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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骨火索命精准复仇篇


夜。  泽州城郊,废弃的山神庙。  残垣断壁像巨兽被啃剩的骨头,支棱在墨蓝色的天幕下。风穿过破洞的窗棂和倾颓的门框,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腐烂木头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动物粪便的腥臊气。

陈宣蜷缩在一堵还算完整的断墙下,背对着风口。  月光如水,冰冷地泼洒下来,勉强照亮他身前一小片地面。  他手中捏着一根细长的、一端烧得焦黑的松针。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本深蓝色的《诗经》。封皮粗糙的纹理,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指尖,敏感得近乎颤抖,在那粗布封底上来回细细摩挲。  不是看。  是摸。  松针的尖端,代替了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探过每一个细微的凹凸。  沙……沙……  极其轻微的刮擦声,混合着远处野狗的几声吠叫,还有他自己几乎不存在的心跳。

一点。  又一点。  针尖大小的凹陷,排列得极其隐蔽,藏在粗麻纤维的交错处,毫无规律可言。若非指尖传递来的那种极其细微的、区别于普通磨损的顿挫感,根本无从发觉。  他的呼吸屏住了。  松针尖,在一个极小的凹陷里,极其缓慢地转动,勾勒出它的轮廓。  不是字。  是一个个名字的笔画,被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点和线,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刺在了这最后的、也是最安全的屏障之后。

【针孔密码破译初步完成:非标准编码,组合指向:赵德茂、李存义、周福(绰号周扒皮)……信息残余:河工、粮、血债…关联分析中……】  冰冷的蓝色小字掠过脑海,带来的不是清明,而是胃里一阵剧烈的、酸涩的抽搐。仿佛那一个个名字,都是用针蘸着浓稠的血刺下去的,此刻正透过封皮,灼烧着他的指腹。

他猛地收回了手,将那根松针紧紧攥在掌心,直到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闭上眼睛。  黑暗中,仿佛能看见——  一盏豆大的油灯,灯芯噼啪爆了一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双红肿、布满针眼的手指。指尖渗着血珠,她蹙着眉,将指尖含进口中,吮吸,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然后,拿起那根细长的绣花针,针尖在灯焰上掠过,微微烧去可能的污秽,再小心翼翼,蘸上那点刚从指尖挤出的、温热的血。针尖落下,刺破粗糙的蓝色布面,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浸着血点的孔。每一个点,都耗尽了她残存的气力,都带着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决绝……  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粗陶小瓶。瓶口用木塞紧紧封着。  拔开木塞。  一股极其怪异的味道逸散出来——像是烂透了的桃子散发出的甜腻腐败气息,混合着生铁锈蚀后的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坟墓深处的阴冷土腥。  【药王谷秘制‘枯骨烬’,高浓度白磷混合特殊油脂及骨粉,低温可控,遇水及某些有机质可剧烈反应。极度危险。】  小字再次浮现,带着警告的猩红边框。

他倾转瓶口。  一滴。  仅仅一滴。  粘稠得近乎胶质的暗绿色液体,从瓶口缓缓坠出,拉出细长的丝。  精准地,滴落在封底一个刚刚被松针确认过的、代表“赵”字起笔的针孔上。  滋……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响动。  那暗绿色的油液,如同活物般,瞬间渗入粗布的纤维。  针孔周围,那原本毫不起眼的凹陷处,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如同被唤醒的沉睡血痂,缓缓晕染开来。  越来越深。  越来越清晰。  像一个刚刚被重新撕开的、微缩的伤口。  她的血……早就以这种方式,刻进了这些名字里。等待着重见天日,或者……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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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陈宣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院子里,比他离开时更乱。泥地上多了几个歪斜的脚印,角落那堆烂菜叶似乎被什么东西翻动过,散发出一股更难闻的酸腐气。

“哟!秀才公回来啦?还没饿死呐?”  一个油滑又带着粗嘎的嗓音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陈宣抬头。  堂屋门槛上,大喇喇坐着一个汉子。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脸横肉,左边脸颊上一道疤从眼角划到下颌,像条蜈蚣趴在那里。头发油腻腻地结绺,袖口沾着几块已经发黑板结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正是他三伯的儿子,他的堂兄,陈三狗。  陈三狗脚边扔着一个破旧的包袱,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些什么。他咧着嘴笑,露出嘴里一颗晃眼的金牙。

