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的山羊胡在蒸汽里颤得像根水草，那双三角眼把竖井来回扫了三遍，最后落在王磊手里的消防斧上。

“奸细？”  他干笑两声，皱纹堆成沟壑，“墨家秘库机关重重，哪来的奸细敢闯？莫不是巨子看错了？”

王磊掂了掂手里的青铜酒壶，壶底的  “渊”  字在蒸汽光线下泛着冷光：“是不是奸细，验验就知道了。”

他突然将壶里剩下的残酒泼向旁边的青铜齿轮。

“滋啦  ——”

诡异的白烟瞬间腾起，带着鸡蛋腐烂的恶臭。坚硬的青铜齿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边缘融化成黑褐色的粘液，滴在地上烧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墨家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毒酒，简直是强酸！

大长老的脸色骤变，下意识后退半步，袍角扫到蒸汽管道，烫得他猛地跳脚：“这……  这是秦国的‘化骨水’！”

“您老倒是识货。”  王磊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可惜知道得太晚了。”

话音未落，竖井里突然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不是傀儡的僵硬响动，是有人用剑鞘敲击石壁的暗号  ——  三短一长，是墨家弟子的求救信号。

大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谁在下面？！”

王磊没理他，拽起消防斧猛地劈向翻板机关。钛合金刃口切断锁扣的瞬间，他对着竖井吼道：“还没死就爬上来！小区……  哦不，墨家不养废物！”

黑暗中传来一阵咳嗽，墨尘的脑袋从竖井里探出来，半边脸沾着黑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手里的长剑还死死攥着。

“你……  你没死？！”  大长老的声音都劈叉了，像是见了鬼。

墨尘没理他，翻身跃上翻板的瞬间，突然挥剑刺向大长老后心。动作快得离谱，显然是积怨已久。

王磊早有准备，消防斧横在两人中间，斧面挡住剑尖：“现在杀他，脏了你的手。”

“可他……”  墨尘的声音嘶哑，眼里全是血丝。

“账要一笔一笔算。”  王磊拽着他往秘库深处走，路过蒸汽炉时，突然踹翻旁边的药箱，“清瑶，给他处理伤口。顺便让他看看这个。”

苏清瑶会意，从药箱底层掏出个锦盒，打开的瞬间，墨尘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里面是半枚玉佩，和他坠崖前扔给王磊的那半块正好契合，拼在一起是完整的  “墨”  字。玉佩背面刻着行小字：“尘儿亲启，父字”。

“这是……  父亲的笔迹？”  墨尘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刻痕，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写字，总说他的  “尘”  字少了点筋骨。

“老巨子早料到有人会害你。”  王磊靠在蒸汽管道上，看着他，“这玉佩里藏着密信，说你坠崖后，他就查到大长老与吕不韦私通。那杯毒酒，本是他准备揭穿阴谋的证据，没想到……”

墨尘的肩膀突然垮了，手里的长剑  “哐当”  落地。他想起饯别宴上父亲意味深长的眼神，想起对方推给他的那杯  “送行酒”，想起自己当时还以为是父亲偏心，赌气换成了烈酒……

“是我……  是我害了父亲……”  他蹲在地上，拳头狠狠砸着石板，指节渗出血来，“吕不韦说只要我配合演戏，就能帮我夺回教主之位，还说父亲早就被你蛊惑……  我居然信了他的鬼话！”

“剧情反转比小区业主的投诉还离谱。”  王磊踢给他个水囊，“现在知道错了？”

墨尘灌了口水，突然抬头，眼里的疯狂被某种决绝取代：“我要报仇。”

“报仇得有家伙。”  王磊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扔给他，“这是清瑶配的解药，能解你之前中的慢性毒  ——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吕不韦给你的‘疗伤药’里掺了料。”

墨尘的脸色瞬间煞白。他这三年总觉得力气衰退，尤其是阴天时关节像被蚂蚁啃，原来不是坠崖的后遗症。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  墨尘捏碎瓷瓶，药液混着血吞下去的瞬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黑块。

“现在解毒还来得及。”  苏清瑶给他敷上药膏，“但你得帮我们做件事。”

墨尘抬头，眼里闪着孤注一掷的光：“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王磊指着秘库墙上的地图，指尖戳在秦军大营的位置：“吕不韦的粮草营设在狼牙关，守将是他的义子吕成。你带着这半枚玉佩去找他，就说要献上墨家秘库图纸，换他帮你杀大长老。”

“这是……  苦肉计？”  墨尘瞬间明白了。

“是钓鱼执法。”  王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吕成贪婪又多疑，你得演得逼真点  ——  比如，让他相信你和我彻底反目，还偷到了真正的布防图。”

他从蒸汽炉下抽出卷竹简，扔给墨尘：“这是我画的假图纸，故意在侧翼防御上留了漏洞。你给他的时候，得装作不小心被他看到破绽，再‘被迫’说出所谓的真实布防。”

墨尘展开竹简的瞬间，瞳孔骤缩。图纸上的防御部署竟和墨家真实布防有七分相似，连他都差点被骗过去。

“你就不怕我真的叛变？”  他抬头问，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试探。

王磊突然笑了，指着他怀里露出的酒壶：“你要是想叛变，就不会把这壶毒酒贴身带着。”

墨尘下意识捂住胸口。那是他从竖井里找到的，壶底刻着的  “吕”  字，是吕不韦给的信物。

“走吧。”  王磊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把你那半块玉佩扔进蒸汽炉  ——  让你连给老巨子上坟的资格都没有。”

墨尘没说话，转身的瞬间，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路过翻板时，他突然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大长老的方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东西，等着收尸。”

大长老被两个墨家弟子按着，脸色铁青得像块锈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看着墨尘消失在秘库入口的背影，苏清瑶突然低声问：“你真的信他？”

“信不信不重要。”  王磊盯着蒸汽炉里翻滚的金红色液体，那是之前熔的黄金，“重要的是吕不韦信他。”

他突然从炉底掏出个东西，是个青铜管，表面刻着秦国的云纹。

“这是刚才在墨尘衣服里发现的。”  王磊掂量着青铜管，“里面装的不是毒药，是信鸽用的哨子。看来咱们的二少主，留了后手。”

苏清瑶的脸色变了：“你是说他……”

“不好说。”  王磊把青铜管揣进怀里，消防斧在掌心转了个圈，“但好戏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秘库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守门弟子闯进来，脸色惨白：“巨子！不好了！秦军突然增兵狼牙关，还带了投石机  ——  像是要……  要攻城！”

王磊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

吕不韦这老狐狸，动作倒是快。

他走到地图前，指尖在狼牙关的位置重重一点：“看来吕成比我想的更急。清瑶，通知弟子们，按三号预案布防。”

苏清瑶应声而去的瞬间，王磊突然注意到地图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标记  ——  是用朱砂新画的小三角，正好在墨尘要去的粮草营附近。

那标记的样式，和大长老袍角绣的暗纹一模一样。

“有意思。”  王磊嘴角勾起冷笑，抓起消防斧往外走，“看来不止一茬人想搞事啊。”

秘库的蒸汽还在嘶嘶作响，青铜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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