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帝吧 > 从小宫女到大将军 > 第172章 吴夫人

第172章 吴夫人


晨曦微露,薄雾如纱般笼罩着吴县县城,青石板路上还沾着夜露的湿痕,踩上去能感觉到沁凉的水汽顺着鞋底往上爬。紫云、矦后与曹猛一行随着吴县令的队伍,踏着晨光往吴大棒子的藏宝地而去。自打昨日吴大棒子在酷刑下吐露实情,这三处藏匿金银的隐秘所在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金粉的味道。

吴县令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枣红色的马鬃在晨风中微微拂动,腰间的佩刀随着马匹的步伐轻晃,刀鞘上镶嵌的铜环不时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他不时回头望向身后的紫云,脸上堆着恭敬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讨好。这吴大棒子的藏宝地选得颇为刁钻,一处在废弃的城隍庙神像底座下,那城隍庙的朱漆大门早已朽烂,神像的半边脸都塌了下去,蛛网在空荡荡的眼眶里结了一层又一层;一处藏在城外枯井的夹层里,井台边的青石板裂成了好几块,野草从缝隙里钻出来,长得比人还高;最后一处竟埋在自家祖坟的松柏之下,那几棵老松的树龄怕有百年,虬结的枝干像鬼爪似的伸向天空。若非他亲自指认,纵使掘地三尺也难寻踪迹。

“大人您瞧,这箱子里的珍珠颗颗圆润,怕是有鸽卵大小!”  随着曹猛一声吆喝,众人围拢过去。只见打开的樟木箱中,金银珠宝在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晕,金条码得整整齐齐,每一根都铸着精巧的云纹,银锭堆成小山,边角还留着铸造时的细小花纹,玛瑙翡翠散落其间,红的像燃着的火,绿的像浸在水里的玉,看得人眼花缭乱。这般景象连见惯世面的紫云都暗自咋舌,她指尖轻轻拂过一颗鸽卵大的东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些财宝能救济多少流民。更别提随行的衙役们,个个瞪圆了眼睛,握着兵器的手都紧了紧,喉结不停滚动,显然是被这泼天的富贵惊得说不出话来。

整整一日忙碌下来,五十辆大车在夕阳余晖中缓缓驶回县城。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车辙里都沾着零星的金粉,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对着车队指指点点。卖豆腐脑的张老汉提着扁担挤在人群前,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不停念叨着  “我的个乖乖”;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扯着娘的衣角,伸着小手指着车上露出来的金元宝,眼睛里满是好奇;穿蓝布短打的货郎放下肩上的担子,踮着脚往车队里瞅,嘴里啧啧有声。“这便是那恶霸吴大棒子的家产?”“老天爷,怕是能买下半个县城了!”“前些年我家那二亩水田就是被他抢去的,如今总算有天理了!”  议论声中,车队最终驶入吴府,将财宝尽数卸在西侧那座久无人居的院子里。

这院子原本是吴县令存放杂物的地方,墙角堆着半腐的柴禾,屋檐下挂着褪色的灯笼,此刻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清空了所有物件,只余下青砖铺就的地面,砖缝里还能看见清扫时留下的扫帚印。矦后指挥着手下将箱子分门别类堆放,金器一箱,银锭一箱,珠宝一箱,玉器一箱,他时不时弯腰查看,发现有混放的便亲自挑拣出来,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曹猛则带着精壮汉子在院墙四周布下岗哨,他亲自攀上墙头查看地势,指挥着家丁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搭起一个哨棚,棚子里放上暖炉和茶水,又让人搬来几床厚棉被,连屋顶都安排了两个身手矫健的汉子值守,每人手里都握着强弓。夕阳的最后一缕金光从墙头斜射进来,照在箱角露出的金元宝上,映得整个院子都暖融融的,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金子的味道。

紫云站在院门口,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景象,转头对吴县令笑道:“吴大人办事果决,真是帮了我大忙。”  这几句夸奖说得情真意切,吴县令顿时红光满面,忙拱手道:“能为大人分忧是下官的本分,况且这吴大棒子鱼肉乡里,早就该清理门户了。”  他想起昨日审讯时吴大棒子那副嚣张的模样,此刻心里更是畅快,一时兴起,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去后厨说一声,做道豆豉香菇鱼送到大牢,就当是赏给吴大棒子的。”  随从应声而去,他又补充道:“告诉厨子,多放些豆豉,鱼要蒸得烂熟些。”

