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远的脚步在扭曲的空间裂隙前顿住时，楚清歌的指尖已经掐住了腰间的玉瓶。

她素白的手腕上缠着细若游丝的青蛇，蛇信子随着她紧绷的神经微微颤动——这是她布毒前的习惯性动作。

阿狸则歪着头，耳尖的绒毛在秘境特有的幽光里泛着浅粉，尾巴在身后不安地卷起又松开，像在感知着什么。

“怎么了？”阿狸的声音带着半妖特有的清亮，尾音却压得很低。

她敏锐地捕捉到林修远喉结的滚动，那是他心绪翻涌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林修远没有立刻回答。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臂，皮肤下的金色纹路正随着灵力的运转若隐若现，刚才那丝被抽离的灵力像一根细针，扎得他气海发疼。

“清歌，你试过压制毒雾时，有没有……被反哺的感觉？”他斟酌着措辞，“不是反噬，是……像是被什么东西，有规律地、缓慢地吸走力量。”

楚清歌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解下腕间的青蛇，蛇身盘绕在她掌心，鳞片泛起暗紫——这是她调动毒术本源时的征兆。

“三个月前我为你逼毒那次，你的灵脉里也有类似的牵引力。”她指尖轻轻按在林修远手腕的脉门上，“但当时那力量是混乱的，现在……”她忽然顿住，睫毛剧烈颤动，“现在它在顺着你的灵脉走，像是在找什么。”

阿狸的尾巴“刷”地绷直。

她突然拽住林修远的衣袖，半妖的嗅觉让她最先捕捉到空气中的变化：“有血腥味！不是秘境里的腐草味，是新鲜的人血！”

三人同时抬头。

原本空荡的秘境通道里不知何时浮起了层层黑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人影攒动，为首者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个面无血色的灰袍男子，咽喉处有道青紫色的指痕，正是前日被楚清歌“蚀骨迷踪毒雾”绞杀的血影楼分坛主！

“不可能。”楚清歌后退半步，玉瓶在掌心捏得咯咯作响，“他的心肺早被毒雾融成了水，我亲自检查过尸体。”

灰袍男子突然咧嘴一笑，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楚姑娘的毒术确实妙，可血影楼的‘九命转魂’更妙。”他抬手挥出一道血光，黑雾里立刻冲出二十余道身影，个个眼神空洞，皮肤泛着青灰，“林小友拿了灵源石，总得留下点利息吧？”

“阿狸，幻术！”林修远低喝一声，右手快速结印。

他能感觉到灵纹在皮肤下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阿狸的尾巴骤然展开，九团狐火在众人头顶炸开，幻化成三个一模一样的林修远，分别朝不同方向掠去。

楚清歌趁机甩手抛出七枚翡翠色的丹丸，丹丸落地瞬间腾起紫雾，腐肉的腥臭味混着甜腻的花香，直往人鼻腔里钻。

“闭气！”林修远拽着两人往左侧急掠。

他的灵识扫过那些黑衣人，发现他们的灵脉里都缠着血丝，像是被人用邪术强行吊着一口气——这根本不是活人，是被血影楼控制的“活死人”！

“灵域共鸣符！”林修远咬破指尖，在虚空画出金色纹路。

这是他前日在青鸾残影前领悟的秘术，两道半透明的灵域虚影在他身周展开，一道如雷霆游走，一道似火焰翻涌。

那些活死人被灵域震得踉跄后退，可下一刻，为首的灰袍男子竟从怀中掏出一张漆黑符咒，符咒上的血色纹路与林修远的灵域产生共鸣，竟生生将灵域的范围压缩了三分之一！

“他们知道我们的战术。”楚清歌的声音里带着冷意。

她的青蛇已经窜入毒雾，所过之处活死人的皮肤迅速溃烂，但那些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仍在往前冲。

阿狸的幻术开始出现裂痕，她的耳尖渗出细汗——维持九狐幻需要消耗大量妖力，而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林修远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灵纹在疯狂吸收自己的灵力，像是要填补灵域被压制的缺口。

“往东南方！那里有处空间乱流，能断他们的追踪！”他咬着牙震开两个扑上来的活死人，左手揽住楚清歌的腰，右手抓住阿狸的手腕，三人化作三道流光扎进前方的空间裂隙。

剧烈的撕扯感袭遍全身。

等林修远站稳时，他们已经身处一片密林中。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怀里的储物戒上——灵源石的光芒正透过戒壁隐隐透出。

“清歌，检查有没有追踪术。”林修远放下两人，转身去查看阿狸的情况。

阿狸的狐耳蔫蔫地垂着，尾巴上的绒毛掉了好几撮，显然幻术消耗过大。

楚清歌则半蹲着，指尖沾了点地面的泥土，放在鼻端轻嗅：“没有血影楼的追踪香，但……”她突然抬头，目光落在林修远脚边的一块碎石上。

那是枚拇指大小的青铜令符，表面刻着血影楼的玄鸟图腾，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灵源非终，封印将启。”

林修远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捡起令符，一道阴恻恻的笑声从树顶传来：“林小友果然谨慎，连空间乱流都敢闯。”

厉无命披着黑袍从树影里走出，月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折射出冷光。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温和，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可林修远却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截手臂——皮肤下隐约有金色纹路游走，和自己臂上的灵纹如出一辙！

“你拿到了石头，但我已经得到了钥匙。”厉无命的声音像蛇信子般扫过众人，“青鸾的契约需要双生共鸣，你以为它选中的只有你？”他抬手轻轻一弹，那枚令符突然燃烧起来，在半空化作一只血色玄鸟，“告诉青云宗的老东西们，下个月十五，灵源封印，见。”

话音未落，厉无命的身影已融入夜色。

林修远冲过去时只抓到一把冷风，他低头看向自己臂上的灵纹，此刻竟清晰得像是用金漆画上去的，正沿着血管往手肘处蔓延。

“他说的‘钥匙’是什么？”楚清歌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颤音。

她看着林修远手臂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前日在核心区域看到的青鸾残影——那只神鸟的眼睛，和厉无命刚才的眼神，竟有几分相似。

阿狸的尾巴轻轻缠住林修远的手腕，半妖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我闻到他身上有……灵源石的味道。”她顿了顿，“很淡，但和你储物戒里的，是同一种。”

林修远没有说话。

他望着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突然想起前日在核心区域感受到的那片“星海”——此刻那片星海的轮廓在他识海里愈发清晰，而连接他与星海的，除了臂上的灵纹，还有厉无命身上同样的金色痕迹。

“我们得尽快回宗门。”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块砸在石上，“清歌，帮阿狸恢复妖力；阿狸，今晚别睡太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灵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有些事，可能要从青鸾的传承里找答案了。”

密林中的虫鸣忽然停了。

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鸟鸣，像是凤凰振翅，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唤。

林修远的识海里闪过一道金光，那道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契约既成，共鸣将启……”

他握紧了储物戒，掌心沁出冷汗。

此刻他终于明白，青鸾留下的从不是单纯的封印——那是一根线，一头系着他的命，一头系着某个他尚未触及的、浩瀚而危险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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