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的茅草顶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像口倒扣的巨棺。

王磊蹲在横梁上，消防斧的刃口蹭着木头发岀沙沙响。他盯着底下巡逻的墨家弟子，目光像小区监控探头似的，扫过每个人的脚踝  ——  按他的吩咐，今晚值夜的弟子都在左踝系了红绳，没系的，就是鱼。

“你确定会有人来？”  赵姬缩在他旁边，华贵的宫装被换成粗布短打，却还是掩不住浑身的别扭。她手里攥着块石头，据说是防身用的，看着倒像要扔给秦军报信。

“等着看戏就完了。”  王磊嚼着根草根，视线落在西北角那个扫地的老仆身上。那老头佝偻着背，扫帚划过地面的节奏却异常规律，三短两长，像在打暗号。

两刻钟前，王磊故意在兵器坊  “失言”，说要趁秦军铁甲阵受损，今夜三更偷袭他们的粮仓。当时在场的有五个弟子，还有这个负责送夜宵的老仆  ——  现在看来，鱼上钩了。

“咚  ——  咚  ——  咚  ——”

更夫敲过三更，山风突然变向，卷着远处的马蹄声滚过来。王磊拽了拽赵姬的衣袖，示意她噤声。底下的老仆果然直起腰，往粮仓深处瞥了眼，手里的扫帚柄突然转了半圈，露出藏在里面的铜管。

“信号弹。”  王磊低声道。

话音未落，老仆就将铜管对天吹响。不是哨音，是段古怪的旋律，三长两短，跟小区快递柜的取件码似的。

远处的黑暗里立刻有了回应  ——  三盏孔明灯升空，在夜空中晃了晃，随即熄灭。

“来了。”  王磊舔了舔斧刃，“通知下去，收网。”

赵姬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吹了声极细的调子。这是她跟苏清瑶学的，说是墨家召集信鸽的暗号，此刻却成了合围的信号。

粮仓外突然响起弓弦震动的闷响，紧接着是秦兵的惨叫。王磊探头往下看，嘴角勾起冷笑  ——  苏清瑶果然靠谱，在粮仓四周埋了  “踏雪无声雷”，就是秘库那批改良的蒸汽地雷，踩上去没动静，一触发就喷高压蒸汽，专卸关节。

“里面的人听着！”  粮仓外传来秦将的怒吼，“墨家叛徒已报，你们设了埋伏！速速投降，饶你们不死！”

王磊差点笑出声。这秦将怕不是个傻子，哪有把  “我们知道有埋伏”  喊出来的？

底下的老仆却慌了，扔掉扫帚就往粮仓深处跑，想从密道溜走。王磊瞅准时机，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滑板在地面滑出残影，消防斧带起的风劈断了老仆的退路。

“刘伯，跑什么？”  王磊的斧刃架在对方脖子上，“您不是说今晚肚子疼，要提前告假吗？怎么还在这儿扫地？”

老仆浑身抖得像筛糠，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少……  少主饶命！我……  我是来拿药的！”

“拿药？”  王磊踹开旁边的粮囤，露出下面的密道入口，“拿药需要钻密道？还是说，您要给秦军送‘特效药’？”

这时，粮仓的门被踹开，苏清瑶带着二十多个墨家弟子冲进来，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弟子们看到被按在地上的老仆，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  这刘伯在墨家待了三十年，据说还是前任巨子的远房亲戚。

“居然是他？”  有弟子忍不住骂道，“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

“老实？”  王磊踩着老仆的背，从他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和之前秦兵的一模一样，“能在墨家潜伏三十年，这演技不去小区剧团可惜了。”

老仆突然挣扎起来，嘶声喊道：“我也是被逼的！秦军抓了我孙子！你们放了我，我告诉你们个大秘密！”

“哦？”  王磊挑眉，“什么秘密？值多少斤粮食？”

“是……  是关于内鬼的！”  老仆的声音压得极低，“教里不止我一个！还有……  还有高层的人！”

这话一出，弟子们都愣住了。苏清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  如果高层有内鬼，那墨家的部署岂不全在秦军掌握之中？

王磊却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看来今晚的鱼不止一条。”  他突然提高嗓门，“刘伯，你刚才发的信号，是通知秦军来取‘粮草’吧？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到门口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  你喊他们进来，我饶你孙子一命。”

老仆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咬咬牙：“好！我喊！”

他扯开嗓子，用刚才的旋律吹了声口哨。片刻后，粮仓外传来秦将的声音：“里面没事吧？”