夜色渐浓,大牢深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混杂着稻草腐烂的气息。吴大棒子蜷缩在草席上,手腕上的镣铐随着轻微的动作发出  “哐当”  声,在寂静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他颧骨高耸,下巴上的胡茬又粗又硬,像一蓬杂乱的野草,一双小眼睛里满是不安,时不时瞟向牢门的方向。当牢卒端着托盘进来时,那瓷盘里的豆豉香菇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油亮的汤汁裹着鱼肉,豆豉的咸香和香菇的醇厚混在一起,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油光。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吴大棒子啐了一口,一口浓痰落在潮湿的地上,却忍不住直勾勾盯着那盘鱼。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市井里的弯弯绕却门儿清。这豆豉在本地土话里念  “豆死”,鱼和菇凑在一起,不就是  “死有余辜”?他越想越心惊,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粗布囚服,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俺这辈子杀过的人,手指头加脚趾头都数不过来。”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锣。眼前闪过那些被他强占田产的农户,那个叫王老五的老汉,被他打断了腿,躺在地上哭着喊着要他还田,最后活活气死在破庙里;闪过被他掳走的良家妇女,李秀才的娘子,抵死不从,被他打得浑身是伤,最后上吊自尽了;还有被他沉尸河底的债主,张掌柜的儿子,不过是欠了他几十两银子,就被他用麻袋套了头,扔进了冰冷的河水里。这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转,吓得他牙齿都打起了颤,上下牙碰撞着发出  “咯咯”  的声响。正当他魂不守舍时,牢卒又端来一大碗红烧肉,肥油在碗里凝固成琥珀色,颤巍巍的,旁边还放着个陶壶,酒香顺着壶嘴往外冒,是上好的女儿红。

吴大棒子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忙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那布包油腻腻的,显然藏了很久,他小心翼翼解开,里面是几块碎银子,最大的一块也不过指甲盖大小。“兄弟,”  他脸上挤出讨好的笑,把银子往牢卒手里塞,“这酒肉是家里人送来的?”  牢卒掂了掂银子,揣进袖袋里,撇撇嘴道:“你家早被抄了,连条狗都没留下,谁还会管你死活?”

“那是……  朋友送的?”  他想起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盐商和粮铺老板,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那些人平日里见了他点头哈腰,说不定会念着旧情救他一命。牢卒嗤笑一声:“你落难了,那些狐朋狗友躲还来不及,生怕沾了晦气。实话告诉你,这是县太爷赏的。”

“县太爷?”  吴大棒子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  “咚”  的一声闷响。他和吴县令斗了半辈子,去年还派人砸了县令家的柴房,把他家的柴火都扔进了臭水沟,怎么可能突然好心?牢卒见他吓傻了,故意压低声音:“咱们这牢里有规矩,死囚上路前都得吃顿好的,叫‘断头饭’。吃了这个,到了阎王殿也能少受点罪。”

“啊!”  吴大棒子惨叫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指甲深深抠进乱糟糟的头发里。他想起来了,十年前有个江洋大盗被砍头,前一晚确实吃了满满一桌酒席,有鸡有鱼有肉,还有一坛好酒,第二天就人头落地了。冷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滴在草席上晕开深色的印记,连成一小片。他不想死,更不想身首异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与其被砍头示众,不如自己了断,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他狼吞虎咽地将鱼肉吃个精光,连盘底的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又抱起酒壶猛灌,辛辣的烧酒呛得他直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酒壮怂人胆,他心里的恐惧渐渐被一股狠劲取代。夜深人静时,牢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远处更夫打更的声音。鸡叫第一遍时,他摸了摸腰间,那里藏着白天吃饭时偷偷藏起的碎瓷片,是从送饭的碗上掰下来的,边缘锋利。鸡叫第二遍,他咬咬牙,闭上眼睛,将瓷片在手腕上用力一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染红了草席,也染红了他的手。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身体越来越冷,最后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狱卒换班发现时,他已经没了气息,手腕上的伤口凝结着黑红色的血痂,脸上却带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终于解脱了。消息传到紫云耳中时,她正看着账房先生清点财宝,那老先生戴着老花镜,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听完汇报,她只是放下手中的账本,淡淡说道:“死有余辜。”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她素色的衣袖上,泛起一层清冷的白,她心里没有半分波澜,这样的恶霸,死不足惜。

暮色浸透县衙时,吴县令正对着案上堆积的卷宗发愁。这些都是吴大棒子留下的烂摊子,有他强占民田的地契,有他放高利贷的借据,还有他勾结官员的书信。廊下传来铁甲摩擦的脆响,两名佩刀衙役躬身立在阶前:“大人,振国大将军帐下亲卫传令  ——  着吴府家人即刻前往县牢收尸。”

吴县令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颤,墨汁在公文上洇出个丑陋的黑点,像一块难看的疤。他定了定神,挥手唤来心腹衙役:“速去后宅通报夫人,让她……  备好车马。”  话未说完,喉间已泛起苦涩。谁都清楚,吴大棒子这条命早该折在街头,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般雷霆手段了结,他心里既有解脱,又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后宅深处,吴夫人正临窗刺绣。素白绢面上绣着的兰草刚勾完最后一笔叶尖,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廊下仆妇的脚步声带着慌张闯进来:“夫人,前院……  前院传来消息,说大爷他……”

