紧接着，那片潮红处迅速鼓起，皮肤像被吹胀的气球般往外撑开。

原本还算平整的脸颊此刻高高肿起，硬生生比平时大了一圈，连带着眼睛都被挤得眯成了一条缝，只剩两道惊恐的缝在肉里转动。

“我…我的脸……怎么了？！”

苏胜满脸惊恐，他刚想伸手去挠，指尖刚碰到皮肤，就疼得“嘶”了一声。

脸上的皮肤，稍微一动就牵扯着周围的肉，传来火烧火燎的胀痛感。

苏胜疼得，话都说不清了：“我、我的脸……怎、怎么回事……”

苏棠冷着眼，把释放的异能收了过来。

藏在雪地里的那几颗催生猫眼草，没了异能支撑，瞬间枯萎。

这剂量够折磨苏胜十天半个月了。

因为忙着挣钱一事，苏棠险些都要忘记苏胜这事儿了。

哪成想他自个找上门，也正好省去了她再多跑一趟。

苏棠不紧不慢，继续忽悠：“哎呦我可怜的弟弟，你看看你。”

“我都说了，你是中毒了，这毒要呆在家里，好好养着，吹不了风，见不了光的！”

“你看你，一出门，好不容易排出去的一点毒素，又全回来了！这下好了！”

她语气略显夸张，边说边摇头。

苏胜艰难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个兄弟。

张洋和高达海两人，好端端地站着，一点事也没有。

脸上和身上的疼痒，远不及另一种打击来得凶猛——

苏胜眼睁睁看着两个兄弟毫发无损，自己却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为什么他们两个，一点事也没有！”

苏胜红着眼，怒吼。

张洋和高达海被苏胜这幅样子吓得半死，显然是想起前几日，那又疼又痒的钻心滋味了。

苏棠捏了捏发颤的手心，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们两个又没中毒，当然没事啊。”

其实是她的异能有限，把剂量全用在了苏胜身上，自然就没剩下多少能用来教训其他人了。

苏棠现在的异能很珍贵，供她使用的仅有那么一点。

不到万不得已，她很少会动用自己的异能。

一来容易暴露，二来…浪费了。

苏棠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又冷了几分：“我早说了，是中毒了，毒素也没排干净，你偏不信，现在……”

她顿了顿。

苏胜越听，心凉了半截。

他哪还敢顶嘴，这又痒又疼的滋味，钻心蚀骨，比上次还厉害数十倍。

要不是有外人在，他都想滚到地上撒泼了。

苏胜看着苏棠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想起她前几天说的“毒死人”，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会儿哪还顾得上要钱、要欠条，抱着头就想往外冲。

却被自己肿得发沉的脚，猛地绊了一下，“扑通”摔在雪地里，溅起一片雪花。

苏胜在雪地里滚了两圈，想蹭掉身上的痒意，可越滚越痒，身上的红肿顺着脖子往棉袄里钻。

他急得他嗷嗷哭嚎：“姐！苏棠姐！我错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钱我还！欠条我也认了！你快救救我啊！”

苏胜亦如上次那样，被疼痛折磨得不行时，立马开始认错说好话。

张洋和高达海见状，哪敢停留，对视一眼，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跑，连滚带爬的样子像是身后有恶鬼追。

苏棠看着在雪地里打滚的苏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回去吧，什么时候把那一百二块凑够了还我，我再告诉你解毒的方法。”

说着，她还不忘补充道：“对了，我看你中毒太深，上次说的马齿苋和蒲公英煮水泡，已经不管用了。”

“我错了！我错了！”苏胜疼得涕泪横流，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我再也不敢了！欠条我肯定还！姐姐，你快救救我……”

苏胜不肯离开，趴在地上一个劲认错。

看似在求饶，实则就是耍无赖。

苏棠也不给他好面色，一脚将人踹出去，转身把门关上。

隔绝了苏胜痛苦哀嚎的声音。

她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下来，把身后的三个孩子，看得一愣一愣。

“看我干什么？都回去吃早饭去。”

苏棠拍了拍手，率先轻推了下凑到最前边看戏的霍星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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