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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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的指尖在竹篮边缘掐出一道浅印。
她当然知道,以霍时的敏锐,踏进前山会引来他的怀疑——
没等苏棠开口,霍时已重新抬步,只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和一句淡得几乎要融进风里的话:“别拿试探当聪明,这里的风险,你担不起。”
话落,他转身就走,步伐依旧沉稳,没再回头。
苏棠在原地没动,目光越过影影绰绰的树林,朝着方才霍时走出来的方向扫了一眼,眼底藏着几分若有所思。
基本可以确定,霍时要做的事,和这片山林脱不了干系。
在决定这样做的时候,苏棠就已经把前因后果、利弊得失,梳理得清清楚楚。
霍时因村里的闲话刻意疏离,这让他们之间刚建立起的微妙平衡,即将崩塌……
苏棠决定做点什么。
…
这天是周一,苏棠一大早赶往县城。
清晨的阳光仅一缕落下,费力穿透铅灰色的云层,斜斜搭在县城青砖房的瓦檐上。
红旗服装厂门口刚升起国旗,几个穿工装的工人正扛着布料往车间走。
苏棠攥紧包里的村办手续——昨天下午特意找村支书盖了章,白纸黑字写着“苏棠同志设计作品委托村集体对接”,免得再因“个体户”卡壳。
二楼办公室里,李科长正对着桌上的样衣皱眉,见苏棠进来,指了指沙发:“坐,样衣昨天试产了三件,车间说版型比老款省料,领口的暗扣,工人也说方便。”
他拿起件的确良衬衫递过来,浅灰色布料挺括,小翻领压得整整齐齐,是苏棠设计的那个款式。
苏棠摸了摸面料,指尖能触到细密的针脚,心里有了底。
“李科长,这版型我按不同肩宽调过,从二尺八到三尺二的肩围都能做,批量生产也不用反复改裁床。”
李科长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份油印合同,钢笔尖在“设计费十五元”、“版权费每百件五元”处划了圈。
他开口说:“条款都按你说的写了,签字按手印就行。后续要是再用你其他设计,咱们再补合同。”
苏棠接过合同,目光扫过“交货后三日内付清设计费”的条款,确认无误后,在乙方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指尖沾了印泥,稳稳按上红手印。
李科长收了一份,另一份递给她,又从铁皮柜里拿出个信封:“这是预支的五块定金,下周一来结剩下的,顺便把你其他设计稿带来,厂里想看看那款蓝印花布连衣裙。”
苏棠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硬挺的纸币,心里松了口气。
走出办公室时,车间的缝纫机声又响了起来。
苏棠揣着信封走出服装厂,没急着回村,绕去了县城的集市。
刚过正月,自由集市上还透着股热闹劲儿,挑着担子卖红薯的老汉、摆地摊缝补旧衣的妇人,吆喝声混着自行车铃铛响,裹着寒冽的风扑在脸上。
她到供销社,买了两斤粗盐、一包肥皂,以及一些适季的种子,玉米、大豆、花生等。
路过五金铺子时,苏棠停住脚,盯着柜台里的小物件看了片刻,最终掏钱买了把折叠小刀和一卷细麻绳,塞进布包最底层。
往回赶时,苏棠犹豫片刻,绕路去了镇上的车站附近。
远远看见车站门口有个摆地摊的老太太。
老太太吆喝的话,引起了苏棠的注意。
“刚打的野兔子、山鸡!都是前山那边新鲜逮的,肉嫩得很,要不是家里孙子等着交学费,我才舍不得卖!”
前山?
苏棠脚步一顿,她往摊位前凑了凑,好奇询问:“大娘,您这野味真是前山打的?我前几天想去那边挖点野菜,村里人都说那儿有野猪,还不让去呢。”
老太太抬头瞅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可不是前山嘛!红花村离那儿近,我家老头子跟儿子常去那边下套,不过也就敢在东边溪边转悠——西边那片陡坡可不敢去,上个月还有人瞧见野猪,拱了地里的红薯窖,连打猎的都绕着走。”
苏棠心里一动,顺着话头往下问:“真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没人敢进去了。”
老太太一边给野兔子褪着细毛,一边随口答道:“哪有人敢进去啊!前几年抓走私犯那阵,山上还留着岗哨呢!也就这半年松快些,可除了青石村和红花村的,谁还知道那地方有野味?”
