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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我又悟了!(4k)


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青砖上明明灭灭,长久的沉默好似寒潭。

    最后,终究还是王承嗣先打破了死寂。他躬身俯腰,腰身弯得几乎贴紧地面,声色之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

    “师祖,弟子有罪!”

    背离宗门根脉、另辟蹊径重立大道,倒也并非不可饶恕。山上人另起门墙之辈本就不少,只要心存敬畏、不欺师灭祖,本家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力所能及之处,都会伸手帮衬一把。

    可他偏生捅破了最不堪的一层窗纸——即便并非本愿,他终究还是将整个宗门不过是邹子掌中玩物的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了世人面前。

    这等奇耻大辱,于任何宗门而言,都是近乎极致的羞辱,绝无半分容忍的可能。

    一宗上下,从开山祖师到门人弟子,皆是他人手中随意拨弄的棋子,就连宗门赖以立身的大道根基,都不过是旁人刻意推引所留。

    这般境遇,放在山上人的世界里,足以成为流传千古的笑柄,压得整个宗门永世抬不起头。

    师祖立于堂下,背影萧索,始终未曾开口。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也无半分意料外的欣慰,唯有一片沉寂。

    他就这般怅然立着,目光落在王承嗣微颤的肩头,凝望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一句:

    “苦了你了!”

    王承嗣猛地一僵,随即愈发将头埋低。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子:

    “师祖,弟子弟子虽非有意,却终究让宗门蒙羞,让列祖列宗的颜面扫地,这份罪,弟子万死难赎。”

    师祖缓缓抬手,枯瘦的手指在半空顿了顿,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蒙羞?”师祖低声重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从邹子布下这盘棋,从整个宗门在我手中立派那日开始,我们就都是局中人了,可笑的从来不是你,是我们这些自以为勘破大道的痴人。”

    他佝偻着身子,走过王承嗣身旁,看向了远方尘蒙一片的远山。

    “你揭破一切,不是罪,只是醒了。从我们这个不切实际,徒惹笑话的梦里醒了。”师祖的声音渐渐拔高,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只是这清醒,太苦,太沉,压得你喘不过气,也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王承嗣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望着师祖的背影,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愧疚、委屈、茫然像潮水般涌来,将他裹挟其中,不知所措,只能沉沦不停。

    似是看出了他心头困扰,他的师祖转过身,认真的看向了自己这个最骄傲也最无奈的弟子道:

    “你没错,孩子,这件事上,你永远都没错,甚至该是我们这些痴人要对你道一声谢。”

    说罢,这位老人竟是对着王承嗣俯身大拜,惊的王承嗣满心错愕,随之急忙闪开。

    但老人不依,依旧执拗的转身继续拜下,一连几次,王承嗣终于放弃,立在原地局促不安的受下了这道大礼。

    待到礼毕,师祖方才起身,朝他道了一句:

    “你既然已经醒了,就千万要把我们这些糟粕忘了去,你心头已有明悟,自此之后,随之而去便是,莫要在留念我们这些痴人了!”

    “师祖?!”

    王承嗣急忙上前,意图说点什么,可才是上前不过几步,便看见整个祖师堂连同师祖一并在他面前烟消云散。

    立在这片混沌虚空中,王承嗣怔忡良久,眼底的惊惶渐渐散去。他缓缓抬手,对着师祖消失的方向郑重拱手,深深一拜,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师祖,弟子谨记!”

——

    “哎?表哥,你醒了啊?”

    守在床边的崔实录见王承嗣睁眼,脸上顿时一喜。

    王承嗣循声望去,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崔氏的床榻上。身前围着几个垂手侍立的侍女,还有那不知上辈子到底欠了他多少的便宜表弟。

    “表兄,姑母方才来看过你,只是没多久就走了,许是还有要紧事缠身。哦对了,我娘已经让人去给你熬人参汤了,待会儿就给你端来。还有,还有!仙长特意让我给你留了话!”

    前面的话听着都还顺耳,只是听到“姑母”二字时,王承嗣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

    可等听到最后一句,某些不好的回忆瞬间翻涌上来,叫他顿时浑身一寒,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直窜脊背而去。

    他怎么记得,上次在西南大营时,不也是这般情景?

