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老夫也要去京城?徐阶踏雪棋盘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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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成日里看着窗外的积雪发呆,枝丫上头的早梅悄然开放,可这在这寒冬之中却渐渐变得萎靡不振。
天气越发寒冷,连日来的大雪,压得那梅花枝干都有些不堪重负。
“咳咳~”
黑暗之中,海瑞给自己点起了一个煤油灯,透着昏暗的灯光下,他翻阅起往日的公文来。
每每伸出手来,右手上已然发黑的伤口便醒目异常。
那孩子用上了浑身力气,甚至留下了三四个肉眼可见的空洞。
每当看到这伤口之时,海瑞便觉得心如刀绞。
这么多年以来,海瑞自诩为国为民,时时刻刻都想着平民百姓,他纵使力有不逮,可从未于心有愧。
可时至今日,往日的一切坚持,似乎都成了幻梦泡影。
他支持的西山钱庄和江南织造局,便是为了让百姓能有所生计,可转头却也令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我本以为守着个‘公’字便能够济世,却不想这天底下也有另外一群百姓,那流离失所的是百姓,可那家破人亡的却不是百姓么?
灾民是民,可那商贾、中农也该是民。”
海瑞抬起头来,房间角落里头,还有百姓们送来的万民伞,想到多年前为嘉靖皇帝上的一封《治安疏》,那时候他异常坚定和决绝。
可时至今日,海瑞每每午夜梦回,总是会听到冯二娘怨毒的咒骂,总是会听到那孩子满是仇恨的眼神。
他固然是嫉恶如仇,可对于孩子却狠不下心来。
《大诰》有言“官吏不畏我严,而畏我廉;民不服我能,而服我公”。
海瑞毕生奉行此理,将大诰诵读了一遍又一遍,可到了今日,他也不免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坚持真的是对么?
朝廷总想着,让富家,让力田富民者,亏上一些利益,将剩余利益分给天下穷苦百姓。
开拓一个全新领域,让更加多的百姓获得全新的机会。
这便是海瑞从张允修的新学之中,所明悟出来的道理。
此理暗合“以民为本”,自然也为海瑞推崇,可如今看起来.
“难道这天下百姓,天生便是要受苦么?这天底下到底如何做,才能令我百姓不再忍受灾荒之苦,不再受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之压迫!
圣人!太祖高皇帝!
尔等在天有灵,能否给我海瑞答案!
这天下到底要如何治!”
不知不觉之间,海瑞竟在房间里头发起疯来,他时而癫狂大笑,时而又跪地掩面哭泣,甚至将书案上一干文书全部推倒,将自己写好的奏疏扔进火炉子里头。
“烧吧~烧吧~一切皆是无用~倒不如烧了了事~”
海瑞蹲在火炉子里头,将这些文书一封封一件件,皆是付之一炬。
外头的仆役看到这个场景,吓得顿时屁滚尿流,连忙朝着外头跑去通报。
赵睿得了消息,匆匆赶来,他推开房门,将文书一把夺了过来,连忙将海瑞搀扶起来。
“海宪台,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掌柜莫要拦着老夫。”海瑞红着眼睛说道。“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无用,什么江南奏疏,什么治安疏,通通皆是无用之物,将他们留着碍眼,倒不如烧了了事。”
“如何能够无用!如何能够无用啊?”
赵睿急得直跺脚,几乎都要哭出来说道。
“海宪台你莫要如此,我等从前那个刚正不阿意志坚定的海青天去哪儿了?这江南诸事还等着你决断,江南百姓不也时刻盼着你帮他们主持公道。
你若是这般倒了,江南百姓又该如何?他们去哪儿找个为民做主的海青天?”
“海青天?”海瑞冷笑着说道。“汝可见过,草菅人命之青天?”
赵睿脸上僵硬住,连忙说道。
“海宪台何故如此自责,那因期货而死之商贾百姓,不过是咎由自取,与你又有何干系?江南数百个安置村子,可都得了恩泽,纷纷因织机得了生计,这难道还不够么?”
海瑞摇摇头说道:“那冯二娘之夫君也是咎由自取么?那可怜的孩子也是咎由自取么?这世间没有这般道理,我海瑞也不能以此来开脱。”
他白须不断颤抖着。
“我不怨西山,也不怨他张士元,这借贷法是个好法子,他张士元挑起江南事端,也确实是为了千万百姓。
可我便是怨自己,眼见着那些百姓困苦,却是无能为力。
此非是人力,也非是朝廷政令,此乃无解之难题也!”
