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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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复扬哪里料得到面前就有一个宋妙找来的“健实女子”。
但他虽然一向嘴碎,却从不嘴硬。
此时亲眼见得张四娘一番行事,当即应声而起,道:“且叫我也来试试。”
语毕,他走到一旁装莴笋的竹筐边上,先用一手拎——拎起来了,很沉,到底平衡不好,有些摇摇晃晃的,最后靠着双手把住了才拎稳。
扛着这竹筐走了几步,孔复扬将其放下,又去得后头水井处,也老实打了两桶水出来。
等那扁担一上肩,他立刻就察觉出些许不对。
大魏用的是一斤十六两制,寻常水桶不过装水二十来斤,这官驿后厨因水缸甚大,挑水的木桶也是特制,大得很,拿铁重重箍箍了三圈,满水之后,一桶足有三四十斤,前后两桶坠在扁担上,沉甸甸的。
孔复扬家中殷实,长得这样大,几乎从未做过多少劳力,本以为自己六艺熟稔,回回考教骑射都能名列前茅,尽全力甚至可以拉开一石五斗弓。
按着骑射先生说法,这般成绩甚至可以入禁军为班直,小小水桶,自然不在话下!
然则此时此刻,他那肩上忽然就多了一座巍峨高山,压得胸口一闷,头皮一紧,全然喘不过气来。
都说高山仰止,得了这山,连头都根本没法抬,如何能仰?!
孔复扬强走几步,倒是走起来了,但是越抬肩膀越沉越疼不说,因那水桶晃动,不住往外撒,他欲要止那水撒,脚步越乱,好险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正当此时,那张四娘几步上前,拿手把前头水桶一扶,宋妙见状,也急上前扶后桶。
全靠二人稳住,孔复扬才终于把着那扁担站稳,一时惊魂未定,正擦一把汗,顿觉肩膀上那山也飞走了,自己头也轻了,刚一仰头,就见一旁张四娘两膝张开,微微向下一蹲,把那扁担架在她肩胛上方一点位置,好似只轻轻使力,那扁担就在她肩膀上腾空而起。
随之而起的还有两大桶水。
那水在他肩背上时候,到处乱溅,这会子到了张四娘肩上,却是听话得很,分明也是一前一后摇晃,但那水却只晃得在桶中打转,竟是几乎不怎的洒漏出来。
至于张四娘,虽不至于如负浮云,但挑着一担水,依旧健步如飞,走石阶也如履平地,不多时就进得厨房,问了宋妙,把那水倾倒进几只大木盆、水锅中。
孔复扬跟在后头,见得对面人这一连串动作,再无半点怀疑之心,立刻拱手行礼,道:“小娘子好力道,倒是我百无一用了!”
又道:“小生先前不晓事,眼下好给小娘子道歉,有你这样力道,到了工地伙房,必能搬抬得动,不会逊色寻常役夫半分!”
复又对着宋妙道:“宋摊主,我方才说的都是屁话,脑子里头轻狂无知,才敢在此想当然口出狂言,你专管伙房,自当尽皆由你说了算!”
他认错认得这样痛快,倒叫对面张四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讷讷道:“倒也不是我气力多大,实在公子没有做过这样粗活,其实一学就会的!”
但到底见得对面一个秀才公,还是在州衙里头做活,据方才宋小娘子介绍,乃是太学中有名的秀才公,将来必定高举进士,入朝得官——此时老老实实对着自己认错,叫她如何能忍得住不笑眯了眼?
送走了如愿的张四娘,宋妙往厨房走的时候,却见孔复扬正在水井边上打水。
她甚觉奇怪,不免走得近了,去问一声。
然则等她刚一靠近,只听“砰啷”一声,却是孔复扬匆匆把手一松,忙往后退两步,叫一声“宋小娘子”,不用她问,就自己支支吾吾道:“我口渴了,来打点水喝!”
屋子里就有茶水,哪怕没有,只要叫一声,自有驿卒送饮子过来,孔复扬这样行径,全然欲盖弥彰。
宋妙见得他身旁摆着的两个水桶,又有一根扁担,心中偷笑,面上却是装作一副吃惊模样,道:“何苦这么麻烦,我给孔公子找点饮子来!”
话音一落,孔复扬已是尴尬道:“宋摊主,你分明晓得我做什么要打水!”
宋妙忍不住笑,哪怕天色已黑,借那一点星光、月光,也叫她眉眼弯弯,眼睛亮灿灿的,看得孔复扬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他自嘲道:“罢了,笑就笑吧!”
又十分不明白似的道:“我看那小娘子不比我高大,年纪也比我小,怎的她挑担挑得这样轻松!”
