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的眼睛在油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他用粗糙的手指抚过南洋商船运来的檀木箱，阴影里传来嘶哑的声音：“查清楚了？”

“错不了。”夜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二十年前柔佛王宫失窃的圣物，最后出现在凤鸣镇。”他指向地图上山形标记，“内线说这女人每月十五都去鹰嘴崖用灵泉温养狐镯，狐镯十五遇血失效的弱点，千真万确！”

黑鸦从暗处现身，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在灯光下如同蛛网。他拿起箱中淬了毒汁的箭矢，箭头在灯火下泛着幽蓝的光。“不用再等了，明日动手！”箭尖划过羊皮纸上的山形标记，留下一道狰狞的裂痕。

暮色四合时，多丽正在药行的院子里指导医女们炮制药材。她突然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向院墙外的老树——几只乌鸦反常地静立枝头，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院内。

“娘亲，”念玉抱着布娃娃从厢房颠颠跑出来，小手还不忘把布娃娃的胳膊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您在看什么呀？”

多丽收回目光，揉了揉女儿柔软的发顶：“乖，去帮青禾姐姐分拣药材吧。”念玉嘟起小嘴，眉头微微皱着，把布娃娃往多丽面前凑了凑：“娃娃不想和青禾姐姐玩。”

一道白影从墙角阴影处一闪而过，转瞬便消失在井台里。多丽心头一紧，顾不得和念玉说话，快步走向井台。水面清澈平静，然而，在荡开涟漪的刹那，一抹幽蓝冰冷的狐瞳虚影，清晰地出现在水光边缘。

“师父，您要打水吗？”青禾不知何时牵着念玉的小手站在多丽身后，指尖无意中擦过狐镯，狐镯与青禾相触的瞬间，竟闪过一丝诡异的黑芒。

药行开始准备晚饭的时候，阿竹匆匆从码头回来，脸色凝重：“多丽姐，码头来了艘南洋商船，船上人都在打听狐主的事。”他压低声音，“我瞧见有个南洋人，跟着吴妈去了李家庄。”

多丽皱眉：“去丽轩堂，告诉大家这几天都警醒些，拿二十两银子给田捕头，让他留意下柳树巷。”

晚饭青禾端上最后一道甜汤，笑盈盈地劝着众人：“姐妹们这几日辛苦了，我特意加了些合欢花和薰衣草，喝了好睡个安稳觉。”

她亲自给每个药行女子盛了汤，目光在多丽碗上停顿片刻，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多丽正思忖着阿竹带来的消息，并未察觉异样，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夜深人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青禾向来睡得警醒，等多丽走出房间，她已经提着灯笼要去查看。多丽一把拽住她：“我去。”刚打开门，就见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倒在门口。

“救命……有人要杀我……”男人虚弱地伸出手。多丽眯起眼睛——那人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鬼面刺青。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青禾，去请丽轩堂的郎中来。”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暴起扑向多丽！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屋顶直射而下，正中黑衣人咽喉。黑衣人瞪大眼睛倒地，喉间插着的正是多丽平日切药的银刀。

“师父！”青禾惊恐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阿竹，多丽却盯着青禾颤抖的手——那双本该沾满药香的手，此刻指甲缝里竟有未洗净的蓝色粉末。

”阿竹猛地扑倒多丽，三支毒箭“夺夺夺”钉在多丽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还在微微震颤。

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银辉如练，照亮黑鸦那张布满疤痕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诡异的红光。几只乌鸦在半空盘旋，翅膀划破夜色，发出瘆人的聒噪，黑鸦的声音随风声在院中回荡：“狐主好警觉，可惜今夜——”

多丽瞥见青禾袖中寒光一闪，侧身避过淬毒匕首，同时扬手将一把粉末撒在青禾脸上。青禾脸上的烫伤疤痕竟“嘶啦”一声裂开，露出底下光洁完好的肌肤——原来她压根不是什么被遗弃的孤女！

“既然被您识破，那也不必装了。”青禾抹了把脸，语气里再无半分往日的温顺，狞笑着逼近：“师父您放心，姐妹都睡熟了。这手艺还是跟您学的呢，甜汤里加了点曼陀罗，够她们睡到天亮了。”

说罢，匕首直刺多丽心口。多丽腕间的狐镯突然脱手，凌空化作九尾狐虚影扑向青禾。少女惨叫一声，被狐影撞出门外。

院中战况惨烈，阿竹左臂中刀，仍咬着牙挥舞药杵与两名黑衣人缠斗，而半空中的乌鸦受黑鸦驱使，不时俯冲下来用尖喙利爪偷袭，逼得他左支右绌。

黑鸦见状，弯刀带着凛冽寒光直劈多丽，狞笑道：“狐主，你怕是忘了，月圆之夜，狐镯遇血失效！”

刀尖划破了多丽的手腕，鲜血顺着手臂蜿蜒流下，原本帮着阿竹应敌的狐影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光芒顿时黯淡下去。

黑鸦死死掐住了多丽的脖子，将她拽到身前：“李鸿轩在柔佛搅得风生水起，却不知他心爱的女人已落在我手里。”他低下头，温热的气息带着血腥气凑近多丽耳边：“你说，用这狐镯，再加上你的人头，能换多少金山银山？”

狐影彻底失去光芒，化作玉镯从半空坠落。黑鸦见状狂笑伸手去接，谁知那坠落的镯子在空中一折，带着凌厉的劲风调转方向，“砰”地一声狠狠砸在他眉心！黑鸦闷哼一声踉跄后退，额间顿时裂开一道血口，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

多丽趁他身形不稳，猛地扑上前捡起地上的银刀，狠狠刺入他心窝。攻击阿竹的乌鸦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扑棱着翅膀乱作一团。

黑鸦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刀柄，喉间嗬嗬作响，血沫从嘴角涌出：“不……可……能……月……圆……”

“谁告诉你今日是十五？”多丽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冷冽如冰。

墙外传来更夫悠长的梆子声，紧接着是衙役们急促的脚步声，伴着甲胄和兵器摩擦的脆响——此刻，刚过十四子时。

青禾怨毒地看了多丽一眼，纵身消失在夜色中。多丽猛地呕出一口血，殷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前襟，她俯身拾起狐镯，玉身裂纹间渗出丝丝血痕——那是她方才划破手腕，用精血为引催动了禁术。

黎明时分，李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满目疮痍的药行。“少爷的船队在南洋遇袭，”老管家声音沙哑，“苏丹穆萨的人此刻正在李府，是王如意请来的贵客。”

多丽推开窗，晨光涌进屋内，她轻轻抚过镯身的裂纹，一滴暗红的血珠正顺着纹路，缓缓渗入玉质深处，像是要与玉镯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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