海瑞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似要将心中的不平,给彻底迸发出来。
正如他自己所言,海瑞并非是觉得,自己不能够面面俱到,也从未觉得一道政令要兼顾到所有百姓。
他只是看出了埋藏在历史之内的大势。
身处于大势之中,即便是意志坚定如王安石,八面玲珑如张居正,却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他将希望寄托于张士元身上,可张士元之策最终也还是回到历史大势之上。
那些变得便宜的粮食会重新涨价,那些获得利益的百姓,会重新变成士绅商贾,继续欺压其余百姓。
这一切似乎皆是一个循环,乃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大势。
这便是海瑞从那冯二娘身上所窥见的绝望。
眼见着海瑞已然陷入到死胡同之中,赵睿无可奈何之下,还是将今日到了的书信拿了出来。
他连忙说道:“海宪台,莫要过早下定论,张掌卫事既然有所安排,定然是有着后续谋划,您看看这里头,咱们还有所出路。”
这一封从京城而来的书信,看到内容之后,赵睿实在是不敢给海瑞看,可对方已然成了这副模样,他也不得不拿出来了。
赵睿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张佥事近日前去福建、广东一带,想来便是为了此事,虽说天方夜谭了一些,可终归是一条出路。
海宪台你想想,有了粮食一切自然就是迎刃而解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发出一阵干笑。
海瑞一把夺过那封书信,不由得瞪大眼睛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看着看着,他脸色不由得有些僵硬起来,扭过头说道。
“海外粮种?亩产超过四十石?”
这下子便连赵睿心里头也没底,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赔笑着说道。
“海宪台觉得不靠谱?”
他一拍大腿十分激动地说道。
“不靠谱他便是对了!张掌卫事出马,若是你觉得事情不靠谱,这事情便成了一半,相反您若是觉得他靠谱,这事情反倒是不会成。
海宪台你想想,若是真有亩产四十石的粮种,便一如那天工织造机一般。
粮食不用愁了,布匹不用愁了,这天底下饿不死人,冻不死人,那不就是大治之世么?”
海瑞忍俊不禁的模样,看到熟悉的张士元“书法”,甚至还配有一些插图,瞬间便清醒过来了。
他眯起眼睛说道:“这二者毫无相似之处,纺织机可改良制造,可这天下粮种穷极心思也难以求得,张士元便想着以这等神迹,去救助天下之人么?”
赵睿缩了缩脖子:“这总归是个法子”
他又指了指书信上头的内容。
“不还有其他的,正如张掌卫事所言,那交趾一地乃是盛产稻米,待到海贸之路打通,我大明便可以丝绸、瓷器换取粮食.”
“海船要几何?交趾有无粮食未可知,可成祖时期征讨交趾之祸患,尔难道不明白么?”
海瑞一拳锤在门板上,怒然说道。
“张士元简直是在胡闹!亏得老夫还将期望寄托于他!”
平心而论,真有那么一段时间,海瑞将张士元看作大明百姓的救世主了。
若非是如此,他又怎会这般坚持。
可事到如今,他眼里剩下的仅仅只有希望。
“将希冀寄托于这虚无缥缈之物,倒不如求仙拜佛!”
海瑞将那书信一把扔在地上,额头的青筋都要暴起来。
倒也不怪海瑞迂腐,实在是这事情实在是天方夜谭。
明朝时期就算是江南肥田,亩产稻谷也不过是三到四石左右。
可张士元这小子信口开河,竟将那什么粮种吹到四十石,整整是十倍。
任由谁来都是不能相信的。
两相比较之下,这前往交趾“抢粮”,似乎还是靠谱一些。
可交趾远在南洋,交趾土人不受教化,成祖时期归化,到了宣宗时期也不过短短二十年的历史,便因叛乱不断而脱离明朝统治。
时至今日,交趾名义上为藩属,实际上大明难以影响到交趾内政,地位跟倭国也没啥区别。
海船千里迢迢前往交趾要粮,若是交趾人不从,难道真要以坚船利炮打开交趾国门?
赵睿无奈叹息,正想着如何劝说海瑞呢,却发现这位海宪台竟然不疯了,这会儿开始整理起床榻和文书。
“海宪台这是想清楚了?”赵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海宪台今日还未用食,小人叫人送些饭食过来?可不能饿坏了身子。”
海瑞又是一副坚定的眼神,将衣物整理了一番,寻到了自己前些日子写的文书稿纸,这才抬起头来说道。
“饭食倒是不必了,给我寻些干粮来。”
“干粮?”赵睿一脸疑惑地样子,“海宪台久未进食,怕是要伤及脾胃,还是要热些饭菜才好,小人令后厨准备些米粥”
“不必麻烦。”海瑞摇摇头说道。“便是拿些干粮路上吃,也方便一些。”
“路上?”
“对。”
海瑞微微颔首说道。
“老夫要去一趟京城,当面质问张士元!”
