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生辰


日夜煎熬中,姜婠的生辰就要到了。

凤九等人早前奉命,以神医孟获留下的医毒手书为鉴,研制出了一种极致毒药,可让凤重华服用后,以毒攻毒杀死体内的毒蛊,让她得以清醒,不受折磨。

但,只得最多三日。

蛊虫被杀死,蛊虫的毒会占它死的时候尽数释放在她体内,虽然暂时会被新入的毒互相制衡,但她的身体本就虚弱,三日内,她的身体会迅速被两种剧毒双重摧残,摧枯拉朽般衰败,直到死去。

死之前,也是会有痛苦的,只是这种痛苦,和蛊虫时不时发作啃噬的痛苦不一样,却也并不会好过。

这件事,姜婠并不知道,凤重华也不想让她摘掉,只告诉她,凤九他们研制出了暂时压制毒蛊的药,能让她短时间内不受折磨,能陪她好好过这个生辰。

姜婠信了,也很高兴,还嘱咐了凤九他们多研制这个药,若有这个药,哪怕日日吃,能让凤重华不痛苦的活着,有一天是一天。

凤九只能应下。

这一日,凤重华不受毒蛊折磨,新的毒发还没见端倪,她吃了凤九给的滋养元气的药,精神头好了些,带姜婠出了凤临宫,想出去走走看看。

不是为了陪姜婠,是她自己,想在生命的尽头,看看她的江山子民。

十月中旬的上京,已经下雪了,今日便是雪天,到处白茫茫的。

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她道了句,“今日人不多,看来都在家里避寒呢。”

姜婠道:“大雪天的,没事谁会出来啊?也就阿娘你有这个兴致了。”

凤重华笑了笑,道:“难得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也精神头好,这才出来走走看看,现在不堪,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姜婠忙道:“会有的,如今凤九不是研制出了新的药么?一定能让您不受折磨的继续活着的。”

凤重华莞尔,“但愿吧。”

马车没停在街上,一路穿过条条街道,到了城门口。

南门。

下了马车,母女俩上了城楼,站在高大巍峨的城楼上,眺望南边的远方。

天地间,白茫一片,空中还依稀飘着雪,姜婠接过侍女的伞,亲自撑着给自己和凤重华遮雪。

凤重华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幽幽望着不见边际的远方,喃喃道:“不知道这会儿,两国边境是不是也下雪了。”

姜婠道:“可能也下了,不过肯定不像这里那么大。”

凤重华点头,继续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冬天,太冷了,我不喜欢冷,我也不喜欢下雪,他们都说下雪美,我却不觉得有什么美的,只觉得烦,一下雪想去哪,做什么都不便,而且,不利于民。”

她对姜婠笑笑,又道:“你阿爹也说讨厌下雪,这样民生多艰,毫无益处,但是他这个人矛盾得很,又很喜欢下雪天训练士兵,他自己就喜欢卧冰尝雪,便也要求士兵如此,说这样练出来的兵马耐寒强悍,才能应付得了北周人。”

姜婠笑道:“那我不愧是阿爹阿娘的孩子我也不喜欢下雪,不喜欢天寒地冻的,我以前还说,为什么这世上会有季节之分,一直都温暖适宜不好么?这样大家也能活得更舒坦些,可天地自有章法,这是既定的,我们只能遵循天地,适者生存。”

凤重华点头,母女俩相视笑着。

之后,凤重华又继续看着南边了。

姜婠问她:“阿娘想回南边么?”

凤重华点头,怅然道:“想啊,一直都想,可是我这一生,都回不去了。”

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可对于她曾经去过的南方之地,她心爱之人生长守护的地方,满心都是怀念。

那是她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她和徐朔相识相知的地方,她们成亲的地方,他们同住的地方,他们……

可就算是在梦里,她也没能回去。

姜婠红了眼,哽声道:“那阿娘就努力活着,让凤九再研制出更好的药,到时候,把江山丢给念念姐,你随我们回大雍,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凤重华笑了笑,竟有些憧憬,轻声道:“若能如此,那也就好了。”

可惜,不能了。

姜婠道:“一定可以的,之前凤九他们不也研制不出新的药?可现在,都能研制出压制蛊虫让您不必被折磨的药了,之后肯定也能研制更厉害的。”