陈宣的目光在他脸上那道疤和金牙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  “狗哥回来了?”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赌坊的人,这次居然没把你手剁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陈三狗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站起来,唾沫星子横飞,“狗眼看人低!老子这次是发了财回来的!”  他弯腰,从那个破包袱里一阵摸索,猛地掏出一物!  咚!  一声闷响!  一锭雪花官银,足足十两的规制,重重砸在院内那张歪腿的木桌上!桌子剧烈地晃了一下。  那银锭在昏黄的夕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但仔细看去,银锭底部似乎沾着些暗红色的、擦拭不净的痕迹,边角处还磕碰出了几个小凹坑。  【扫描:官银,底部有刮擦痕迹,残留‘赈’字偏旁,铅、铜杂质严重超标,非正常流通银两。血迹残留,初步匹配度73%……】  陈宣的视线在那银锭底部扫过。  “发财?”他轻声问,听不出情绪。

“哼!”陈三狗得意地昂起头,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看见没?赵老爷!赵德茂赵老爷赏识老子!这是老爷赏的!以后老子就是赵府的人了!”  他说出“赵德茂”三个字时,声音格外响亮,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炫耀。  陈宣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怀里那本《诗经》,仿佛突然变得滚烫。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压抑的、苍老的咳嗽声。  陈宣回头。  爷爷陈老拴和奶奶,相互搀扶着,颤巍巍地站在门口。爷爷的粗布鞋上沾满了新鲜的泥泞,裤腿湿到了小腿肚。奶奶胳膊上挎着个破旧的篮子,里面躺着两个干瘪发黑的窝窝头。  两位老人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讨好和忧虑。

“宣……宣娃子……”奶奶先开口,声音干涩发颤,她枯瘦得像老树皮的手,伸过来,想要拉陈宣的手腕,指尖冰凉,硌得人生疼,“你……你爷他……身子不舒坦好些日子了……就……就想口肉吃……”  爷爷在一旁用力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弯下去,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眼睛却不住地往院里瞟,最终落在桌上那锭刺眼的银子上,又飞快地瞄向陈三狗。  “三……三狗说……”爷爷喘着气,声音嘶哑,“说你……你如今……发达了?”

陈宣的目光,从爷爷奶奶写满困苦和期盼的脸上,缓缓移到一旁趾高气扬的陈三狗脸上。  “狗哥,”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结了冰的河面,“你拿赵老爷赏的银子……给爷奶买肉吃了?”  陈三狗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随即变得恼羞成怒,声音猛地拔高:“关你屁事!老子挣的钱,爱怎么花怎么花!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他嘴上硬气,脚却下意识地挪了半步,似乎想挡住桌上那锭银子。

陈宣没再看他。  他转身,走向角落里那个黑乎乎的灶台。弯腰,在灶膛口冰冷的灰烬里摸索了几下,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厚油纸包了好几层的东西。  他拿着那个油纸包,走到爷爷奶奶面前,递过去。  “爷,奶,”他轻声说,“吃吧。”

奶奶颤抖着手,接过那油纸包。一层层打开。  油纸包最里面,是一块比拳头略大的肉。暗红色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黏腻的、灰绿色的霉斑,边缘已经发黑腐败,一股极其浓烈刺鼻的、蛋白质腐烂后的恶臭,猛地爆发出来,熏得人头晕眼花!  “啊!”奶奶吓得手一抖,那块长满绿毛的臭肉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她看着那块肉,又看看陈宣,老眼昏花里全是惊愕和不知所措,“这都臭了……烂了……”

陈宣的目光,越过奶奶花白的头发,落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陈三狗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进每个人的耳朵:  “狗哥给的银子……只够买这个。”

陈三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放屁!”他咆哮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跳,猛地指向陈宣,“你他妈血口喷人!老子……”  “够了!”爷爷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打断了陈三狗的咆哮。老人剧烈地咳嗽着,胸膛像个破风箱,他死死盯着桌上那锭银子,又看看陈三狗,再看看那块散发着恶臭的肉,浑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他猛地一跺脚,拉起还在发愣的奶奶,转身就往院外走,脚步踉跄,背影佝偻得像是又老了十岁。  “造孽……造孽啊……”奶奶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嘟囔声,消散在傍晚的风里。

陈三狗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拳头攥得死死的,恶狠狠地瞪着陈宣,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陈宣却不再看他一眼,弯腰捡起那块掉在地上的臭肉,重新用油纸包好,扔回了灶膛边的角落。然后,他拿起桌上那锭冰冷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转身走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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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陈三狗暂住的西厢房里,传来震天响的、夹杂着酒气的鼾声。他晚上不知从哪弄来一壶劣酒,就着几颗干瘪的花生米,喝得烂醉如泥。