宋妙笑道:“四娘方才已经说啦,凡事讲究技巧,同旁的关系不大,况且人人自有长处,你且看,我挑水也挑不大动,却也不去勉强自己,孔公子学问、才干,样样出挑,也绝非文弱。”
“先前来滑州路上,有一日查探水文,你们一组回得最慢,我担心路上出事,还想叫人去接,结果韩公子只说不打紧,又说‘里头有孔复扬带队,他骑射功夫最佳,人也机变,便是遇得什么意外,不独有自保之力,必定也能护得组内其余人周全’……”
她顿了顿,又道:“孔公子这样文武双全,眼下竟是两桶水给弄得心上心下的,大半夜还在这里折腾?有这功夫胡乱琢磨,不如早些休息,明日那四娘子来了,叫她得空教你一教,保准用不了多久能学会挑这个水!”
宋妙话音才落,就见对面的人脸也好、眼睛也好,有那么一瞬间,跟吸收了月光精华似的,蹭蹭发亮。
那孔复扬像是控制不住自己声音似的,大声问道:“正言当真说我‘骑射最佳’??他用的‘最’字???”
说话时候,他忍不住又咧嘴笑,那露出的牙齿好像都要白了三分。
宋妙也笑着点头,道:“原话,我记得甚是清楚。”
孔复扬也不再用扁担去挑,实在不咋会用,自己拿咯吱窝夹着那扁担,脸上已经只会笑,捧着两个空桶回了厨房摆放好,留下一地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声。
***
孔复扬笑得欢,此时此刻的滑州州衙之中,那孔目官钱忠明的脸上,却是当真是一点笑意也无。
他下首处站的一名吏员,正小心翼翼回报。
“小的没有说什么话,也不曾提起孔目半分,一应都是按着流程来的,谁料想这些个痞子如此混不吝……”
听得这一句,钱忠明却是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那吏员面前,好似无声无息地一抬手,却是猛地风起,一巴掌就朝那吏员脸上扇了过去。
后者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去躲,已然躲不开半点,被扇得眼前一阵发黑,依旧一句话都不敢大声说。
钱忠明冷冷地道:“我只是叫你安排些不好做事的人,叫那伙房一时半会搭不起来,不是叫你用这样一些蠢材,闹出如此事来——你晓不晓得今日那来报信的僮儿一句扯军情急报,一句扯藩部使团,一句说投毒往来高官,连知府都惊动了,你叫我怎么给你擦屁股??”
那吏员只好低头,不住请罪。
钱忠明冷声道:“我打你一巴掌,只因你是我信得过的人,给你长个教训,日后好好打听打听再做事——那小娘子若是个好相与的,怎么会给那韩砺挑中过来搭手?幸而今日只是丢个脸,还能收拾,如若坏了我的名声……”
“不会的,不会的!”那吏员慌忙补道,“一时半会,她哪里去找人?便是找到了人,粮谷、役夫一个也无,没米怎么做饭,做了饭也要有人吃……到底这里只是个小头,只要都水监一日找不到人力……”
听得这几句,钱忠明脸上表情才终于好看了些,道:“本来想着压到月底也就罢了,该给他征人了,结果姓韩的一群这样打我的脸,倒叫我不得不再拖久些,安安底下人的心了。”
***
再说另一头,官驿里头那张四娘收拾好东西,同宋妙告了辞,便往家中而去。
她忙忙碌碌,少有停歇,但到底学了许多东西,不过半天功夫,既晓得了合炒菜怎么做,揉面又有什么技巧,烙春饼需要什么讲究,简直大开眼界,尤其自己先后炒的那韭菜河虾,当真味道一口就吃得出头先前炒的一盘相比,进步极大。
人在真正学到东西,尤其明确感知到自己在进益的时候,那种心头的满足感是可以抵过一切的。
张四娘回家时候,把日间宋妙所教想了又想,记了又记,唯恐哪里漏了,因知自己差事多半已经落定,心中只有欢喜和踏实,半点不觉得累。
才走到半路,眼见前头就是自己家巷子口,那路口处却站着一人,十分眼熟。
张四娘心中一喜,小跑着上前,叫道:“三郎!”
后者听得她叫,又见了张四娘本人当面,也是喜滋滋忙迎上来,叫一声“四娘”。
此时早过了饭点,后头那“三郎”却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干荷叶包,递过来道:“你看这是什么!”
张四娘接过一看,惊喜万分,叫道:“甑糕!你哪里来的?”
那三郎得意道:“我今儿接了个活,给人送二里坝那边去,正巧他家办喜事,给了个这甑糕做喜饼,我看里头红枣多,指定甜,晓得你喜欢吃这个,就给你捎回来了!”