这世上想要见张允修的人很多,徐阶算是比较迫切的一个。
可徐阶毕竟曾经在朝为官,多年未曾造访京城,总该是有些排场,稀里糊涂便进来乃是不成的。
万历九年十二月初,徐阶选了个黄道吉日,沐浴更衣一番,便乘着轿子从崇文门入京。
甚至入京之时,还有书童、生员夹道欢迎,这排场礼仪,不知道的还以为徐阶是“打进”京城,而不是来京城“负荆请罪”的。
徐阶坐在轿撵里头,缓缓掀开帘子,可见数十生员书童,身穿青衫素袍,皆是面生之人,朝着轿子恭恭敬敬行弟子之礼。
他们个个神态恭敬,可一见轿至,便齐声高呼。
“少湖公万福!”
这排场是有的,甚至还有不少书童高声背诵徐阶曾经的文章诗句。
一时间在这崇文门之内,文气似乎飘然而起。
可徐阶脸上却没有笑容,他将王世贞给叫到面前,询问说道。
“为何只见年轻生员学童,却不见往日部院僚属,更无旧年门生故吏?”
徐阶隆庆二年致仕回乡,如今也仅仅是过去了十三年,朝廷上曾经他的门生故吏,现在可都是部堂高官,虽说有些没了情分,可总归是有师生之情在此,何以一个熟面孔也没有?
王世贞面露尴尬之色,他拱拱手,压低声音说道。
“想来在这京城之内,张家父子一手遮天,又是西山新政方炽,诸公都有些顾虑。
待到入了城安顿下来,想来在馆驿之中,会有人前来拜见。”
徐阶看了看这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街道上货郎叫卖声不绝,百姓们个个脸上也无饥寒之色,虽是冬日里头,可却是想喝宁静。
然而,眼前景色越是祥和,对他来说便越是扎眼。
他放下帘子呼出一口气说道。
“那便先入馆驿歇息吧。”
王世贞微微颔首说道:“学生便是派人联络,想来京城里头还存有识之士。”
王锡爵站在一旁,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头不由得有一丝悲凉。
想来从前徐阶执掌朝政之时,出则舆马塞途,入则冠盖相属,如今年纪老迈,抵达京城之后,便只能靠着使银子,维持些体面排场。
是的,那些生员书童通通都是使了银子。
可王锡爵却心不在此,他将目光投向一个方向。
那里乃是西山的方向,而他的好儿子王衡,此刻正在西山培文书院当教书先生呢。
三日后。
徐阶坐在驿馆内的椅子上,面前的茶水添了又添,不免抬头询问说道。
“还是无人前来么?”
王世贞面露尴尬之色,结结巴巴地说道。
“学生.学生已然去了书信,皆是送到往日旧交好友,却不想皆是为人所搪塞”
徐阶脸上古井不波,似乎早有所料一般,他缓缓开口。
“张家府上呢?”
张居正他可是专门写了书函,托人送到府上。
王世贞面容僵硬:“也是.石沉大海”
“哼!”
王锡爵一拍桌案说道。
“彼为官,吾等为民,自当是端着架子,我早有所言,进京之事无异于自取其辱!”
徐阶却是置若罔闻的样子,看向窗外寒风吹过,让枝丫上头的积雪落下。
他缓缓发出感慨说道:“自嘉靖朝开始,老夫便与江陵多有交集,彼时我二人共同‘倒严’,可谓是轰轰烈烈。
后我为首辅,江陵为东阁大学士,我二人皆有共识,乃是要革除嘉靖弊政,着力整顿吏治.
昔日文渊阁之景依旧历历在目,却不想已然是物是人非。”
徐阶脸上越发苍老,也没了往日里的果决和锐气,只剩下垂垂老矣的哀叹。
“罢了。”
徐阶将面前茶水倒去,缓缓起身说道。
“他张江陵不来,我徐阶自是要去的,这江南非是朝廷之江南,也非是我等之江南,乃是千万百姓之江南。
他张江陵若想要江南安定,还离不开咱们。”
王锡爵怒然说道:“徐公!彼为学生,汝为座师,哪有座师登门拜见学生之理?”
“不必多言,我这便是去。”
徐阶背着手,眼神深邃地说道。
“今日可是大雪时节?”
“正是大雪节气,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呢。”王世贞叹息说道。
“正好。”
徐阶微微颔首。
“倒也不必乘轿,老夫以步丈量,踏雪而行,却要看看他张家大院,到底能有多远。”
王锡爵跺脚叹息:“徐公!”
可徐阶完全不听劝告,朝着外头缓步前行而去。
王世贞却是品到其中意味,他趁着徐阶出去的功夫,朝着身边下人吩咐说道。
“快去寻《京畿日报》之人,今日之事定然要让全京城人都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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