“没事！快进来！墨渊那小子中计了！”  老仆扯着嗓子喊。

粮仓外的秦军果然信了，乱糟糟的脚步声涌过来。王磊冲苏清瑶使了个眼色，弟子们立刻躲到粮囤后面，手里的连弩对准门口。

“三，二，一  ——”

王磊数到一的瞬间，猛地踹开老仆，消防斧劈向门口的火把。火星溅到旁边的油桶上，“轰”  的一声燃起大火，正好挡住秦军的视线。

“放箭！”  苏清瑶喊道。

淬了迷魂散的弩箭像雨点般射出去，门口的秦兵惨叫着倒下。后面的想退，却被涌上来的同伴堵住，挤成一团。

“这叫瓮中捉鳖。”  王磊踩着滑板冲出去，斧刃横扫，直接劈开最前面那个秦兵的铁甲，“附赠‘烧烤套餐’。”

他的泥鳅步在火光中飘忽不定，滑板碾过秦兵的脚背，斧柄砸向咽喉，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有个秦兵举盾格挡，被消防斧直接劈成两半，木盾碎片混着内脏溅了一地。

赵姬看得脸色发白，捂着嘴差点吐出来，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  ——  这比邯郸城里的角斗场刺激多了，王磊的每一次挥斧都像踩在鼓点上，血腥又诡异的好看。

“抓住墨渊者赏千金！”  秦将在后面嘶吼，挥着长戟冲上来。

王磊侧身躲过戟尖，滑板突然急转，撞在对方膝盖上。秦将吃痛弯腰的瞬间，王磊的斧刃已经抵住他的咽喉。

“千金？”  王磊笑了，“够买我小区十年物业费吗？”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奔王磊后心。箭速快得惊人，箭杆上还刻着个  “墨”  字  ——  是墨家的制式弩箭！

“小心！”  苏清瑶喊道。

王磊猛地矮身，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射中后面的秦兵。他顺势翻滚，消防斧反手劈向射箭的方向。

“噗嗤！”

斧刃劈开了对方的护心镜，露出里面穿的墨家弟子服。那人举着连弩，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  竟是兵器坊的管事，张执事！

“果然还有一条鱼。”  王磊的斧刃又往下压了寸，“张管事，您不是说今晚要检修连弩吗？怎么跑到这儿来‘加班’了？”

张执事的嘴唇哆嗦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就要点燃身上的油布：“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王磊眼疾手快，一脚踹飞火折子，同时斧柄砸在他的丹田。张执事像泄了气的皮球瘫下去，嘴里涌出黑血  ——  竟是服了毒。

“想自毁？没门。”  王磊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半块玉珏，和之前找到的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  “墨”  字，“这是……  巨子令的第三瓣？”

苏清瑶凑过来一看，脸色骤变：“这纹路……  和第一代巨子的信物一模一样！张执事怎么会有这个？”

王磊还没说话，被踩在脚下的秦将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你们完了！就算杀了我们，也挡不住三天后的总攻！那位大人已经拿到……  拿到……”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磊一脚踩碎了喉咙。但  “那位大人”  四个字，像冰锥似的扎进每个人心里。

“那位大人？”  赵姬忍不住问，“是那个戴面具的人？”

王磊没回答，只是盯着张执事的尸体，突然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有黑色粉末  ——  不是墨，是某种金属碎屑，和秘库蒸汽机图纸上标注的  “昆吾山精铁”  成分很像。

“看来不止内鬼这么简单。”  王磊将玉珏揣进怀里，消防斧上的血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圈，“他们在找昆吾山的精铁。”

这时，外面传来弟子的喊声：“少主！秦军退了！但他们留下了个东西！”

王磊出去一看，只见粮仓门口的空地上，插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绣着个狰狞的面具图案，面具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发绿光的石头。

“这是……”  苏清瑶的声音发颤，“是‘影阁’的标志！传说中秦国最神秘的杀手组织！”

王磊的目光落在旗帜下的麻袋上，麻袋里似乎有东西在动。他示意弟子打开，里面滚出个血淋淋的人头  ——  是之前负责看守秘库的弟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人头的嘴里，咬着张纸条。

王磊抽出来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

“三日后，秘库见。——  墨翟”

墨翟？原主父亲的名字？

王磊的瞳孔骤然收缩。

如果原主的父亲还活着，并且成了秦国的爪牙，那这一切……

他突然想起张执事指甲缝里的精铁碎屑，想起蒸汽机图纸上的标注，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子里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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