吴夫人捏着绣花针的手指没半分抖动,只淡淡抬眼:“知道了。”  她将绣绷搁在妆奁上,铜镜里映出张平静无波的脸。自嫁入吴家那日起,她就数着哥哥吴大棒子横行乡里的日子。那些被强占田宅的百姓跪在街头发指的骂声,那些被抢去女儿的老妪捶胸顿足的哭声,早已在她心里积成了寒潭,冰冷刺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悄悄去办。”  她从妆匣底层摸出串铜钥匙,那钥匙上还带着淡淡的铜锈,“让李管家带两个可靠的家丁,从后门出去。别惊动街坊,更别摆什么排场。”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哀戚,倒像是在吩咐处置一件碍眼的旧物。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吴家的狼狈,更不想和这个作恶多端的哥哥再有任何牵扯。

三更梆子敲过,吴大棒子的尸体已被草席裹着埋进了城郊乱葬岗。那里荒草丛生,白骨外露,是孤魂野鬼聚集的地方,正好配他。吴夫人换了身月白素衣,鬓边仅簪着支银钗,素净得像一朵白梅。她带着贴身丫鬟往将军行辕走去,夜露打湿裙摆,沾了不少泥点,她却走得稳稳当当,仿佛脚下踏的不是泥泞,而是早就算计好的人生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必须抓住。

“振国大将军,奴婢这厢有礼了。”  掀开门帘的瞬间,她屈膝行礼的姿态恰到好处,既不失礼数,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镇定。身上的寒气随着门帘的掀开涌了进去,与屋里的暖意交织在一起。

紫云正对着舆图出神,那舆图上标注着吴县的山川河流、城镇村落,她在思考如何将这些财宝用到实处,救济流民,修复水利。闻言抬眼打量来人。烛光下吴夫人虽面带倦容,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眼神却清亮得很,不像寻常官眷那般哭哭啼啼。她抬手示意:“不必拘礼,坐下说话。看你的样子,怕是揣着心事来的。”

“回大将军的话,”  吴夫人落座时,裙摆扫过凳面发出细碎声响,像风吹过树叶,“奴婢在地窖深处藏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紫云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杯盖与杯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见过太多贪墨的官员,也见过不少藏私的家眷,却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妇人竟藏着如此巨款。“这些银子来路怕是不简单。”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审视,目光锐利如鹰。

“哥哥生前陆续送来一百二十万两,”  吴夫人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平稳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余下三十万是奴婢这些年积攒的私房。”  她刻意把私房银报少了二十万,原是想探探这位女将军的脾性,若是贪婪之人,定会追问不休,若是公正之人,或许会给她留条活路。

“你打算如何处置?”  紫云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目光锐利如锋,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愿悉数上交朝廷。”  吴夫人叩首的动作干脆利落,额头几乎碰到地面,“这些银钱沾着百姓的血泪,留着只会夜夜惊扰奴婢。”  她这话倒是真心,这些银子放在地窖里,每一分都像在灼烧她的心,让她不得安宁。

紫云忽然笑了,烛光在她眉梢跳动,给她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暖意:“本帅也是女子,知道私房银的珍贵。你的三十万两不必充公,倒是有件事想托你办。”

吴夫人心中一凛,忙抬头:“请大将军吩咐。”  她知道,这才是关键,能否活下去,就看这件事了。

“吴大棒子在县城强占的民房足有百十来间,半数都空着。”  紫云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夜色,夜色像浓稠的墨,“你若能将这些宅子清点出来,分给无家可归的流民,也算是积些阴德。”

这话听着是商量,实则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吴夫人怎会不知,这是给她留了条生路。那些被抄家的官员家眷,能保全身家已属万幸,更别说还能留下私房钱,还有机会赎罪。她重重叩首在地:“承蒙大将军恩典!那些房屋田地本就不是吴家该得的,奴婢只求留下栖身小院,其余财物悉数充公。”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激动,也是庆幸。

“倒是个爽快人。”  紫云扶起她时,指尖触到对方衣袖下的颤抖,能感觉到她压抑的情绪,“你住的梨香院仍归你,一百万充公,五十万私房银自己收好。”  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给人留一线生机,往往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吴夫人猛地抬头,眼里终于泛起水光,像久旱逢甘霖。她原以为要散尽所有才能换条活路,却不想这位女将军竟如此体恤。“奴婢……  谢过大将军!”  她的声音哽咽了,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恐惧、不安,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出口。

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些,透过窗棂照进来,照见吴夫人鬓边银钗反射的微光,也照亮了紫云案上那幅标注着流民安置点的舆图。夜色依旧深沉,但吴县的天,似乎要亮了。


  (https://www.shudi8.com/shu/709958/28375706.html)


1秒记住书帝吧:www.shudi8.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shudi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