又道:“你快吃!快尝尝甜不甜!”
张四娘听得对方这么说,果然当先咬了一口,说一句“甜”,却又把那干荷叶包递了回去,道:“你也吃!”
三郎忙摆手,道:“特给你带的!”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两人你推我让,到底头对头挨着分吃了这甑糕。
原来这三郎就是张四娘前两年说的亲。
两家都是打渔的,打小就认识,感情也好。
时下不甚讲究男女大防,尤其市井百姓之中更没那许多说法,有了婚约的少男少女把臂外出,同游同逛,常见得很,尤其两家婚事就定在年末,互相早当做一家人看。
等吃完甑糕,张四娘却是忽的醒悟过来似的,忙问道:“水涨得那样高,你怎么还敢往二里坝那边走?”
王三郎道:“最近水急,鱼也不好捞,我想着难得有个活计,撑几杆子就到了,闲着也是闲着,多得几个钱还能攒起来——我想给你买块铜镜,临子家给他新媳妇买了,带着桌子,上头摆个铜镜,簇新簇新的,他岳母娘别提多满意了!”
张四娘道:“我不用那个,什么不好照脸?装一盆清水,对水一照,不比什么镜子都照得清楚?这钱你攒起来,咱们以后还有旁的用的地方——我一直给你攒着钱哩,冬日里捞网手冷,我想着买两张皮子给你同我哥各做一副手套、一双皮靴,也不怕湿水,也不怕冷,只皮子怪贵的!”
“用不着,我不怕冷!”
二人边走边说,张四娘不住嗔怪对方不注意水势水深,那王三郎则一直顾着要给心上人买镜子胭脂。
最后还是王三郎赔了不是,只说明日再不做这样事。
然则他到底忍不住叹一口气,道:“这阵子鱼也不好得,船也不能撑,总不能一直干等着吧?眼看过不了两个月又是夏汛,就这么干耗日子,还怎么得钱?我还怎么娶你进门?”
“一年到头已是够辛苦的,不行就歇一阵子,看看岸上有什么工,咱们找找旁的活计支应支应得了!”
“哪有那么好找,不独我们捞鱼摆渡的,眼下河边漕工、苦力,另还有在这一带摆摊卖货的,一应都没了生计,伍哥子他们都上岸找了十来天了,也没捞到几个活计去做,更何况我。”他顿了顿,“倒是你,先前说浣衣坊好一阵子没了活计,不如也歇一歇?我这还攒了几个钱……”
说着就要往袖中掏。
张四娘接连推辞,先把今日发生事情学了一遍,最后道:“你不晓得那宋小娘子多好手艺,炒个河虾韭菜,好吃得我连盘子底上剩的油都想拿春饼给蘸干净,才半日,就学了许多东西——改日我做了给你吃!”
又道:“我也不图学得多厉害,只要能得个一招半式,将来去外头支个摊,或是去哪个食肆茶楼厨房里头得个工,就谢天谢地了!”
王三郎一面为心上人高兴,一面得知对方要去河渠工地之后,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不舍,道:“工地那么远,明日就要开始干活,那岂不是一大早就要出门,天黑才能回到?这差事要是干上两个月,你我两个岂不是好一阵子都没法见面了?”
“不是明天就到河渠干活,只是先去官驿打下手。”张四娘解释了几句,又惋惜道:“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凭你这把子力气,指定能选上——到时候你我两个都在一处地方,多好!”
但今日她嫂嫂下午回来就四处奔波,已经定好了许多浣衣坊故旧,王三郎一个男子在其中,着实不怎么方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三郎琢磨了半晌,见得不远处就是张家,就再不往前,把人拉到一旁路边站着,问道:“四娘,你说那宋小娘子找这许多人,本是衙门应当拨给的役夫,而今不好用,宁可花钱来雇,那是不是工地上其余地方也会有这等要人干活的事?”
“我也不是图他给多多的贴补去的,只要给一点意思意思,又能包一顿饭,那你我两个晌午放饭的时候,岂不是能见个面?晚上要是耽搁得迟了,我还能送你回家,不然半夜三更的,老提心吊胆!”
这话一出,张四娘琢磨了又琢磨,却是一把拉住王三郎袖子,就往家里赶,道:“咱们且先去问问嫂子,明日我再去问问宋小娘子!”
王三郎忙攥着自己袖子不放,道:“大晚上的,我跑你家去,空着手上门,嫂子怎么看我?大哥怎么看我?家里侄儿侄女怎么看我??”
张四娘啐了他一口,道:“谁是你大哥嫂子、侄儿侄女了!都还没过门!”
但她到底还是放了手,又道:“我且给你问问,要是宋小娘子那里真个还要人就太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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