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苏棠把鱼倒进盆里，一回头就看见霍时盯着自己的肩膀，面无表情：“刚才他说什么了？”

苏棠摇摇头，“没说什么，他这次回来，好像是特意来找我的……”

叶卫显然不正常，她上次用异能教训他，他似乎猜到是她的手笔……

过了那么久，又跑过来试探。

苏棠预感到了不妙。

霍时走到盆边，伸手拨了拨水里的鱼，指尖沾了点水，却没在意：“别理他，以后他再来，直接关门。”

“……知道。”苏棠顿了顿，视线落在微沉的脸色上，好奇发问：“小叔好像很讨厌叶医生？”

“嗯。”

霍时毫不迟疑的应声，让苏棠愣了愣。

他语气却依旧平稳：“他心思不正，离远点好。”

这话没绕弯子，非常直白地表达了对叶卫的排斥。

苏棠回神，正想继续追问，就见霍时转过身，从衬衫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是本封皮有些磨损的《我是一片云》。

书脊用棉线重新装订过，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过的。

霍时的手指捏着书脊，指节分明，冷白的皮肤衬得那本旧书都多了几分质感。

他递到苏棠面前时，指尖擦过她的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像塘边的风扫过皮肤。

“我见你在看书。”霍时的声音比刚才软了些，目光落在书页上，“这本书……虽旧了点，但内容还不错，你要是有空想翻书，这本先拿着看。”

苏棠接过书，指尖碰到封面，还能感受到残留的、属于霍时的体温。

她下意识翻开扉页，就看见右下角用钢笔写着两个隽秀的小字——“霍时”，旁边还跟着个小小的缩写“HS”。

笔尖的力度把控得极好，笔画利落又不失风骨，一看就是练过的。

这书显然是霍时自己的。

苏棠表情顿住，抬头看向他：“小叔，这是你的书？你自己不看了吗？”

“我还有别的。”霍时的目光落在她握着书的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尖泛着淡淡的粉，握着旧书的模样，倒像是一幅安静的画。

他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移开视线，看向院角的爬满的藤蔓：“塘里的鱼看着长势挺好，要是打算出手，我能帮你联系靠谱的买家。”

话题转得有些突然，苏棠却没忽略他刚才的眼神——

那眼神太沉了，像藏着片深海，看得她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捏着书页的手指紧了紧，结合霍时这几天明显的变化，苏棠藏匿在心里的想法，又悄然冒出：霍时，会不会是喜欢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苏棠压了下去。

先不提他们明面上的叔嫂身份这层前提，霍时又是那样矜冷自持的人，怎么会……

苏棠定了定神，指尖摩挲着扉页上的“HS”缩写，微微扬起嘴角，语气带着点玩笑似的试探：“小叔突然送我书，是怕我闷着？”

她目光直直落在霍时脸上，想捕捉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霍时却只是垂眸看了眼盆里游得欢实的鱼，指尖漫不经心地拂过盆沿的水珠：“偶尔看看书，也能松快些。”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

这话让苏棠心里轻轻一动，没再追问：“那我先把书拿回屋，等会儿再来收拾。”

转身时，她余光瞥见霍时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影上。

那眼神沉得像夜，看得她脚步都顿了顿，连忙加快速度进了屋。

屋里飘着淡淡的皂角香，是早上刚晒过的被褥味道。

苏棠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指尖又碰了碰扉页的字迹，心里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缠得人有些慌。

晚饭时，苏棠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还从柜子里翻出半瓶白酒。

白酒是供销社买的，说是自家酿的高粱酒，度数不低。

霍时落座时，看见桌上的酒瓶，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怎么想起喝酒？”

“这几天小叔帮了我那么多，又送我东西。”苏棠给霍时摆上酒杯，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语气自然，“没什么好谢的，就想着陪小叔喝两杯。”

她故意停顿了下，眼神带着点狡黠，“小叔要是不喝酒，那这酒可就浪费了。”

霍时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杯沿沾了点水珠，映着灯光，晃得人眼晕。

他沉默了两秒，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少喝点。”

苏棠老老实实地点头，给霍时夹了块炒鸡蛋：“小叔尝尝这个，我放了点葱花，应该合你口味。”

她记得霍时吃饭不爱吃太咸，特意少放了盐，还加了点后院种的葱提味。

霍时夹起鸡蛋尝了口，没说话，往苏棠碗里夹了块鱼肉：“鱼刺挑干净了。”

等三个孩子吃饱喝足离开，苏棠和霍时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说话，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

苏棠抬眼看向霍时，他吃饭的模样很规矩，下颌线绷得紧实，喉结滚动时，皮肤泛着冷白的光泽，简单的吃饭动作，透着股矜贵。

等霍时喝完第一杯酒，苏棠眼神闪了闪，连忙又给他满上：“这酒不错，小叔喜欢可以多喝几杯。”

她盘算着，霍时酒后会不会露些破绽来……

霍时没推辞，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第二杯下肚，酒杯刚放下，他的脸色就微微变了——

原本冷白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尖，眼神也比刚才朦胧了些，不像平时那样锐利。

苏棠心里愣了下，试探着问：“小叔，你没事吧？是不是酒太烈了？”

霍时摇摇头，想开口说话，可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

他说着，却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少了几分沉稳，多了点孩子气的笨拙。

苏棠看着他这模样，有些好笑。

看不出来，霍时原来是个一杯倒的酒量？

她强忍着笑意，又给霍时夹了块菜：“小叔要是不舒服，就别喝了，先吃点东西垫垫。”

霍时没动筷子，只是抬眼看向苏棠。

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原本深邃的眼眸像蒙了层雾，可落在苏棠脸上时，却依旧带着股专注：“你……刚才问我什么？”

苏棠神色迷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小叔在说什么？”

“我在说……”霍时的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你很好，比谁都好。”

他说着，突然伸手，似乎想碰苏棠的头发，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只是指尖微微蜷了蜷，像是在克制什么。

苏棠：……

怎么突然给她发好人卡。

苏棠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看着霍时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带着水汽的眼睛，忍不住又试探了句：“小叔觉得我好，是因为什么啊？”

霍时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理清思路，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是因为你是苏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只是因为这样。”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苏棠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她看着霍时认真的眼神，哪怕知道他喝多了，心里还是忍不住悸动。

苏棠咬了咬唇，又问：“那小叔送我书，也是因为我是苏棠，没有别的原因了？”

霍时这次没犹豫，点了点头：“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也越来越朦胧，可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苏棠的脸，“你喜欢看书，我就……就把书给你。”

苏棠看着他这模样，心里莫名软了软。

她知道霍时喝多了，说的话可能不算数……

苏棠清了清嗓音，忍不住问：“小叔，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刚问出口，苏棠心里在短短一瞬，闪过了千百回的念头：

万一霍时醒了之后不认账，或者觉得她轻浮，那以后两人怎么相处？

可话已经说出口，苏棠有些紧张地看着霍时，等着他的回答。

霍时愣了愣，似乎没听懂，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目光落在苏棠脸上，沉默片刻，嘴角竟极轻地扬了扬。

那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却褪去了平日的冷硬，掺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像寒冬里极浅的一缕暖阳，转瞬即逝：“是……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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