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暗流水声像呜咽的哀乐，陆沉的军靴踩在湿滑的卵石上，溅起的水花在手电光里映出细碎的金芒  ——  那是三戒图腾透过掌心渗出的能量，在水中荡开圈涟漪。

“还有三百米到主河道。”  苏晴的平板屏幕忽明忽暗，防水壳上凝着层水汽，“探测器显示前面有强能量反应，比商队傀儡的信号强十倍不止。”

艾丽西亚的银鸟项链缠在手腕上，蓝光随着水流的波动明暗不定。她刚用安魂曲安抚了群堵住通道的沙蝎，骨笛的断口还在渗血，与河水中的铁锈味混在一起，有种奇异的腥甜：“是沙骸王。古籍里说，古丝路商道的地下河藏着只守护兽，由迷路商旅的骸骨融合而成，负责看管商队的宝藏。”

“宝藏？”  陈宇的重机枪在水里拖出道白痕，枪管上的逆熵符文被水浸得发暗，“我看是威廉姆斯养的宠物还差不多。刚才那波沙蝎明显是在给它清场。”

唐军骸骨列成楔形阵在前开路，锈剑劈开水流的声音清脆刺耳。最前排的骑兵骨架突然停下，马骨不安地刨着河床，眼窝的金光剧烈闪烁  ——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有头巨鲸潜伏在水底。

陆沉突然抬手示意噤声，手电光齐刷刷照向前方。

主河道的水面泛着诡异的磷光，百米宽的河道中央，有个巨大的阴影在缓缓移动。阴影的轮廓随着水波起伏，时而化作蜿蜒的巨蛇，时而膨胀成覆盖水面的圆盘，最外围的鳞片反射着金属光泽，仔细看去，竟是由无数枚古代钱币和断剑残矛拼接而成。

“那就是……  沙骸王？”  王璐的医疗包差点脱手，她指着阴影顶端露出的骨刺，那些骨刺上缠着腐烂的丝绸，在水流中像招魂幡般飘荡，“它……  它好像在睡觉？”

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

不是普通的水花，是直径十米的水龙卷，带着无数枚铜钱和碎铁屑冲天而起。水龙卷中央，沙骸王的真身终于显露  ——  体长百米的巨物，躯干像放大百倍的沙蟒，覆盖着由钱币和武器铸成的鳞片；头部是无数个头骨堆叠而成的巨脸，眼窝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最骇人的是它的口器，上下颚全是锋利的刀刃，张开时喷出股墨绿色的毒液，落在岩壁上，瞬间腐蚀出个大洞。

“戒备！”  陆沉的骨刀瞬间出鞘，三戒图腾的金光在水面铺开，形成道金色的屏障，“它醒了！”

沙骸王的巨脸转向他们，堆叠的头骨发出咔嗒的摩擦声，像是在审视闯入者。当它的目光扫过唐军骸骨时，幽蓝火焰突然暴涨，显然把这些古代亡灵当成了同类。

“不对！”  艾丽西亚突然举起骨笛，“它的核心在发光！”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沙骸王胸口的鳞片缝隙中，果然透出抹微弱的蓝光。那光芒与首座祭坛的能量场频率相似，却更纯粹，像颗被包裹的蓝宝石。

“是商队首领的头骨！”  苏晴的平板突然捕捉到清晰的能量信号，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显示，沙骸王的心脏位置嵌着颗完整的头骨，眼眶里嵌着枚玉佩，正发出稳定的蓝光，“那玉佩……  和陆沉的三戒图腾同源！”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玉佩的形状像半轮残月，与他从小佩戴的、父亲留下的玉佩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圆。难道这沙骸王守护的，是与守沙人有关的东西？

“吼  ——！”

沙骸王突然发出震耳的咆哮，巨尾猛地拍打水面，掀起的巨浪朝着众人扑来。唐军骸骨组成人墙，锈剑交叉成网，却被巨浪拍得节节后退，不少骸骨的骨架在冲击下散了架。

“它把我们当成入侵者了！”  陈宇的重机枪疯狂扫射，子弹打在鳞片上，竟被铜钱弹开，“这玩意儿的防御也太离谱了！”

更可怕的是那些毒液。沙骸王的口器不断喷射墨绿色的液柱，落在水面上，激起阵阵白烟。凡是被毒液沾染的卵石，都迅速沙化，变成蠕动的沙晶触须，朝着陆沉等人的方向蔓延。

“艾丽西亚！吹安魂曲！”  陆沉的骨刀劈开道毒液，金光与毒液碰撞的瞬间，他看到沙骸王胸口的蓝光微微闪烁，“它的核心在回应！”

艾丽西亚立刻将骨笛举到唇边，安魂曲的清越旋律在河道中回荡。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特意加强了与玉佩同源的音节  ——  那是父亲教她的、只有守沙人后裔才懂的调子。

