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打破。

能量风暴平息了，留下的是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废墟。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土味混合在一起。

周晓渔的身体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周围。血迹已凝成暗红，脸色灰败，气息全无。

医疗舱内，陆屿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头部笼罩的金属环下，一切脑波活动彻底消失，只剩下生命维持系统冰冷的读数。他大脑深处，那个绝对静止、绝对死寂的“奇点”，如同宇宙中最深的黑洞，吞噬着所有探测信号。

“晓渔……”许悠悠挣脱搀扶，踉跄着扑到周晓渔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她的颈动脉，随即绝望地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沈牧如同被抽走了灵魂，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把脉冲手枪早已掉落在地，他脸上混合着巨大的恐惧、悔恨和茫然。

“目标A（周晓渔）……生命体征消失。”

“目标B（陆屿）……生命体征维持，脑活动归零。核心能量体……静默状态，无法探测。”

技术员看着仅存几台勉强工作的仪器，声音干涩地汇报。

冥河大校在士兵搀扶下站起，肩伤剧痛，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劫后余生的冷酷：“‘静默归零’……目标B已无威胁，但状态极度危险且不可控！目标A确认死亡。‘深渊’任务变更：立刻收容目标B！转移至最高等级隔离设施！现场所有人员，包括陆振华、陆渊，全部带走隔离审查！反抗者……”

“冥河！”陆渊一声断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虽受伤，但腰杆挺直，“看看这里！看看你带来的结果！‘深渊’的行动鲁莽、非法，造成了灾难性后果！周晓渔的牺牲换来了暂时的平静！你现在还要继续你那套收容毁灭的论调吗？！”

“暂时的平静？”冥河冷笑，“陆老，您比我更清楚那个‘奇点’是什么！王振国想制造武器，‘星锚’失控差点毁灭基地！它现在是静默了，但谁能保证它不会再次苏醒？谁能保证下一次我们还有机会‘静默’它？最高安全准则要求消除所有不可控的S级威胁！这是铁律！”

“铁律？铁律就是牺牲掉所有可能带来突破的希望？”陆振华挣扎着站起，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偏执，“我儿子还在里面！周晓渔用命换来的机会不是让你们把他关进笼子或者销毁！那个‘奇点’是陆屿和周晓渔意识融合坍缩的产物！它蕴含着理解‘记忆锚点’、甚至逆转意识湮灭的可能！我们必须研究它！唤醒它！”

“研究？唤醒？”冥河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陆振华，“陆振华，你被亲情冲昏了头脑！那东西不是人！是怪物！是定时炸弹！‘深渊’绝不允许任何人冒险！”

“够了！”赵铁柱将军的声音通过基地残存的广播系统响起，带着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是赵铁柱！基地指挥权已恢复！‘深渊’项目组所有人员，立刻解除武装，接受基地警卫部队监管！冥河大校，你的指挥权限已被暂停！等待军事法庭调查！”

一队赵铁柱的亲信士兵冲进主控室，迅速控制住冥河及其残部，解除武装。冥河脸色铁青，却无法反抗。

赵铁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也经历了战斗，军装破损，脸上带着擦伤。他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周晓渔的遗体，眼神沉重，最后目光落在陆振华和陆渊身上。

“陆老，振华。情况……很糟。”赵铁柱声音低沉，“天文台数据完整解析了。‘创世之种’的危险性毋庸置疑。王振国的目标是制造灭世兵器或意识永生，陆屿……或者说那个‘奇点’，是他计划的产物。‘星锚’状态……我们无法定义，但它造成的破坏是事实。”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最高指挥部召开紧急会议。关于目标B（陆屿/奇点）的处置，存在严重分歧。安全派主张立刻执行最高等级收容或物理销毁。科学派的部分高层，主张成立联合研究组，尝试在绝对控制下解析‘奇点’，寻求意识复苏或能量应用的可能。会议将在两小时后进行，将决定陆屿……的最终命运。”

陆振华的心沉了下去。最高会议！这意味着陆屿的命运已不由他们掌控。安全派的力量不容小觑，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如此惨烈的失控之后。

“赵将军！不能销毁！也不能永久收容！”陆振华急切道，“给我时间！给我资源！我能找到唤醒他的方法！那个‘静默归零’指令能生效，证明周晓渔留下的‘锚点’印记还在！那是钥匙！”

