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螃蟹能做什么？

一只螃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小一扒在人头上，挥舞着钳子一缕一缕拨开在水中飘荡的发丝。

“小一。”扶光是很漂亮的，他尾巴波光粼粼，秀丽精致的一张脸充满憧憬的朝海面上望，“我想到上面去。”

“不！！！”

螃蟹开始不停的吐出泡泡，钳子夹住头发扯痛了鲛人，“你不能去！扶光……”它语重心长的，“上面很危险，非常危险，两条腿的人都是坏蛋，他们会伤害你——你会没办法回到海里的！”

小一记得之前的事情，它不明白一只死掉的螃蟹为什么会记得之前的所有事，也不太明白无法回到海里的扶光又变回了当初最天真的样子。

扶光把小一从头发上拿下来，指尖点点它的蟹壳，笑，“你怎么懂得那么多呀？”

他抬起头，水蓝色尾巴一甩，“可是我还是要去的，我要去找救命恩人，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想找到他，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可是！

——可是找到他，你会死的！

“你不要找他了。”

螃蟹扯住扶光，撒了个谎，“阿泰跟我说，那个人它见过，在海里。”

人是不能在海里的，能在海里的只有死人。

小一看到扶光眼睛里瞬间就蓄满泪水，那些眼泪在溢出眼眶时凝成珍珠，打着旋儿往下沉去。

扶光坐在自己的贝壳床上，眼睛望向海面，望了很久很久。

小一一直陪着他。

“我还是想……”扶光咬牙，“我还是想找到他。”

螃蟹不明白扶光为什么对那个人那么执着。

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人类连同类都会伤害，又怎么可能对异类有所怜悯？

“我做了个梦。”

鲛人和螃蟹一起浮上水面。

月光清凌凌的照下来，薄纱一样笼罩住所有。

扶光手里捧着螃蟹，小一很艰难的动动钳子，“是个噩梦，你找到了那个人，你很高兴，但是……我们都死在了回大海的路上。”

摆动的尾巴停顿，发丝湿漉漉的黏在脸颊上，被风吹过后有些发痒。

对扶光来说，小一不止是只螃蟹，还是他的好朋友。

好朋友的话，他总不能完完全全当成耳旁风……可是只要有思想的物种，在面对执念的时候总是很难放下的。

扶光看向月亮，又看向小一，突然问，“那是什么？”

庞然大物朝他们驶来。

是一艘大船。

小一又开始噗噜噜的吐泡泡，它紧张了，因为这艘船它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

“走！快走！”

小一想起那张大网，想起扶光的挣扎，想起他们被大海拒绝，想起……

“小一。”扶光声音轻轻，却非常雀跃，他张嘴发出声波，“我……我找到他了。”

鲛人视力极佳，他目不转睛的看向船头的男人。

男人举着望远镜，似乎也在看他。

船越来越近了。

小一掐住扶光胳膊，企图将他带走。

它开始恨自己只是只螃蟹，如果不是螃蟹——是条鲨鱼、毒水母、甚至是海蛇。

都能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快走啊！”

螃蟹拉不动鲛人，他们是大海的宠儿，水蓝色鱼尾一摆，扶光几乎是义无反顾的朝那艘船游去。

螃蟹无可奈何，它跳到扶光头上，喋喋不休的企图叫他改变主意。

裴恂浑身一颤。

——滚开，你不配见他！

扶光离船越来越近，最终露出两只眼睛，满怀喜悦和期待的望过来。

小一害怕那张铺天盖地罩过来的铁网。

它不忍再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把自己紧紧绕在扶光头发里。

扶光看着男人。

他看着那人跳下海，朝着他游过来。

游的很快，快到叫扶光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

哗啦。

是男人破开海水，将扶光狠狠抱住了。

裴旭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漂亮面庞，手臂收的很紧，也不顾自己会下沉，只是溺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不肯撒手。

鲛人眨了下眼睛，他看见男人眼睛里源源不断就出水来，疑惑的歪头，冰凉手指在人眼角点了一下。

还活着。

他的乖乖还活着。

尾巴是蓝的，头发也不是枯槁的白，身躯柔软，鲜活美丽。

小一钳子伸出来，拽住裴旭头发狠狠一扯！

裴旭头皮生疼，可更疼的却是心脏，他搂住扶光，想去吻他的脸，却又被鲛人有些慌乱的目光狠狠刺了一下。

“你记得我吗？沙滩上，我救了一条蓝色尾巴的鱼……我一直在找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扶光听不太懂人类的语言，他想要挣脱，又怕救命恩人沉下海去，于是虽然僵硬着身体，一只手却悄悄抓在了裴旭手臂上托住他。

裴旭跳下来的太过匆忙，双腿泡在海水中已经开始刺痛发麻，但他并不后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对着扶光重复。

裴恂在身体里看着这一切——实际上，他也想出来拥抱鲛人。

一切悲剧由他亲手铸成，一幕幕回想，裴恂目光透过裴旭，落在扶光眉眼上。

竟然……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https://www.shudi8.com/shu/716022/28375460.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