    他骇然看向眼前的便宜表弟,恍惚间,竟觉得对方的身影和自己那位便宜世叔重叠在了一起。嘴唇嗫嚅了几下,王承嗣心惊胆战地问道:

    “留、留了什么话?”

    “呃,仙长说,他这次就不给您留话了。表哥,仙长之前还给你留过话?”

    王承嗣先是一愣,满心困惑,不对啊,压根没这回事!那位老爷从没给他留过什么话,可这次特意说“不留了”,又是何意?

    但下一秒,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随即狂喜道:

    “啊——!我悟了!我又悟了!”

    “啊?表哥?你悟什么了啊?”

    崔实录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呼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暗忖:表哥该不会是真的癔症了吧?

    王承嗣却全然不顾,兴奋地解释道:

    “我此前从没见过那位老爷,可他却特意这般说,这就说明,他知道我见过那位道爷,也知道道爷之前给我留过话!”

    “之前在道爷那里,我没能彻底断开因果,才会又卷进这些事里,虽说这未必是坏事,但我们这种小虾米,显然不该再掺和进去了!”

    “老爷心善,又神通广大,我这点小心思断然瞒不过他。况且他既然是受道爷所托来给我送贺礼,自然也清楚前因后果。”

    说到这里,王承嗣目光灼灼地看向崔实录,语气郑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呃?意味着什么?”

    崔实录依旧一脸茫然,紧接着就听见王承嗣靠在床榻上,用力拍着大腿笑道:

    “这意味着,老爷亲自帮我们断开了和他之间的因果!今后只要我不再犯蠢主动撞上去,咱们啊,总算是能躲过去了!”

    崔实录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变了,他猛地失声道:“那岂不是说,我们这是断了仙缘?!”

    完了,表哥是真的疯了!仙缘就这么没了,他竟然还这么开心!

    自古以来,多少帝王将相求仙缘而不得,他们倒好,到手的仙缘竟然就这么扔了?

    可王承嗣却一脸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恨铁不成钢:

    “蠢货!仙缘也得分是谁的!咱们这种身份,攀得上那么高的存在吗?你好好想想,一个佃农莫名其妙攀上了天子的关系,却又不够资格让天子时时记挂,最后会怎么样?”

    “自然是一飞冲天!然后”

    崔实录说到一半,脸色骤变,是啊,看似一飞冲天,最终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崔实录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能劝。

    “懂了?”王承嗣挑眉问道。

    “弟,受教了!”崔实录满脸汗颜,连忙拱手应道。

    不过他很快想起另一件事,连忙补充道:“但仙长还说,表哥你最好去一趟白玉桥前的那家酒肆。他说那里有位前辈,您最好去见一见。”

    “他还特意交代,你也可以不去,因为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我们这些外人,只能点到为止。表哥,你看这事?”

    王承嗣眉头微蹙,半晌没有言语。

    他心里已隐约猜到是谁,只是.真要这般去见一面吗?

    此时此刻,他最怕的其实不是杜鸢这位大老爷。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撑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沉声道:“我出去一趟,你转告母亲她们,不必为我担忧。”

    崔实录连忙点头应下,又追问道:

    “表哥,如今外面局势仍不太平,要不要我叫上几个护卫随你同行?”

    “不必了,我还没孱弱到那般地步。”

    说罢,王承嗣只想独自静一静,便轻轻推开崔实录,径直朝外走去。

    出了崔府,他并未直接赶往白玉桥,反倒绕路去了萧家。

    他此行,是特意来见萧家幺女——萧清砚。

    两人相见,王承嗣拱手含笑道:“前辈,晚辈特来拜会。”

    萧清砚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如今这般光景,还叫我前辈?”

    说这话时,她眼底流光溢彩。顿悟而归,又曾弃生置之死地,这小子,是真的不一样了!

    这般变化,反倒让她越看越顺眼。既然他已然回头,她也乐得放下先前的架子,多几分亲近。

    王承嗣抬手挠了挠头,略显局促地笑道:“还是叫前辈稳妥些,我这会儿还不太适应这般光景。”

    “哦?那你先前还想着去退婚之事,如今也作罢了?”

