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世界此刻是漫山遍野的灰烬，其实地形连山野都称不上，更像是粒子组成的“海”。

脚底的沉积层是灰烬粒子，被粒子之间的引力黏连在一起，但最外层的覆盖随随便便都会被外力带起来，卷成灰烬的风暴海。

自称阿溯的猎装人，把他带去了灰烬之海的一艘封闭船上。

因为重力缺失，灰烬不会填埋陨坑，这艘船在储藏在地表的陨坑中。

陨坑像宿在灰烬海中的湖泊。

推开陨石质的门，舱内一尘不染。

等被阿溯放到床上，遗朱才知道睡觉是纯睡觉。

他怎么变凰了！

窝在硬邦邦的、不知道什么物质砌刻成的暖白色床上，遗朱问：“你知道我是谁？”

阿溯：“遗朱。”

遗朱：“谁让你来的？”

阿溯：“洞拐。”

看他知道自己最隐秘的系统兼通讯志，遗朱没再多疑。

等遗朱坐在床沿，把介于液态和固态之间的被子绑在身上蔽体后，才看见在码牌状物。

九张，应该是人物卡牌。

遗朱盯着卡牌，凭直觉划分出来三组：

三个现代装束者。

三个穿着薄荷绿队服的。

三个外国人。

有点像皇帝选秀，还有异域进贡来的秀男，但没写名字。

“任务。”

阿溯在一旁将粒子汇聚，空中又浮现衍射屏：

【人类母星已经在太空陨落，除却母星守陵人，人类与智能体均已完成世纪迁徙，现在是大移民后的新纪元，S19星云。】

周随青【S19星云舰长，戍守于S19星云中首颗行星牧星，维持星云边界秩序，统辖400万颗行星之间的跃迁，文明升阶的支持者，反对复古，反对历史回溯。】

黎悬【拟态世界尘网的司令官，尘网初创之际复刻旧世界、预备复活9号上将，此计划已受到S19星云牧星政府高层联合抵制。如今尘网屏障脆弱不堪，周随青对黎悬亲自签发逮捕令。】

遗朱【你是被黎悬储存在此的人形兵器，他要求你忠诚不渝地完成此指令：进入S19星云，追随周随青。】

遗朱嗅闻到一股星际bl味儿。

宿敌？双强？相爱相杀？

黎悬被追捕了还要派自己去周随青身边，不是视奸不是卧底，而是“追随”。

黎司令官，你很爱了。

【遗朱，现在，你的真实任务是：进行兵器落锈、躯体复健和世俗化训练，到周随青身边，找到9号上将的踪迹。】

身旁的阿溯又拿出两张人物卡牌，这次有写名字。

叫周随青的舰长身穿藏青色制服，他长得就很难驯，眉弓耸起，整个人笑起来也藏不住彻头彻尾的桀骜。可能因为是对镜的证件照，刻意收敛了杀伐气，谈不上冷漠，但绝对笑里藏刀。

叫黎悬的司令官遮住了下半张脸，眼尾很长，像斜飞进鬓角的彗尾，他的眼瞳深邃而明朗，住着颗新生的恒星。

遗朱点着周随青的卡片，随口说：“这个帅。但周随青反对复古的话，他不会讨厌我这种兵器吗？”

阿溯：“会。”

……太直接了。

上位者总是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疑心像家常便饭一样，周随青一看就是狠角色。

贷款焦虑不是办法，遗朱将难事抛之脑后，来来回回翻着人物卡牌，调侃道：“这里面有你吗？”

阿溯很笃定：“更帅。”

我比他们更帅。

被这个小伙臭屁到了，遗朱翻身躺回床上开始思索。

兵器落锈、躯体复健和世俗化训练，怪不得突然有了个领航者，不然他一辈子别想出灰烬海了。

他看似放空，实际上正盯着阿溯开始打量。

阿溯身上穿的灰黑色猎装，在灰烬海里像融入其中的隐形人，只有色觉敏锐的人才能一眼捕捉。

但是此刻他身处蓝白为主调的船舱内，整个人像蓝天白云下投射出来的黑影。

阿溯，溯洄，遗朱又身处时间河。

倏忽之间，床头升起的一块透明板打断了他的思路。

白色气体在板上绘字，文字从“LOADING”（加载中）状态转变成总结：

【本舱储备：电子军舰7.66×10^35（10的35次方）YB（尧字节），掠行艇13.65×10^67YB，发射舰……】

军火展示加载到底，又有一行孤零零的小字，和附带的解析。

【兵器1（待启封）】

【兵器你好  此处为尘网废墟古战场

地表温度350℃  空气中有96％的二氧化碳  环境极度干燥才能储备你  碳化后请及时落锈】

地表温度350℃？？？

阴雨天在大气层直接被蒸晴了吧？？

96％的二氧化碳，怪不得只能用来储存兵器。

遗朱问阿溯：“我的感知力会在落锈后恢复？”

猎装人颔首，随即上了床。

遗朱：？有点边界感吧大哥。

结果对方和他面对面躺着，遗朱触碰他时总会穿模，只能猜测覆面上面的梭织是什么抗压布料。

太空服？潜水艇服？

墙体会自发光，舱内是无灯照明，使得覆面看起来保密性很好，连面前人的瞳孔颜色都令人无法分辨——似乎是黑色？还是茶棕色？

来到新世界一无所知的遗朱，对着他连环发问。

遗朱：“你是实体投射吗？”

阿溯：“嗯。”

遗朱：“我既然是兵器，那是用什么做成的？厉不厉害？”

阿溯：“陨星。”

遗朱：“行星、彗星还是爆炸后的恒星？”

阿溯：“话多。”

遗朱：.........

装货。

阿溯说完话，抬手去解遗朱费劲绑住的床单衣物，见遗朱想避开，他言简意赅：“落锈。”

接下来的动作异常羞耻。

遗朱尽量把自己幻想成一把战无不胜的锋锐利剑，但架不住对方像拆礼物包装一样的缓慢手法。

慢条斯理地在检查裸.裎.者。

虽无亵渎，但委实太慢了点。

遗朱催促道：“能直截了当点吗？我没有感知力，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对方听完话笑出声：“就不。”

遗朱越品越怪，索性闭嘴了。

半晌后，对方莫名地蹦出一句：“你选。”

遗朱的思维居然和他接轨了，他问道：“让我选择从身上哪里落锈是吗？”

阿溯点点头。

唉？那兵器落锈不就相当于人.拉.屎？

遗朱开始排查身上有没有什么接口，结果从上到下都检查一遍，这具兵器和人体无异，没有任何多余的配置。

遗朱：“我选哪里？”

阿溯：“四个。”

回复简练，不过向来能秒解他语言的遗朱，这回却低着头没吭声。

随后，在遗朱骇然的眼神中，阿溯伸出戴着半长黑色手套的手掌，先是点了点他的左耳，随后点了点他的右耳。

在鼻孔处示意太小，又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嘴唇。

最后，阿溯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下递。

阿溯：“洞。”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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