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十五岁那年春天，独自登上了锦绣山。

作为大宁王朝的七皇子，他的身份本该尊贵无比，可朝野上下无人不知，靖王朱明是皇后嫡出却无半分修行根骨的凡胎。他的六个兄长，最不济的也已筑基有成，三皇子朱焱更是年仅二十便结金丹，被誉为大宁千年一遇的奇才。

只有他，朱明，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殿下，风大了，该回府了。”随行的老太监低声提醒。

朱明没有回应。他站在锦绣山的一处悬崖上，望着云海翻腾。十五年来，他来过这里无数次，唯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心中的一点抚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到此地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

只是以前每次来，都无所获。

今日却不同。

当朱明转身准备离开时，眼角瞥见远处悬崖边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着素白长衫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背对着他。山风吹动他的衣袂，却纹丝不动其身形，仿佛他本就该站在那里，与山石云海融为一体。

朱明心中一凛，回头看向老太监和几名侍卫，却发现他们毫无反应，仍在低声交谈着下山事宜。

“你们……没看见那里有人吗？”朱明试探着问。

老太监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困惑地摇头道：“殿下，那里空无一物啊。”

几名侍卫也纷纷表示什么也没看见。

朱明心跳骤然加速。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向那个身影。随着距离拉近，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在这威压之余，还有一丝亲近和安宁。

“你来了。”

中年男子转过身来。他的面容很普通，是那种扔进人群便难以辨认的长相，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星空，仿佛容纳了无尽岁月与宇宙洪荒。朱明只看了一眼，就感到神魂震荡，几乎要跪伏在地。

“前辈是……”朱明强撑着站立，声音发颤。

“我是谁不重要。”男子淡淡说道，目光却如实质般将朱明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欣慰道：“重要的是，你是我的儿子。”

“什么？”朱明如遭雷击，下意识后退半步。

“十五年前，朕修为有所突破，在锦绣山上踩了一脚，而你母亲在此踏足了我的脚印，得到我的一缕阳气，因为成孕。”男子平静地说着惊天动地的话语。

朱明脑中一片混乱。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宁帝的儿子，是自己的母后踩在对方的脚印上而怀孕的。

“您是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朱明艰难地问道。

男子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幽幽的说道：“凡间帝王，焉能与我相比？我乃天帝朱寿，统御三界，执掌天道。”

天帝！

朱明虽修行无望，却也读过诸多古籍传说。天帝乃是三界至高存在，神通广大。这样的存在，怎么会与自己有关？

“你不信？”朱寿轻轻一抬手。

刹那间，整座锦绣山的时间仿佛静止了。飞鸟悬停半空，流云凝固不动，连风都失去了声音。唯有朱明还能思考，还能感受那铺天盖地的恐怖威能。

“现在信了么？”朱寿收回手，一切恢复如常。

朱明已经跪倒在地，不是他想跪，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那种威压超越了意志，超越了认知，是低等生命面对高等存在的天然敬畏。

“可……可我为什么没有修行根骨？”朱明问出了十五年来的最大困惑。

朱寿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的血脉太过强大，你母亲苏婉清是凡人，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如何能承受朕的血脉？而且当年，她仅仅只是得到朕的一缕阳气。在生你的时候，朕的一缕阳气留下来保住她的性命，从而，你只是得到你母亲的血脉而已。”

天帝高高在上，其血脉是何等的强大？皇后只是一个凡人，想要诞生天帝之子，是何等艰难？若无朱寿的一缕阳气庇佑，生产之日，就是死亡之时。

朱寿的话如惊雷般在朱明耳畔炸响，每一个字都颠覆着他十五年来对世界的认知。他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天帝、自称生父的男子，血液在体内奔涌冲撞，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痴儿。”

朱寿轻叹一声，那叹息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穿透万古的寂寥与一丝极淡的怜惜。

他向前一步，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泛起一点金光，然后在朱明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朱寿用那根手指，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左胸心口的位置。、

指尖过处，帝躯悄无声息地分开一道缝隙。刹那间，无法形容的光辉从中迸发！这是由无穷道则、无尽神能、不朽意志凝聚而成。

帝血喷出，血光如瀑，却又凝而不散，甫一出现，整个天地都陷入安静之中。苍穹之上，隐有大道纶音回响；厚土之下，似有地脉龙气俯首。

此刻云海不再翻腾，万物屏息凝神，唯有那一道璀璨浩瀚的帝血长河，悬于悬崖之上，照亮了朱明苍白的面容。

“此乃朕之精血，蕴含大道真谛，能改换根骨，重铸先天。”

朱寿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剖心取血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手指轻引，那磅礴的帝血长河便如拥有生命般，将朱明包裹。

“啊——！”

深入灵魂、穿透每一寸血肉骨髓的剧痛猛然袭来！朱明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重组；骨骼在碾磨成粉，又被重塑为玉；经脉在寸寸断裂，又被拓展成容纳星河的通途。

血液在沸腾蒸发，取而代之的是神圣、带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帝血。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道纹随着血液的流转，深深烙印在他的魂魄深处，与他融为一体。

痛苦难以言喻，仿佛历经了千百次死亡与新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包裹他的帝血光辉渐渐内敛，最终完全渗入他的体内，消失不见。

朱明站在原地，外表看似并无太大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天翻地覆。肌肤温润隐现宝光，双眸开阖间似有星河流转，呼吸吐纳与天地韵律暗合。

困扰他十五年的、与灵气之间的无形隔膜彻底消失，他甚至能感觉到海量纯净的灵气正自发地、欢欣雀跃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无需引导，便化为精纯的灵力沉淀下来。

大道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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