    萧清砚愈发觉得有趣,故意打趣道。

    谁知王承嗣却收起笑意,眼神无比认真地摇头:“不退了,绝不再提退婚的事!”

    他这般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饶是曾经身为北月山主的萧清砚,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微微侧身,避开他的目光,轻咳一声问道:“那你今日特意寻来,是有何事?”

    王承嗣这才敛了神色,郑重说道:

    “那位老爷,已然帮我们断开了因果。往后,我们该是彻底安全了。”

    比起全然不知其中利害的崔实录,萧清砚瞬间便领会了这话的分量。

    她猛地抬眼看向王承嗣,下意思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弛,长舒一口气,连声道:

    “这就好,这就好!三教纷争,百家博弈,天人之事,本就不该是我们这些人能掺和的!”

    北月山不小,但得看和谁比,尤其是如今这种真正能够动摇三教百家的天大纷扰。

    “正是如此。不过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告知前辈。”

    王承嗣话音未落,便被萧清砚打断:“是为了你那个小宫主吧?”

    王承嗣脸上露出一抹苦涩,轻轻点头。

    萧清砚见状,放缓了语气:“你放心去吧,她这边有我照看,不会出岔子。只是.她的情况太过棘手,你打算如何帮她复原?”

    王承嗣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或许,要去别的天下一趟。”

    萧清砚闻言,眉梢瞬间挑起,语气凝重:

    “你当真确定?如今可不是往日,这般举动绝非儿戏!”

    往昔,跨域去往其他天下虽难,却也算不上凶险,无非是繁琐些。可如今这世道,即便有大修护航,也远不如从前安稳,稍有不慎,便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我已有计较。此事若不趁早解决,我终究难以安心。”王承嗣语气决绝。

    萧清砚定定看了他许久,最终还是松了口:

    “既已决定,便放心大胆去做。这边的事,有我在。”

——

    告别了萧家幺女后,王承嗣终于是鼓起勇气,踏入了那家酒肆之中。

    一经入内,便看见了邹子,或者说自己的师父。

    比起他来,邹子反倒是十分热切:

    “坐,坐就是了!”

    待到王承嗣入座,邹子认真大量过他后,亦是道了一句,叫他分外怔然的话:

    “真的是苦了你了啊!”

    师祖曾经说过的话,又在邹子的身上听到了.

    王承嗣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坐。

    但邹子却认真说道:

    “先前‘我’问过你,要不要来我阴阳家一脉,当时你说不。如今,我还要问你,要不要来我阴阳家?”

    阴身叫他改换门庭,是为彻底踩死小说家一脉。

    而他则只是出于疼爱和喜爱。

    这一点,王承嗣亦是清楚无比。

    可他依旧摇头道:

    “不,我不会改庭易祖的。”

    这个回答显然没超出邹子的预料。他只是笑着点头问了一句:

    “你可确定?”

    “嗯,阴阳家不缺我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可我小说家,很缺!师父,我不能离开!”

    邹子依旧轻笑点头,并端起茶壶为他亲自斟茶。

    可也是在这个时候,邹子忽然听见,王承嗣起身求道:

    “师父,我想求您送我去往三界分水所在的皇崖天!”

    此话一出,邹子心头顿时一惊,随之急忙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徒弟。

    皇崖天,道家三十六天之一,有色界之顶,上接轮回四梵,下镇三界众生。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界太阴属水,为‘至极安宁、寂然通照’

    换句话说,他如果没弄错的话,这儿关住的,不是曦,就是姬。是那后生定然会去的地方!

    想到此处,他是连茶水满溢出来了都没察觉的道了一句:

    “你去哪儿作甚?你不是.”

    可才道了半句,邹子便无奈收声,盖因他赫然瞧见,这便宜徒弟好不容易断开的因果,又叫他自己连了回去。

    “算了,你别后悔就是!”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师父说的是什么的王承嗣认真拱手道:

    “弟子,绝不后悔!绝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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