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工坊女工被逼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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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罩被扯下时,众人都愣住了。这是徐记布庄最得力的伙计,去年还被评为杭州城模范工匠。
朱幼薇捡起地上未燃尽的火折子,轻声道:“去告诉徐胖子,今晚子时,我亲自登门拜访。”
暮色四合时,徐记布庄早早关了大门。徐掌柜在佛堂里上了三炷香,突然听见屋顶瓦片轻响。
“谁?”
银剪破空而来,钉在他头顶的匾额上。朱幼薇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徐东家不是要见我么?”
徐掌柜瘫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郡、郡主饶命……”
“放心,我不杀你。”朱幼薇翩然落地,“只是想请东家看场戏。”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杭州城的富商们被锦衣卫“请”到了码头。火光中,十艘满载的货船正在卸货,每包棉纱上都盖着东宫印记。
“诸位不是要断我原料吗?”朱幼薇的声音混在江风中,“这些够不够工坊用三个月?”
李员外扑通跪倒:“郡主明鉴,这都是徐胖子主使……”
“闭嘴!”朱幼薇厉喝,“你们不就是怕女子比你们强吗?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
她一拍手,小桃带着女工们走到织机前。梭声如雨,不到半个时辰,一匹匹“券青布”就在众人眼前成形。
“看清楚了。”朱幼薇抓起一匹布甩到徐掌柜脸上,“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女子织的布!比你们铺子里最好的苏绸还结实三成!”
书生突然从人群中冲出,跪在织机前:“学生愿去工坊当账房!求郡主收留!”
徐掌柜面如死灰。他看着越来越多倒戈的商户,终于明白大势已去。
晨光微熹时,朱幼薇站在工坊屋顶远眺。小桃捧着账本走来:“郡主,昨夜又有七十人报名。”
“意料之中。”朱幼薇收起银剪,“这世上最硬的不是铁,是人心。一旦凿开条缝,光就进来了。”
小桃望向西湖方向。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工坊门前乌泱泱的人群。她看见昨日那个打妻子的男人,正点头哈腰地送娘子来上工。
“郡主,我们赢了吗?”
朱幼薇笑而不答。晨风拂过她的鬓角,那支银剪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
晨雾还未散尽,杭州巾帼工坊的门前就挤满了人。小桃刚推开大门,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哭喊声。
“我不走!我就要在这里做工!”一个扎着蓝头巾的年轻女子死死抓着门框,身后是拽着她胳膊的丈夫和婆婆。
那婆婆拍着大腿哭嚎:“造孽啊!我老刘家祖上三代都没出过这种丢人事!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朱幼薇站在台阶上,银剪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她看着越来越多的女工被家人拉扯着往外走,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小桃急得直跺脚:“郡主,这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工坊的人都要走光了!”
朱幼薇没说话,转身走进工坊。院子里空了大半,剩下的女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安。
“管事,我爹说要是明天还来,就打断我的腿。”一个瘦小的姑娘抹着眼泪,“可我想挣钱给娘治病……”
朱幼薇拍了拍她的肩,突然提高声音:“所有人听着,今日照常开工。想走的我不拦着,留下的工钱翻倍。”
女工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那我们的家人……”
“我来解决。”朱幼薇的银剪在指间转了个圈,“小桃,去请赵知府。”
日头渐高时,工坊里的织机声稀稀落落。朱幼薇站在窗前,看着街对面几个探头探脑的书生。他们手里拿着《女诫》,不时对着工坊指指点点。
“郡主,查清楚了。”小桃匆匆跑进来,“是徐记布庄的人在背后煽动。他们挨家挨户说工坊伤风败俗,还威胁要断了那些女工家的生意。”
朱幼薇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正说着,赵知府带着衙役匆匆赶到。他额头上还冒着汗,显然是急着赶来的。
“郡主,这事不好办啊。”赵知府擦着汗,“毕竟是家务事,官府也不好插手。”
朱幼薇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这些女工的家里,不是开铺子的就是在衙门当差的。徐记布庄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大人一查便知。”
赵知府翻开名册,脸色渐渐变了。他认得上面几个名字,都是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下官这就去查。”
“不急。”朱幼薇收起银剪,“先陪我去个地方。”
午时的阳光毒辣,朱幼薇和赵知府站在杭州府衙门前。衙役敲响了登闻鼓,很快引来了大批百姓围观。
“诸位父老。”朱幼薇声音清亮,“巾帼工坊自开张以来,可有做过伤风败俗之事?”
人群中有个胆大的喊道:“没有!我闺女在工坊做工,规矩得很!”
“那为何有人要逼她们回家?”朱幼薇从袖中取出一叠契约,“这是工坊与女工签的契书,白纸黑字写明了工钱和工时。敢问诸位,哪家铺子能给女子开这么高的工钱?”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小声说:“我婆娘在工坊做了半月,挣的比我多……”
朱幼薇趁热打铁:“今日我在此立誓,但凡有女子自愿来工坊做工,家中若有人阻拦,便是与太子殿下作对!”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赵知府连忙上前:“郡主所言极是。本官在此宣布,杭州府鼓励女子务工,若有逼迫者,按扰乱民生论处!”
