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咸阳城时，已是傍晚。夕阳把字画铺的门板染成暖红色，小三正踮着脚往门框上贴黄纸，见王砚回来，手里的浆糊都差点洒了：“东家！您可回来了！绣坊的老板娘快急疯了，说她闺女被东西缠上了！”

王砚心里一紧，快步往隔壁绣坊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孩的哭声，尖利得像被针扎着，夹杂着绣线断裂的“嘶啦”声。推开门，只见绣坊老板娘抱着个约莫十岁的女童坐在绣绷前，女童脸色发青，眼睛紧闭，双手死死抓着块绣了一半的手帕，指缝里渗出黑血。

“王掌柜，你看这……”老板娘眼圈通红，声音发颤，“囡囡下午在河边捡了块绣着黑花的帕子，回来就成这样了，手脚冰凉，嘴里还念叨‘还我帕子’……”

王砚凑近女童，凝神观气。只见女童身上缠着一缕极细的黑气，像根浸了墨的线，正往她心口钻，黑气的源头，正是她手里攥着的那块手帕。他轻轻掰开女童的手，取下帕子——帕子是黑色的，上面绣着朵扭曲的花，针脚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腥甜，像是血混着河泥的味道。

“是阴水派的‘缠魂绣’。”王砚指尖泛起微光，轻轻点在帕子上，黑气猛地缩了一下，“用死人的头发混着阴蚋的卵绣成，谁捡了，就会被缠上。”

老板娘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帕子扔在地上：“那……那可怎么办？囡囡她……”

“别怕，这绣的邪气不重，是冲着你来的。”王砚望着墙上挂着的绣品，那些绣着鸳鸯、牡丹的绸缎上，都萦绕着淡淡的粉白色灵气，“你家的‘锁灵绣’能封邪祟，只是囡囡年纪小，气弱，才被钻了空子。”

他记得鹤鸣老汉说过，绣坊老板娘的祖上是宫廷绣女，传下一套“锁灵绣”，能用特殊的丝线和针法锁住邪祟的灵气，只是这手艺传了几代，早已没人会用，老板娘也只当是个传说，平日里只绣些寻常花样。

“锁灵绣……”老板娘愣住了，“我奶奶确实说过，绣绷上的‘锁魂结’能镇邪，可我没学过啊……”

“你不用学，跟着感觉走就行。”王砚将帕子放在绣绷上，又取过老板娘常用的五彩丝线，“用这线，在黑花周围绣个圈，记住，心里想着要保护囡囡，针脚要密，不能留缝隙。”

老板娘虽然疑惑，还是依言坐下，拿起绣花针。她的手原本在发抖，可当针尖触到丝线时，忽然稳了下来。王砚引动本气，往她指尖渡过去一丝暖意——那是从终南灵泉带回来的灵气，能唤醒她血脉里的传承。

“对，就这样……”王砚轻声引导，“针脚要像城墙，把邪气困在里面……”

老板娘的眼神渐渐变得专注，银针在帕子上穿梭，五彩丝线像活过来一样，绕着黑色的花织成个细密的圈。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绣绷上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帕子上的黑花像被火烧过一样，慢慢变淡，最后消失了，只留下个五彩的圆圈，像道小小的彩虹。

与此同时，女童的哭声停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娘，我饿……”

“囡囡！”老板娘扔下针线，抱住女儿喜极而泣。

王砚拿起那块帕子，见五彩圆圈里的黑气已经散了，只剩下干净的黑布。他将帕子叠好，递给老板娘：“找个陶罐装起来，埋在桃树下，别让别人再捡到了。”

走出绣坊时，暮色已经浓了。小三凑过来说：“东家，刚才我看见瞎眼乞丐在巷口转悠，说让您去城隍庙一趟，好像有要事。”

王砚心里一动，往城隍庙走去。夜色里的城隍庙，门楣上的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瞎眼老乞丐正坐在石阶上，怀里的土狗对着渭水方向低低地吠。

“后生，阴水婆婆要动真格的了。”老乞丐摸了摸土狗的头，声音凝重，“我刚才掐指算过，三日后子时，月食，渭水龙脉最弱，她要炸堤。”

王砚握紧腰间的悟道玉，玉上传来一阵温热。他望着渭水的方向，水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条蛰伏的蛇。

“我们有红尘阵。”他轻声说，语气却很坚定。

老乞丐笑了，露出没牙的牙床：“对，我们有红尘阵。”

风从巷口吹过，带着渭水的潮气，却吹不散王砚心里的暖意。他知道，这一次，他们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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