陈宣的屋里,没有点灯。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坐在冰冷的土炕上,面前摊开着那本《诗经》,封底朝上。  那个粗陶小瓶,放在手边。

他拿起桌上一个粗瓷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液体,散发着劣质酒浆刺鼻的气味——那是陈三狗晚上喝剩了扔在院里的,被他捡了回来。  他小心地,将酒液缓缓倾倒在《诗经》的封底上。  酒精迅速浸润了粗布。  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些原本需要借助特殊油液和指尖触感才能隐约感知的针孔,在酒精的浸润和月光斜照下,竟微微凸显出来,形成一片极其淡薄、却依稀可辨的暗红色阴影——那是早已干涸的血锈,被酒精重新激活,显露出模糊的轮廓。  赵、德、茂……  几个字的笔画,狰狞地浮现出来,像一道道微缩的血色疤痕。

他拿起那个粗陶小瓶。  拔开木塞。  这一次,他倾倒了稍多一点的“枯骨烬”。  暗绿色、粘稠的液体,滴落在那些被酒精凸显出的血色名字上。  滋啦——!  一声更清晰、更诡异的响声!  那暗绿色的油液遇到残留的酒液和湿润的布纤维,瞬间产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  不是燃烧。  而是……渗透!  绿色的油液如同拥有了生命,沿着那些血色针孔的轨迹,疯狂地游走、渗透、深入!仿佛无数条极细的绿色毒蛇,钻进了书本的深处!  封底上,浮现出纵横交错、妖异无比的绿色纹路,组成那几个索命的名字!

几乎同时!  西厢房里,陈三狗那震天的鼾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其痛苦、惊骇的闷哼!  “呃啊——!”  接着,是身体重重从炕上滚落在地的撞击声!  “嗬……嗬……”他发出被扼住喉咙般的、艰难的抽气声,“热……好热……烧……烧起来了……”  痛苦的**迅速转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啊——!火!火!肚子里有火!骨头……骨头烧着了!救命!救……”  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噼里啪啦!  似乎是他在极度痛苦中疯狂挣扎,撞翻了屋里的油灯!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迅速吞噬着干燥的木材和破旧的被褥!  浓烟和火光猛地从西厢房的窗口和门缝里涌出来!

陈宣站在自己的门口,冰冷的月光照着他半张脸,另外半张隐没在黑暗里。  西厢房冲天的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跳跃,却点不燃一丝温度。  里面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只剩下火焰燃烧木材的爆裂声,以及一种奇怪的、仿佛油脂被烧沸的滋滋声,间或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轻微噼啪。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难以形容的焦臭气味,不同于寻常火灾,更像是什么东西被从内而外彻底焚毁。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消散在夜风与烈火声中:  “狗哥,赵扒皮的银子……”  “……烫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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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火早已熄灭。  西厢房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冒着缕缕青烟的断壁残垣。  几个被惊动的邻里远远站着,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恐惧和议论。  空气中那股诡异的焦臭味仍未散尽。

陈宣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废墟中央,一具焦黑的尸体蜷缩成一团,姿态极其痛苦。  奇怪的是,尸体的表皮大部分并未完全碳化,甚至有些地方的衣物还残留着焦黑的片状痕迹。  但当你仔细看时,会发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尸体的胸腔和腹腔,以一种异常塌陷下去,仿佛里面的骨骼和内脏……被某种力量彻底掏空、焚尽了!只有外面一层焦壳勉强维持着人形。  【尸表低温碳化,内部高温焚毁,骨灰呈异常绿色磷光残留,符合‘枯骨烬’内部引燃及磷化氢气体爆燃特征……】  冰冷的分析文字闪过。

陈宣的目光,落在那具空洞焦尸微微张开的、只剩下黑色窟窿的嘴上。  仿佛还能听到昨夜那绝望的哀嚎。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腰,从焦尸手边不远处的灰烬里,捡起一样东西。  是那本《诗经》。封面边缘被火燎得卷曲发黑,但主体竟然奇迹般大致完好。深蓝色的粗布封底,那些妖异的绿色纹路已经消失,只留下更深的、仿佛被灼伤过的印记。

他的指尖,在那焦痕边缘缓缓划过。  然后,抬起头,目光越过焦黑的废墟,望向泽州城的方向。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决绝,如同淬火的钢针:

“下一个……”  “赵德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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