躲在人群中的徐掌柜脸色铁青。他刚想溜走,却被几个锦衣卫拦住了去路。
傍晚时分,工坊里的织机声又密集起来。那些被带回家的女工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满脸不情愿的家人。
“郡主,我爹让我来道歉……”早上的那个姑娘低着头,“他说以后不拦着我了。”
朱幼薇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站在院门外张望的男人们。他们有的满脸羞愧,有的还在嘀嘀咕咕,但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小桃凑过来小声说:“郡主,这样真的能行吗?我怕他们回去又变卦。”
“不会。”朱幼薇收起银剪,“我已经让赵知府把今日之事写成告示,明日贴遍全城。这些人最在乎脸面,不敢明着违抗官府。”
夜色渐深,工坊里的灯火依旧通明。女工们专注地织着布,仿佛要把白天的损失都补回来。
朱幼薇站在院子里,听着此起彼伏的织机声。她知道,这场风波远没有结束。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还会用更阴险的手段。
但至少今晚,这些女子可以安心地织完手中的布。
……
晨雾笼罩着杭州城,钱塘江的水面泛着灰白的光。
朱幼薇站在江边,看着衙役们把那具湿漉漉的尸体拖上岸。
尸体是个年轻女子,蓝布衣裳已经被江水泡得发胀,手指还紧紧攥着一块巾帼工坊的工牌。
小桃捂着嘴退后两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是刘婶家的闺女,昨天她爹还来工坊闹过……”
朱幼薇的银剪在袖中攥得死紧。她蹲下身,轻轻合上女工圆睁的眼睛。
“查清楚。”
知府衙门的停尸房里,赵知府额头上的汗就没干过。他哆哆嗦嗦地翻开验尸格目:“郡主,确实是投河自尽。她家里人说是……说是她自己想不开。”
朱幼薇冷笑一声,银剪尖挑起女工袖口的一处淤青。“想不开的人会在胳膊上掐出五个指头印?”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刘婶哭喊着冲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
“还我闺女!你们工坊害死我闺女!”刘婶扑到尸首上嚎啕大哭,眼睛却一直偷瞄朱幼薇的脸色。
领头的汉子一把揪住赵知府的衣领:“我妹子活生生的人进了你们工坊,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今天不给个说法,咱们就去京城告御状!”
朱幼薇的银剪突然抵在那汉子喉结上。
“好啊,现在就走。”她的声音比钱塘江的冰还冷,“正好让太子殿下看看,你妹妹手腕上的勒痕是怎么来的。”
汉子脸色一变,下意识松开了赵知府。
停尸房外渐渐围满了人。小桃眼尖,看见人群里混着几个徐记布庄的伙计,正在交头接耳。
“郡主,他们在煽动百姓。”
朱幼薇点点头。她突然提高声音:“刘婶,你闺女昨日领的工钱呢?”
刘婶的哭声戛然而止。
“工、工钱都交给她爹了……”
“放屁!”人群里突然挤出个瘸腿老汉,“我闺女昨晚还跟我说,这个月工钱被你们扣下了!”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那汉子抡起拳头要打老汉,却被锦衣卫按倒在地。撕扯间,一个绣着“徐”字的钱袋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朱幼薇用银剪挑起钱袋。“徐掌柜倒是大方,买条人命给这么多银子。”
人群哗然。刘婶瘫坐在地,突然抓住朱幼薇的裙角:“郡主饶命!都是他们逼的!徐掌柜说只要闹出人命,工坊就开不下去……”
正午的日头毒辣,朱幼薇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看着那具年轻的女尸,想起三日前这姑娘还笑着说要挣钱给弟弟买新衣裳。
“小桃,备马。”
徐记布庄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崭新的封条。街对面茶楼里,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巾帼工坊逼死良家女子!”
“我就说女子不该抛头露面,这下遭报应了吧?”
朱幼薇的银剪咔嚓一声剪断了茶楼门前的幌绳。布幌哗啦落下,正盖在那几个书生头上。
“逼死人的凶手在衙门招供了,各位要不要去听听?”
她翻身上马,直奔杭州大牢。潮湿的牢房里,刘家汉子蜷缩在角落,身上半点嚣张气焰都没了。
“郡主饶命!小的就是拿钱办事,真没想闹出人命……”
朱幼薇一脚踹翻牢门前的油灯。火苗窜上干草,映得她半边脸明暗不定。
“一条人命,就值二十两银子?”
回到工坊时,院子里静得可怕。女工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小声啜泣,有人呆呆地望着织机。
小桃红着眼睛过来:“郡主,又走了十七个。她们家里人来闹,说再不走就要打断腿。”
朱幼薇看着空了大半的工坊,突然抓起一把梭子砸在地上。
“传我的话,从今日起,巾帼工坊设女卫队。愿留下的姐妹,每人配短刀一把。”
暮色四合时,朱幼薇独自站在钱塘江边。江水呜咽着卷走她撒下的纸钱,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
“郡主,赵知府求见。”
赵知府捧着个木匣,声音发颤:“下官查清了,徐记布庄这半年贿赂了织造局十二名官员。这是账本。”
朱幼薇翻开账本,突然在最后一页停住。那里记着一笔特殊的开支——纹银百两,用途写着“买《女诫》千册分送各户”。
“好一个杀人不用刀。”
夜色渐深,杭州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朱幼薇站在工坊屋顶,看着一队锦衣卫冲进徐记布庄的后院。
小桃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郡主,女卫队都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挑了三十个胆子大的姐妹。”
朱幼薇点点头。她望着远处徐家腾起的火光,轻声道:“明日贴告示,巾帼工坊招寡妇和孤女,管吃管住,工钱翻倍。”
“可这样开销……”
“银子我有的是。”朱幼薇的银剪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的银子硬。”
五更时分,一队马车悄悄驶进工坊后院。车上跳下来二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有老有少,都是无家可归的寡妇。
朱幼薇亲自给她们发了蓝布工服。
“从今日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晨光刺破云层时,工坊里的织机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格外整齐,像是某种无声的宣言。
朱幼薇站在大门口,看着街对面指指点点的闲人。她突然拔出腰间短刀,狠狠钉在门板上。
“再敢逼死我工坊一人,此刀必取他项上人头!”
刀柄上的红绸随风飘扬,像极了那日钱塘江畔的鲜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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