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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认识


当天晚上,宋妙带着大饼把那些莴笋收拾好了,方才歇下。

    次日鸡叫则起,她刚吃过早饭,那马婶子已经带着浩浩荡荡二十余人过来,让人先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跟宋妙回话。

    “眼下世道不好,她们同我一样也没个手艺,全靠力气吃饭,一听得有这样难得差事,个个想要抢着来。”

    “今次这些个都是浣衣坊里多年熟悉的本分人,我敢给打包票,全部手脚干净勤快,只是今次到底要进伙房当差,肯定还有旁的讲究,便特地多找了几个,带来给小娘子从中挑选。”

    马婶子简单介绍了一下,总共二十六人,除却张四娘跟宋妙约定的时辰是卯时,还没有到,其余全是二十二岁打上的,最大那一位四十六岁。

    “……她年纪虽大一点,人特别沉稳,做事也妥当仔细,我想着带来给小娘子瞧一眼。”

    说到此处,马婶子特地又补了一句,道:“小娘子且看看,今日试工试完了,晚上只管同我说,哪怕一个都不中也不打紧,我去传话——试工不中乃是再寻常不过,她们不会有二话的!”

    宋妙见这马婶子做事这般快,还有交代,如何能不满意。

    她道了谢,让把人带进来,一时见了人,果然个个包头绑腿,不但窄袖,还带袖笼,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宋妙便领人到了那晒坪上头,先按着身高请众人排成五列。

    虽高矮胖瘦不同,列队之后,勉强也算得上整齐。

    先自我介绍一回,宋妙才道:“想必马婶子已经同诸位说了,今次乃是河渠伙房的差事,因是大锅饭,少的时候数百人吃,最多时候只怕几千人吃,其中繁忙、劳碌,可想而知,从早到晚,是没得停的,样样都要讲究规矩——一旦哪里错了,漏了,不是误了自己一个人的事,而是误了其余所有人的事。”

    “你且想,你若是领了劈柴的差事,少劈慢劈了,烧火的要等你,灶上掌勺的要等你,耽误得不好,饭菜不熟,发饭的也要等你,外头人排队等着,没有饭吃,下午饿着肚子怎么上工?吃了不熟的,坏了肚子,谁人能担这个责?”

    她简单说了几句,把灶上个个环节要紧厉害地方分拆出来,给众人讲解,最后道:“今次差事虽有一点贴补,到底不多,事情杂且重,哪一位娘子、婶子家中顾不上,这会子尽可以退出,不用强求——一旦进了来,旁的差事或许可以随时走,咱们这伙房里头差事,却是没有要害缘故,就算走也不能轻易的。”

    这话说完,五列人,个个静鸡鸡的,连毛都不敢乱飞模样,仿佛唯恐不小心出了声,就会叫宋妙以为自己有意要退出。

    宋妙等了几息,见无人出声,才上得前去,逐一问了众人姓名,来历。

    问过这一回,她已经把人对上脸,这才叫过来一旁站着的大饼,同众人介绍一番,又把前次跟那十二个厨役说过的五十二条规矩、考教等等话语又学了一遍,最后道:“今日就要牢记下所有规矩,若有不会,只问这小师傅刘并。”

    又交代众人除却背规矩,还要削莴笋皮,指着一旁马婶子道:“今次便由马婶子暂做一回头首,帮着分派各人负责削皮的莴笋分量,明日再分组推举组长。”

    等到一应交代妥当,宋妙方才离开。

    她刚走出几步,后头所有人已是或围向马婶子,或簇拥着大饼,这个叫:“小兄弟,这五十二条我方才记了许多,只一下子搞不清楚那菜是要洗三次还是五次了!你且教教我!”

    那个道:“刘小师傅,那砧板是不是生肉用红色,熟肉、菜蔬用原本颜色?我没记错吧?刀柄也是一样,是也不是??”

    另也有人催着马婶子,道:“老姐子,赶紧的,且分一分吧,别耽搁咱们削皮,早点削完,还能多留点空余好背规矩——哎呦,我倒愿多削五十二斤,能不能少背几条规矩!”

    马婶子还没答话呢,边上有人就道:“小声点,小声点,别叫那宋小娘子听了去,以为我们不讲究哩!”

    先前那不想背规矩的背后一凉,忙垫起脚尖越过人头看了看,虽不见宋妙,却见得边上那大饼。

    此人心头一惊,忙大声道:“哎呦,虽是五十二条规矩,这数字听着有些多,其实条条十分有用,一点都不多!等我记下来了,日后家里做饭也用上,必定干净!干净好,干净好啊!”

