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不躲，她要亲眼看看，看看她的孙儿是被歹人伤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

她不走，林氏和柳思月也不好离开，于是都留下陪着了。

只是盖在伤口上的白布取掉的时候，在场众人还是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要取出没入体内的箭矢，伤口周遭被切开了一个“十”字，皮肉外翻，看着便令人害怕。

林氏闭了眼，不敢再看。

柳思月稍好一些，毕竟曾经住在卖猪肉的隔壁，可一想到这是人肉不是猪肉，她也不忍再看，闭了眼转过头去。

唯有秦老夫人，一双眼死死盯住她的孙儿。

军医动作很快，银针在火光中晃了两圈权做消毒，便穿上细线开始缝合皮肉。

顾忌到这是将军府的公子，不是战场上那些糙老爷们，军医手下动作都细致小心了些，恨不得把缝肉当刺绣干。

可饶是如此，还是缝出来一条活灵活现的蜈蚣。

军医的手都抖了，收起银针不敢看秦老夫人的眼神。

好在无人在意。

除了嘻嘻。

“哇……好像一条蜈蚣哦。”稚嫩的声音响起，嘻嘻趴在秦文山耳边，细细碎碎地念叨着，“大哥哥你快些醒过来吧，你要是不醒过来，这条蜈蚣就要顺着你的心口爬到你的嘴巴里去啦。”

屋内一时陷入沉寂，只有嘻嘻碎碎念的声音在不断响起。

秦瀚洲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此事的疑凶是丞相，但丞相还有个盟友徐明远。

到了扼杀这群人生路的时候了。

他去了趟书房，带上先前收集好的证据，径直入宫，告了徐明远一状。

私通外敌，伪造战功，谋杀原配。

条条状状，罄竹难书。

皇帝大怒，当即命秦瀚洲亲自带人前往徐府，徐家族谱上有名字的一个也不放过，近身侍婢小厮斩杀，其余者流放边境，永世不得回京。

至于不在京城的徐家族人，皇帝又命刑部带人前去抓人，徐家九族一个也不放过，全都带回京砍头。

这一下，京城直接乱了套。

同徐家结亲的人不在少数，皇帝要诛九族，连带着他们都会被牵连。

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先帝留下的老臣。

连带着丞相在内，也被牵扯进来了。

谁叫徐明远刚娶了他闺女当继室呢。

可刑部的人去了，却见到大将军秦文渊就站在院子里，一柄长剑架在赵丞相的脖子上，冷着一张脸。

刑部的人不敢动，只远远站着。

他们听到大将军饱含愠怒的骂声，“你恨我就冲我来，为何伤我侄儿？”

赵程老神在在，甚至能端起一盏茶慢条斯理地喝一口，“秦文渊，你以为老夫会放过你么？很快，等你的大侄子死了，你的家人，你的族人也会一起死的。”

“你不用在这里恐吓老夫，老夫知道，你那好三哥正搜罗了忠勇候的罪证，他犯的事太大了，是要诛九族的，老夫也不能幸免，也得给他陪葬。”

“你瞧，刑部的人来了。”

秦文渊没动，他都懒得转身去看一眼。

刑部的人是刑部的事，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想报自己的私仇。

赵程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

笑声爽朗，声音越来越大。

“老夫后半辈子一直在跟你们秦家人斗，一直也没有从你们秦家人手里讨到好儿来，好容易熬死了你爹，没想到你比你爹更难缠，不过没关系，总算老夫临死的时候还把你们秦家拖下水来一起死，也不算白活了这后半辈子。”

说着，赵程深深看了秦文渊一眼，“听闻陛下下令找褚逸辛？那大概是你们唯一能够想到的救秦文山的法子了吧？不过可惜，褚逸辛早就被老夫绑起来了，如今吊着放血呢，等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句干尸了。”

话音未落，赵程没给秦文渊说话的机会，脑袋一歪——

脖子直直撞上秦文渊的剑刃。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秦文渊一身。

赵程瞪着眼，含笑倒下。

暴怒而起的秦文渊抄起长剑便往他的尸身上捅。

他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问赵程都不会说了，何况他撞得狠，脖子生生拉开一道大口子，已经没有救回来的机会了。

他只能发泄着，一剑一剑将赵程捅成筛子。

刑部的人瞧见了，急忙上前来劝，“大将军息怒啊，如今找到褚大夫才是最要紧的事，属下会命人一同去寻，大将军消消气，正事要紧。”

连捅了七八十剑，秦文渊的气也消退得差不多了。

他狠狠丢开长剑，最后凝视了赵程一眼。

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靠着人去寻肯定是寻不到褚逸辛的。

赵程这个老狐狸，要藏人一定会藏在一个无人能寻到的地方。

唯一的办法，只有靠嘻嘻。

秦文渊径直回了将军府。

他带着一身血腥味直闯秦文山的屋子，将里头众人都吓了一跳。

秦老夫人下意识站起身来，柳思月则是急急迎上来，拉着他的手四下查看他身上的伤势，“怎么流了这样多的血？伤着哪儿了这是？给我瞧瞧，你哪儿疼？”

急促又带着浓郁关怀的声音响彻耳畔，眼前是老母亲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唇瓣，秦文渊回过神来，缓缓抬手按住了柳思月的手，“……我没事，不是我的血，是赵丞相的。”

他简单将相府发生的那些事说给众人知道，只是掩去了自己捅了赵程七八十剑的那一段。

最后将目光落在嘻嘻身上，“闺女，好孩子，爹爹知道你有本事，如今你大哥只有褚大夫能救，你能帮帮你大哥吗？爹爹求你了。”

嘻嘻拍了拍小胸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爹爹放心，嘻嘻这就去找好朋友们问！一定能找到褚哥哥！”

她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秦文山的床榻，小跑着往外扑去。

一声尖锐的口哨过后，天边飞来一群鸟儿，地底也钻出来好几只老鼠。

将军府众人跟在她身后，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着。

一道道期待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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