奇迹发生了。

沙骸王的攻击突然放缓。

喷射的毒液在空中凝固，巨尾停在半空，堆叠的头骨不再发出威胁的摩擦声。当安魂曲的旋律传到胸口时，那抹蓝光突然扩大，透过鳞片的缝隙流淌出来，在水面上组成半阙《阳关三叠》的乐谱。

“它在跟我们交流！”  苏晴的平板疯狂收录着能量信号，“这些蓝光是它的记忆碎片！它在说……  它在等能解开玉佩封印的人！”

陆沉突然明白了。

沙骸王不是守护兽，是被封印的守护者。古丝路的商队首领很可能也是守沙人后裔，他用自己的头骨和玉佩作为核心，融合迷路商旅的骸骨，组成这只巨兽，目的是守护地下河深处的秘密  ——  那秘密需要三戒图腾才能开启。

“威廉姆斯想得到的不是沙骸王，是它守护的东西！”  陆沉的骨刀指向沙骸王身后的黑暗，那里的水面异常平静，像有层无形的屏障，“它在等救赎！”

沙骸王的巨脸突然低下，堆叠的头骨让开条通路，露出胸口那颗发光的头骨。玉佩在蓝光中剧烈跳动，与陆沉掌心的三戒图腾产生强烈的共鸣，连空气都在跟着震颤。

“就是现在！”  艾丽西亚的安魂曲陡然拔高，银鸟项链的蓝光与沙骸王的蓝光交织，在它胸口的鳞片上打开个缺口，“攻击核心！”

陆沉突然抓起支唐军骸骨的锈箭，将三戒图腾的金光全部灌注其中。希望图腾的能量顺着箭杆流淌，在箭头凝聚成颗跳动的光球  ——  那是用战士的守护欲、平民的感激和所有未说出口的思念凝聚而成的力量，比单纯的逆熵能量更具穿透力。

“以守沙人之名  ——”  陆沉拉满弓弦，手臂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解脱吧！”

燃烧着希望图腾的箭像道金色的闪电，穿过沙骸王让开的通路，精准地射向胸口的头骨核心。

“噗嗤  ——”

箭头没入玉佩的瞬间，沙骸王发出声震彻河道的嘶吼。不是痛苦，是解脱的长鸣。胸口的蓝光彻底爆发，将整只巨兽笼罩其中，那些由钱币和武器组成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洁白的骨骼。

无数商旅的虚影从骨骼中浮现，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有西域的商人，有中原的镖师，有波斯的使者，都朝着陆沉的方向深深鞠躬，然后化作金色的光点消散。

沙骸王的躯干在蓝光中迅速缩小，百米长的巨物渐渐变回具完整的人形骸骨  ——  那是位穿着唐代守沙人服饰的老者，胸口的头骨正是他自己的，玉佩嵌在眉心，散发着温润的光。

“多谢……  后裔……”  老者的虚影对着陆沉拱手，声音苍老而欣慰，“地下河……  藏着沙源的……  另一半封印……”

话音未落，老者的虚影连同骸骨一起化作蓝光，融入眉心的玉佩。玉佩腾空而起，自动飞向陆沉，与他掌心的三戒图腾融合在一起。

金色的图腾突然完整，之前缺失的月牙形缺口被填补，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陆沉能感觉到股暖流顺着手臂流遍全身，地下河深处的屏障正在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景象  ——  那是座下沉的祭坛，比首座和第二座加起来还要大，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插着半截断裂的安魂骨笛，与艾丽西亚手中的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支。

“是第三座祭坛！”  艾丽西亚的声音带着激动，“母亲说过，完整的安魂骨笛能彻底镇压沙源！”

陈宇正想说什么，突然指着祭坛边缘的阴影：“那是什么？”

阴影中，缓缓走出个熟悉的身影，六对沙晶翅膀在蓝光中泛着冷光，正是本该在堡垒中的威廉姆斯。他的手里提着个昏迷的孩子，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银锁，与斥候队长巴图的一模一样  ——  是安安！

“真没想到。”  威廉姆斯的机械臂扼住安安的喉咙，黑紫色的劫火在指尖跳动，“你们居然能唤醒沙骸王。不过没关系，它守护的封印，现在归我了。”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三戒图腾的金光瞬间变得冰冷：“放开她！”

“放了她？”  威廉姆斯的狂笑在地下河回荡，他突然将安安扔向祭坛中央的石台，沙晶触须立刻从石缝中钻出，将孩子牢牢捆住，“用她的血来献祭，正好能解开沙源的另一半封印。你说，巴图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成了沙源的养料，会不会从地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安安的哭声撕心裂肺，银锁在触须中不断碰撞，发出绝望的脆响。陆沉刚想冲过去，却被艾丽西亚拽住。

