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拍打着礁石的声响，比蒸汽战车的轰鸣更让人心慌。王磊蹲在河岸的芦苇丛里，手里转着个陶瓮，瓮口塞着的麻绳浸了桐油，在暮色里泛着暗光  ——  这是他改良的  “水雷”，里面塞满了万户雷的碎块和硝石，引线牵在岸边的老柳树上，像条蛰伏的毒蛇。

“还有三艘。”  苏清瑶的声音从芦苇另一边传来，她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河面，镜片反射着夕阳的金光，“领头的是楼船，帆上画着黑色玄鸟，应该是秦军的先锋营。”

王磊往嘴里塞了块干饼，饼渣掉在胸前的护甲上。他瞥了眼水里漂浮的稻草  ——  那是故意布置的障碍，看起来像河道淤塞，实则每捆稻草下面都系着陶瓮，引线互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清瑶，你说吕不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突然笑出声，“明知道咱们擅长机关术，还敢从水路来？这不是送人头吗？”

“他大概是急了。”  苏清瑶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镜片里映出秦军楼船甲板上的弩兵，正举着连弩来回巡视，“秘库久攻不下，陆路补给又被赵姬的骑兵截断，只能从这条支流运粮草  ——  听说船上还载着新造的‘火龙炮’。”

“火龙炮？”  王磊挑眉，把最后一口饼咽下去，“就是那个据说能把铁球扔出三里地的破铜炮？上次在咸阳城外试射，不是炸了自己人吗？”

苏清瑶被逗笑了，芦苇叶上的水珠抖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再破也是炮，挨一下够咱们喝一壶的。你这水雷真能炸穿船底？”

“放心。”  王磊拍了拍身边的陶瓮，瓮身的裂纹里渗出硫磺味，“这玩意儿我加了料，里面混了铁匠铺的碎铁，炸开时能当霰弹用。别说木船，就是秦军那铁皮楼船，也得给它开几个天窗。”

说话间，河面传来沉闷的号角声。三艘楼船破开薄雾，帆影遮天蔽日地压过来，船头的撞角闪着寒光，显然没把水面的稻草放在眼里。最前面的楼船甚至加速，船桨搅起的浪花冲散了几捆稻草，露出下面黑黢黢的陶瓮。

“来了。”  王磊拽了拽岸边的麻绳，绳结  “咔嗒”  一声绷紧，老柳树的枝条都跟着颤了颤，“清瑶，带弟子去上游的石拱桥，按计划行事。”

苏清瑶点头，转身时塞给他个药囊：“里面是解毒丹，秦军的弩箭可能还淬着‘腐骨水’。”

王磊接住药囊揣进怀里，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芦苇深处，突然从腰间解下消防斧，斧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摸出打火机咔嗒一声打着，火苗在风里摇曳，像颗跳动的心脏。

楼船越来越近，甲板上的秦兵已经能看清面孔。有个将领模样的人举着马鞭，似乎在呵斥划桨的士兵，唾沫星子顺着风都能隐约看见。王磊数着船身离稻草堆的距离，手指在打火机上敲得飞快。

“三丈……  两丈……”

船头的撞角终于撞上了那捆系着主引线的稻草。麻绳被扯得骤然绷紧，河面上的陶瓮瞬间被拽得倾斜，瓮口的麻绳引线擦过礁石，火星  “噌”  地窜了起来。

“就是现在！”

王磊猛地松开手，打火机扔进旁边的火油罐。火舌顺着事先泼好的油线蔓延，瞬间点燃了岸边的引线。火星像条红色的小蛇，顺着麻绳钻进水里，在浑浊的河面留下一道诡异的光痕。

“轰  ——！”

第一声爆炸来得比预想更猛烈。河中央的陶瓮炸开时，冲起的水柱足有三丈高，混着木屑和碎铁的雨点儿劈头盖脸砸下来，连岸边的芦苇都被压弯了一片。最前面的楼船船底被炸出个大洞，河水  “咕嘟咕嘟”  往里灌，船身瞬间倾斜，甲板上的秦兵尖叫着往两边跑，不少人直接掉进水里。

“爽！”  王磊看得直拍大腿，没等他喘口气，连锁反应开始了。

水面下的陶瓮像被点燃的鞭炮，接二连三地炸开。冲天水柱此起彼伏，把河面搅成了沸腾的汤锅。中间那艘楼船的帆被气浪掀飞，桅杆  “咔嚓”  折断，正好砸在船舱上，木屑混着秦兵的惨叫漫天飞舞。

最后面的楼船想掉头，却被前面的沉船挡住去路，慌乱中撞上了暗礁。船身侧翻的瞬间，王磊看见甲板上滚落的铁球  ——  果然是火龙炮的炮弹，可惜没来得及发射就成了陪葬品。

“祝你们沉得愉快！”  王磊从岸边捡起个酒囊，对着河面遥遥一敬，然后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眼角却笑出了泪花。

水里的秦兵像下饺子似的扑腾，有的抱着木板挣扎，有的拼命往岸边游，嘴里还喊着  “救命”。王磊懒得理会，消防斧在手里转了个圈，正准备下令让弟子们收网，突然瞥见个黑影从沉船里窜出来，手里举着个火把，直奔上游的石拱桥。

“不好！”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他们想炸桥！”

石拱桥是墨家运输粮草的必经之路，一旦被炸断，秘库的补给线就彻底断了。他想都没想，抓起消防斧就往河边冲，靴底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差点摔个跟头。

“给我站住！”

那个黑影显然听见了，回头扔过来个陶罐。王磊侧身躲开，陶罐在礁石上砸得粉碎，流出的不是火油，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  是沥青！

“卑鄙！”  王磊骂了一声，沥青在阳光下冒着泡，沾到就别想甩掉。他眼看着黑影跳上一块漂浮的木板，顺着水流往石桥飘去，火把离桥柱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块炸开的船板从空中飞来，带着风声直奔黑影后脑。王磊反应极快，消防斧脱手飞出，精准地劈在船板侧面。木板改变方向，“啪”  地一声砸在黑影手腕上，火把掉进水里，溅起一串火星。

“啊！”  黑影惨叫着掉进水里，挣扎着露出头  ——  是个穿黑甲的秦兵，脸上还沾着沥青，看着狼狈又狰狞。

王磊跳上旁边的竹筏，墨家弟子赶紧撑篙追赶。他捞起水里的消防斧，斧刃上还沾着船板的木屑。竹筏靠近时，那个秦兵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想往嘴里塞  ——  是块毒药！

“想自尽？没门！”  王磊一斧劈掉他手里的毒药，顺势将他踹翻在竹筏上，用麻绳捆了个结实。

“说！你们船上除了粮草，还运了什么？”  他踩着秦兵的后背，斧刃贴着对方的耳朵，“要是敢撒谎，就把你扔回水里喂鱼。”

秦兵吓得浑身发抖，沥青混着冷汗在脸上糊成一团：“有……  有个青铜箱……  被吕将军锁着……  说里面是……  是能让墨家弟子听话的宝贝……”

王磊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能让墨家弟子听话？难道是……

他突然抬头看向石桥方向，苏清瑶的身影正在桥上等他，手里举着个东西，在夕阳下闪着金属光泽  ——  是从秦兵身上搜出的钥匙，上面刻着天工阁的标记。

“王磊！快来看！”  苏清瑶的声音带着惊慌，“这钥匙……  能打开秘库的禁地！”

王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被捆在竹筏上的秦兵，又看向石桥上那把钥匙，突然意识到，这场水战根本不是为了运粮草。

吕不韦真正的目标，是秘库禁地。

而那个青铜箱里装的，恐怕比万户雷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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