苏棠点点头:“那倒是。”
她没再多问,指着那只肥实的野山鸡:“大娘,这山鸡多少钱?我买了,正好嘴馋想吃肉了。”
老太太报了价:“一块二!这鸡昨儿刚打的,还是活的。”
苏棠没还价,从包里抽出钱递过去,又状似无意地说:“您也别让大爷总去前山了,万一碰着危险可咋整?”
老太太笑着应了,把山鸡用麻绳捆好递过来:“姑娘心善!”
“我家那个也就在最外边转转,里头都不去的,也是怕遇着危险。谁知道那深山老林里藏了什么人啊鬼啊的……”
苏棠捏着山鸡的手微微一紧,心头掀起波澜,面上却装作好奇的模样,往前凑了凑:“…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见她出手阔绰,是个爽快人,便左右瞟了瞟,压低声音:“说是那山里很少人去,但我家老头子这半个月去西边陡坡砍柴,总瞧见些不对劲的。要么是新踩出来的草印子,要么是烧过火的黑灰堆……”
苏棠瞳孔微缩,指尖悄悄蜷起。
她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惊色。
——西边陡坡?
苏棠定了定神,笑着说:“那大爷没看清是什么人吗?会不会是别处来砍柴的?”
老太太摆摆手,声音压得更低:“哪能啊!咱们村砍柴都有常去的地界,谁会往陡坡那边钻?再说那印子看着沉,不像是空着手的,倒像是……扛着东西走的。我家老头子胆小,见着这些就赶紧往回跑,还叮嘱我别往外说,怕惹麻烦呢!”
苏棠心里的猜测愈发清晰,嘴上却顺着老太太的话应着:“可不是得小心些。”
辞别老太太后,苏棠拎着山鸡往家走,脚步缓了缓。
意外之喜。
西边陡坡的人迹、霍时刻意隐瞒的行踪、前山藏着的秘密……这几样凑在一起,让她基本确定了。
…
苏棠回到家时,三个孩子正趴在炕桌上写作业。
见她拎着山鸡进门,霍星野立刻凑过来:“这鸡要给我们炖的吗?”
苏棠摇头:“不是,是我嘴馋想吃。”
霍星野眨了眨眼,小手麻利地接过苏棠手里的布包,“我帮你把东西放好!灶房水缸我和哥哥早上挑满了,柴火也劈够了,您歇着吧!”
苏棠看了眼他殷勤的样子,把鸡关进后院的鸡笼,才跟着进屋。
炕桌旁的霍星临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田字格边缘晕开一小团黑。
他抬头,把炕沿边的一双缝补好的旧棉鞋,往暖炉旁挪了挪。
苏棠眼熟:“这不是我那双要扔了的旧鞋吗?”
对上苏棠投过来的目光,霍星临点了点头:“嗯,我看还能穿,就捡回来洗干净,给补好了。”
说着,他低下头,双手摆弄着,将散在桌上的作业本,按大小理得整整齐齐。
苏棠正愣神。
霍星遥放下铅笔,小跑着过来,声音软乎乎的:“妈,我帮你杀鸡,我上次看王婶杀过,已经学会了。”
她说着举起小拳头,表明自己要帮忙的决心。
苏棠回过神,心情有些复杂。
这三个孩子是怕她嫌弃他们,所以急着找机会表现自己……?
她能看到三个孩子眼中,一点点泄露出来的依赖。
这份小心翼翼的依赖,让苏棠有些不自在。
就像末世里突然撞见主动凑过来的小动物,明知对方无恶意,却还是想习惯性保持距离。
苏棠自始至终都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她借这具身体重活一世,已是天大的幸运。
她向来认“等价交换”的理,原主留下的烂摊子、甩不掉的责任,她便愿意一力揽下。
至于这三个孩子,于她而言,更像是这份“责任”里,不得不照拂的一部分,无关亲疏,只是应尽之事。
苏棠抿了抿唇,压下心里那点莫名的无所适从。
晚饭时,炖得软烂的鸡汤端上桌,三个孩子吃得满嘴油光。
夜深后,院子外传来霍时回家,关门的轻响。
苏棠等外头彻底没了动静,才悄无声息进入空间。
黑土地里,植物长势喜人,刚移栽的梨树苗也活了。
她指尖凝聚异能,细细滋养着作物。
苏棠始终清楚,资源是生存的根基,信息是破局的钥匙。
唯有同时握稳这两样,才能在千变万化的环境里,稳稳扎根,不被轻易淘汰。
所以,这几天她就会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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