“别冲动！”  她指着祭坛周围的符文，那些符文正在威廉姆斯的劫火中亮起黑紫色，“他在启动献祭阵！只要我们靠近，安安就会被立刻沙化！”

威廉姆斯的骨核突然裂开，同源之血的红光与祭坛的符文产生共鸣。石台上的半截骨笛开始震动，与艾丽西亚手中的断笛产生排斥反应，发出刺耳的尖啸。

“看到了吗？”  威廉姆斯的沙晶翅膀完全展开，“沙源在呼唤它的另一半力量！等我解开全部封印，你们都得给我跪下！”

陆沉看着石台上哭泣的安安，又看向艾丽西亚手中震颤的断笛，突然明白了沙骸王最后的话。

沙源的封印被分成了两半。

第三座祭坛藏着的不是希望，是比骨核更恐怖的真相  ——  沙源的另一半力量，需要用守沙人与沙蝎的同源血脉同时献祭才能解开。

而威廉姆斯抓来安安，不仅是为了威胁，更是因为这孩子身上流着  X  部落的血，是完美的祭品。

祭坛中央的符文突然亮起，安安的银锁在触须中开始融化，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沙晶刺。

陆沉的三戒图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他看着威廉姆斯那张得意的脸，突然做出个疯狂的决定。

他将艾丽西亚紧紧护在身后，骨刀指向祭坛：“陈宇，掩护我！苏晴，用平板记录符文规律！王璐，准备好净化药剂！”

“你要干什么？！”  艾丽西亚的声音带着惊恐。

陆沉的嘴角露出抹决绝的笑，掌心的图腾金光中，隐隐浮现出安安的笑脸和巴图自爆时的背影：

“巴图用命换了我们的机会，我不能让他的女儿白死。”

他突然冲向祭坛，三戒图腾的金光在身后拉出长长的残影，直接朝着那些沙晶触须撞去。威廉姆斯的劫火立刻射来，却被他用骨刀硬生生劈开。

“不知死活！”  威廉姆斯的巨钳抓向陆沉的后心，“那就让你先给沙源铺路！”

就在这时，艾丽西亚突然举起骨笛，吹奏起段从未听过的旋律。

那旋律不再是清越的安魂曲，而是带着悲壮的力量，像千军万马踏过沙漠。她手中的断笛与石台上的半截骨笛产生了新的共鸣，不再是排斥，而是……  召唤！

石台上的半截骨笛突然挣脱沙晶触须，飞向艾丽西亚的断笛。

在两截骨笛即将拼合的瞬间，威廉姆斯的劫火也到了陆沉的背后。

陆沉没有回头，只是将三戒图腾的金光全部注入安安身上的触须  ——  他要用守沙人的血脉，暂时压制沙晶的活性。

但他知道，这远远不够。

真正的杀招，在艾丽西亚那里。

当两截骨笛拼合的刹那，完整的安魂骨笛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与陆沉的金光、威廉姆斯的劫火在祭坛中央碰撞。

安安的哭声突然停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

石台上，安安的银锁突然裂开，里面掉出颗米粒大的金沙  ——  那是沙语者消散前，融入银锁的沙魂代言人能量。

金沙接触到安魂骨笛的白光，突然爆发出温暖的橙黄，像夕阳落在沙漠上的颜色。

沙源的封印，在这一刻，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不是被威廉姆斯解开，也不是被陆沉加固，而是……

在守沙人、沙蝎后裔和沙魂代言人的力量交织中，产生了未知的变异。

祭坛中央的符文开始扭曲，黑紫色与金白色交织成混沌的漩涡，安安的身体在漩涡中缓缓升起，皮肤表面的沙晶刺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橙黄。

威廉姆斯的瞳孔收缩成针尖：“不……  这不可能！沙源怎么会……”

陆沉和艾丽西亚同时伸手，想要抓住安安，却被漩涡的力量弹开。他们看着孩子在混沌中闭上眼，嘴角露出纯真的笑容，仿佛在做个香甜的梦。

漩涡的中心，突然响起个稚嫩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

“爸爸说，沙子会记得所有的事……”

这声音，竟同时带着安安的天真、沙语者的苍老和伊莎贝拉的温柔。

陆沉的心脏骤然停跳。

他突然明白了沙源的终极秘密。

这根本不是什么需要被封印的邪恶力量，而是……

大漠本身的记忆。

而安安，成了第一个能听懂沙语的……  媒介。

漩涡的混沌光芒突然暴涨，将整个地下河淹没。陆沉在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威廉姆斯的沙晶翅膀在光芒中寸寸碎裂，和安安睁开的眼睛  ——  那双眼睛里，映着整个大漠的过去与未来。

真正的危机，不是沙源被解开，而是它以这种方式……  觉醒了。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知晓一切的、真正的大漠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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