“证据呢？”赵铁柱反问，“除了你的信念和那虚无缥缈的指令，还有什么能证明那个‘奇点’里还有陆屿的自我意识？而不是一个纯粹的、危险的、静默的能量体？安全派需要的是可控性和确定性，振华，你现在给不了！”

陆振华哑口无言。是啊，证据？唯一的“证据”随着周晓渔的逝去而消散了。

“我会在会议上尽力争取研究的机会，”陆渊沉声开口，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神锐利地看向赵铁柱，“但赵将军，我需要基地内所有关于陆屿和周晓渔的详细数据，特别是最后连接阶段和‘静默归零’生效时的所有记录！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数据……大部分在之前的爆炸和能量风暴中损毁了，”技术员苦涩地回答，“核心服务器被毁，本地缓存也……主控室最后时刻的监控，只有片段残留。”

希望渺茫。

沈牧如同行尸走肉般被许悠悠搀扶着，离开了如同地狱般的主控室，被安置在医疗区的临时床位。

军医处理着他腿上的伤，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周晓渔倒下时那空洞的眼神和喷溅的鲜血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是我……是我杀了她……”他蜷缩着，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巨大的负罪感几乎将他压垮。

“牧哥……不是你的错……”许悠悠泣不成声，“是那个冥河……是他们……”

“不！是我！”沈牧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是我开的枪！我以为……我以为那怪物害死了晓渔……我……”  他痛苦地捂住脸。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现在哭丧……还太早了点。”

沈牧和许悠悠猛地转头，只见老K躺在旁边的担架上，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他示意军医离开。

“K哥？”沈牧愕然。

“那个丫头（周晓渔），没死透。”老K语出惊人。

“什么？！”沈牧和许悠悠同时惊呼。

老K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江湖人特有的精明和狠劲：“老子以前在边境混，见过被能量武器打穿心脏的，没当场气绝的也有。那丫头身体都凉了，虽然技术员报告说已没有生命体征了，但你看她的俩色，唇色……很不对劲。不是死人的那种灰白……像……像块冰，里面还封着点火星子！”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特别是这儿！她那脑袋，最后被那什么‘星锚’占着的时候，爆发的能量场，老子看得清，头盔碎了，脑子嗡了一下，感觉……感觉好像有东西钻进去了点……不是那‘星锚’的东西，像是……像是她自己的一点什么……特别倔，特别不甘心的东西！就封在那冰坨子脑壳里！”

沈牧的心脏狂跳起来：“你是说……晓渔的意识……可能还有一点……残留？在……在她脑子里？”

“老子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老K啐了一口，“但老子信自己的直觉！那丫头命硬！没这么容易完蛋！陆小子（陆屿）那边更玄乎，整个一死寂的‘奇点’！但‘星锚’最后喊的那句‘锚定坐标：周晓渔’，你们听见了吧？那是口令！是钥匙！现在钥匙的芯子，可能还在那丫头冻僵的脑壳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现在上面那帮大人物吵吵着要收容销毁，等他们定了调，陆小子肯定完蛋！那丫头就算有点火星子，也得被当成标本切了！想救人，不能等！”

“我们能做什么？”许悠悠急切地问，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搞到设备！”老K咬牙，“搞到能刺激那丫头脑子的设备！越强越好！把她脑子里那点火星子引出来！再用那火星子，去‘捅’陆小子那个死寂的‘奇点’！这是唯一的机会！但风险……九死一生！搞不好大家一起玩完！”

沈牧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不再是绝望的灰暗，而是被强烈的赎罪欲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设备！去哪里搞？抢吗？”

“抢？找死！”老K咧嘴，牵动伤口疼得龇牙，“老子有路子！黑市！以前跑货认识的几个‘老朋友’，专搞些见不得光的高科技玩意儿！但价钱……天价！而且时间紧迫！”

“钱不是问题！我有！”许悠悠立刻说。

“我……我家里也有积蓄！”沈牧毫不犹豫。

“光有钱不行！还得有人！”老K目光扫过沈牧和许悠悠，“老子有伤，动不了。你们俩，敢不敢跟老子赌上这条命，去把那点火星子……重新点着了？”

沈牧和许悠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没有犹豫，两人用力点头。

“好！”老K眼中凶光毕露，“等夜深！老子联系人！咱们……干他娘的！”

基地外，夜色渐深。最高指挥部的会议即将决定陆屿的最终命运。而在这绝望的静默之下，一簇微弱的、带着赎罪与疯狂的火苗，正在阴影中悄然点燃，准备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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