    一旁就有大秤,马婶子带着一众人分了莴笋,一时又有那大饼终于借着这正事脱了身,只说一会会把那五十二条规矩全数再解说两回,此时则是过来教众人那莴笋如何削皮。

    听得说外皮也要留,只去中间那一层白色粗茎,众人却全不同前次厨役们反应,个个应得十分响亮,还有人问道:“刘小师傅,这莴笋皮是用来做什么?往日家中除了嫩头那一点皮,其余都去了,若有好吃做法,也同咱们说一声,以后自己做这东西时候,也不会浪费了去!”

    大饼便道:“宋小娘子说要用来做酸嘢。”

    又道:“今次这莴笋削了皮,一半用来腌酸缸,一半用来晒莴笋干,宋娘子交代过,请咱们手脚快些,早些处置妥当,不然放久两天,一则占着大晒坪时间长了不方便,二则莴笋也不新鲜了。”

    一群新来娘子婶子齐齐应是。

    都是做惯活的,大饼简单说了一遍,又教做了一遍,诸人一看就会,一边削皮,一边还各自嘴里念念有词,互相你问我,我问你那五十二条规矩,又纷纷要喊“刘小师傅”“小师傅”“师傅”,甚至到了后头,还有人一个顺口,喊起了刘哥,只抢着要刘并到自己跟前,问自己背的这一条、那一条有没有错。

    众人坐得其实挺近,不过一丈见方地界,然则才半日,大饼在这一方小小世界里穿梭,已是硬生生跑出了跋山涉水的感觉。

    好容易暂歇一口气,他只觉得口水都干了,腿也酸了暂且不说,因不停被一群婶子姐子你一句哥我一声师傅地喊,把他喊得忍不住去摸下巴,仿佛自己已经长出十分牢靠的长长胡子来。

    此处刘并正做忙碌,另一头,宋妙刚出得前堂,正好那张四娘背着个篓子进得门来。

    她见得宋妙,忙上前招呼一声,又把身侧了侧,道:“宋娘子,我这里捎带了些大虾来,先送到厨房里头去?”

    宋妙有些意外,问道:“哪里来的虾?”

    张四娘也十分得意,道:“要不我说小娘子好运道哩!二里坝那边有个养塘的,养了老大一塘虾——今儿他过寿,我一个相熟邻居正好送他女儿女婿回去贺寿,也没多收钱。”

    “偏就这么巧,今日路上正好遇得这两个出来送货,结果有两个酒肆都说这些日子生意不好,不肯收,剩得两桶。”

    “我看了,挺肥挺大,就说要买,她二人因说带回去也是死,在坊子里也卖不上价,还耽搁今日回去给老人办寿,半卖半送给了我!”

    “小娘子昨日已是教我许多东西,只是不便收我做学徒,我也不好提鸡砍肉上门认师,送几只虾,又不贵,表一表心意,总可以吧?”

    宋妙上前一看,虽比不得前次那何七送来的漂亮,也是只只虾都精神得很,正争先恐后往外头跳。

    算算时间,她总觉得过不了几日那韩砺等人就要回来,因不知具体时辰,打算先预备些方便的吃食放着。

    原是想要做些卤菜,只是如果众人半夜回来,卤菜盐味其实难免重些,吃了总要多喝水,影响歇息,此时见得这虾,倒是如同瞌睡遇得枕头,正好做另一个方便菜。

    不过这样的虾,想也知道不会多便宜。

    她笑了笑,道:“你也不用报价了,一会去坊子里问问时价,我照数给你——这也不单是我吃,我是给都水监上下做饭的,大家一齐吃,你多少人家底,供养得起这许多人?”

    又道:“你昨儿是来帮我的忙,我还不曾来得及给你算工钱,怎的你倒要回礼了?”

    说到此处,她扶着那篓子,帮着张四娘从其人肩膀上卸了下来,口中则是道:“等过一阵子,你当真学出点东西来,到时候做一桌子答谢宴,我必定来吃!”

    张四娘红着脸,忙上前去搂那竹篓,抢道:“我拿!我拿,小娘子别抢我的活!”

    心中却想:果然我年年诚心烧香祭祀没有错,常怀好心做好事没有错,眼下祖宗保佑,老天可怜,叫我遇得这样好一个小娘子,如若因此有了个好出路,莫说什么一桌子答谢宴,怎么谢她都不为过的!

    一时二人到得后厨,因宋妙同那张厨子商量好了,这些个食材里头寻常东西她也可以任意使用,用于给都水监众人做菜,只羊肉、鸡鸭等等好肉好禽不能多用,免得他不好安排其余人饮食。

    此时她翻看一回,取了一大块猪肥膘出来,又择了一大把小香芹放在一旁,方才去仔细看虾。

    跟宋妙原本想的不太一样,两桶虾竟然是两样品种。

    一样壳薄肉厚,虾色淡淡的青灰。

    另一样则是黑中透一点红,那壳极硬,哪怕宋妙也没有见过,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四娘便道:“那人说是我们这里的土种,外地少有,奇怪得很,壳子又硬又厚,每年这立夏前后生有虾黄,肉虽比不得旁的河虾细嫩鲜甜,但那虾黄好吃!”

    又道:“我小时候吃过一回,不开壳不怎么好进味,开了壳,肉又粗散,倒是不如另一种好吃,只这虾活力大得很,养个三两天也不怕死的。”

    她说着,指了指另一旁相对青灰色的虾。

    宋妙闻言,稍一思忖,很快就给两种虾安排了各自的出路。

    她先烧一锅大油,让张四娘洗干净那青灰虾同小香芹,把虾壳都去了,自己则是将那猪肥膘选最漂亮的位置切成丁,剁得半细,等虾仁剥好,一半压成糜状,另一半跟小香芹梗分开切成细小颗粒,将猪肥膘、虾糜剁成茸,混着小香芹粒、虾肉粒、蛋清、盐、极少一点花椒末等等一应佐料搅打均匀。

    此时那油也已经烧得半热,她把张四娘叫了过来,道:“今次做的唤作虾枣,其实最合宜是冬日里做,一则那时候有荸荠,二则另还有一种做法是把荸荠剁碎了搅合进去,得了荸荠,那虾枣就会特别甜,也有外头裹一层腐皮炸的,会更香,只今日一时找不到腐皮,为了图方便,就先这么做着。”

    “这吃食很合冬日里头烫锅子,此时天气热了,不好吃锅子,下一点芹菜开个汤,既有肉,又有菜,做起来还快,因那汤清,吃起来胃也舒服,是个挺不错的便菜。”

    她说完,又提了几句要注意的点,趁着油温合适,便把那虾肉糜装进一只漏斗里,从中压出一只一只,如同极大枣子形状的虾枣来。

    油是清油,随着一只一只虾枣下进油锅,很快周围就冒出泡泡,不多时,满油锅都咕噜咕噜炸得起泡。

    第一回炸是油温并不算高,筷子探进去冒小泡即可,为的是定型,此时那虾枣的香味是一点一点漫开的。

    等到这一回炸好,那虾枣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金黄色,再添了柴禾,烧大火,把那油温升高,用热油复炸一回。

    这一次那油炸香味就变得猛烈起来,虾肉、猪肥膘剁成肉糜,经高火炸透,里头那猪油香同虾肉香是一同被撵出来的,带着一点花椒的辛香。

    如果说头一回炸虾枣时候,那香味香得很温柔,如同潺潺溪流,让人忍不住靠近它掬一口,复炸时候那香气便仿佛海潮惊涛裂岸,其势汹汹,叫人的鼻子全然无处可躲。

    炸好的虾枣泛着金红色,那红是虾肉的淡红,看着格外诱人。

    宋妙拿竹签扎了一只,递给那张四娘,道:“你先尝尝。”

    张四娘赶忙接过。

    此时那虾枣已经很香了,但等她吹了几口气,一口咬下后,先听到一点轻微的外层焦壳碎裂声,肉壳极薄,立刻,里头的虾肉的鲜甜、猪肥膘仅剩的一点丰腴油脂,并那小芹菜的清新香气,仿佛被关多年,一朝得了大赦似的,争先恐后往外跑。

    结果就被她的嘴一口包住。

    这一口,叫张四娘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外酥里嫩,鲜甜多汁,她又急着往下吞,又舍不得往下吞。

    一大桶虾,一锅自然炸不完。

    宋妙等她吃完,让开地方,道:“这一锅你来试试。”

    炸东西最要紧是火候,还要讲究何时浸炸,何时翻身。

    张四娘学得很快,饶是如此,等虾枣炸完,也已经过去半上午。

    等一应收拾妥当,她忙洗了手,给宋妙倒了盏茶,先给自己鼓了鼓劲,方才道:“小娘子,我有一桩事情,虽说出来有些厚脸皮,还是想向您打听打听……”

    她把王三郎也想要在工地上某个活计的想法说了,又尴尬道:“也是顶顶不好意思,只近来许多人找不到活,我们商量着,如若小娘子这里还要人,哪怕少些贴补,也想来试一试。”

    宋妙很快抓住了其中重点,问道:“除却那王三郎,还有许多人也想要这样的活?也是你认识的吗?能把人团起来吗?”

    张四娘闻言一喜,道:“三郎可以,我叫他去找人!小娘子这里还能收多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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