她说的很坚定,也是要走自己坚信这一点。

凤重华涩然一笑,未置可否。

在城楼待了会儿,凤重华就有些遭不住迎风沐雪的寒意了,姜婠也刚出月子半个月不到,身子也还虚着,母女俩便下了城楼,回马车上。

马车,去了一处地方。

一个位置偏僻,烧制泥人的老铺子。

这家人是祖传的手艺,能用泥土根据人的模样,捏造雕刻出惟妙惟肖的泥人,并且上色之后用火烧制,可以一直保存。

凤重华带姜婠进了铺子,里面有一对老夫妇正在忙活,屋内摆满了各种程度的泥人,土坯,工具,和制作色彩的花草石料。

院子里,还有一个烧制泥人的炉子。

就她们母女进来,还穿着寻常衣裳,看着如同寻常富贵人家的女眷。

见着她们进来,老妇人上前笑眯眯问:“两位夫人可是要烧制泥塑?”

凤重华颔首道:“嗯,我想让庄老翁给我和我女儿烧制一对泥塑。”

“我家老头子在那边雕刻之前客人定制的泥塑,一会儿才得闲,不知道两位夫人要的泥塑,是照着你们捏造雕刻的,还是……”

凤重华从袖口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画像,递给老妇人,“照着这个画像做吧,我如今病得有些脱相,也不好照着捏造雕刻。”

老妇人拿过打开,竟是一张挺大的画,仔细一看,还是彩画,不仅里面的人画的十分细致,纹理都瞧得出来,跃然纸上十分传神,还有侧面和背面的细节,明显就是特意画来让照着捏造雕刻泥塑的。

姜婠伸了一下脖子看,是她和凤重华的画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画的,并不是照着画的场景,因为她印象中她和凤重华没有过这样的姿态画面。

画纸上,是她和凤重华,凤重华坐在椅子上,她坐在她腿边,伏在凤重华腿侧含笑眯眼的姿态,好似很欢喜幸福,而凤重华,正温柔的看着她的头顶,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抚在她肩上,温柔至极。

没有别的点缀,就母女二人,但也可见温馨美好。

姜婠挑眉,不知道凤重华什么时候让人画的这个,但应该不是凤重华画的,她记得凤重华不擅长作画,之前徐朔的画,还是她找别人画的,何况这画像这样传神,一看就是画师画的。

老妇人看了,笑道:“这画像这样细致,一定能照着做出来很漂亮的泥塑,两位夫人放心就是。”

凤重华道:“那就有劳,这是十两定金,希望庄老翁抓紧做我这个,尽量三日内做出来,若能快些好,之后会再给十两。”

没带手下进来,所以她又亲自递过去一锭银子。

老妇人接过银子,笑道:“好好好,夫人两日后来取就是。”

凤重华道:“我身子不好,到时候不能亲自来,不过我会让下人来取的。”

“都好,只要能有人来取就行,夫人将这块木牌带回去,到时候让人拿着来取就是。”

老妇人走到一边,姜两块绑在一起的木牌拿起,一块和卷纸放在一处,一块给了凤重华。

凤重华接过,也没在这里多待了,带着姜婠离开。

出了外面上了马车,姜婠才好奇道:“阿娘什么时候让人画的我与您坐在一起的模样?谁画的?”

凤重华道:“这是让知行画的,我本来想找画师,但他多才,极擅长作画,就让他画了。”

姜婠无奈道:“我竟是没见过他画这个。”

凤重华没好气道:“你这些时日一直陪着阿娘,莫说他,连几个孩子你都撒手不管了,他做什么,你怕是也顾不得理会了吧?”

姜婠撇嘴,不依不饶,“阿娘你怎么好像还怪我不陪他了?我陪着你还不好啊?整的好像您是我婆婆,他是您儿子似的。”

凤重华睨着她,“说什么傻话?阿娘自然高兴你总陪着阿娘,但是阿娘希望,你能让自己松快一些,这些天你总绷着自己陪在阿娘身边,阿娘也是心疼。”

姜婠道:“那等您稳定下来好些了,我就多和谢知行还有孩子们多待,松快点,好不好?”

可她稳定不了了,也好不了了。

其实,也就这么一说罢了,她也就这两日的命了,等她没了,姜婠就不用总想着陪在她身边,也就能松快了。

她也想在最后这两日,能让姜婠多陪陪她,她也多陪陪姜婠。

过去二十多年,是注定补不回来了的,只能抓住当下,尽量给她留下一些母女温情,让她以后不管多少年,不管在何处,想起来都要坚信,她是一个被阿娘深深爱着疼着的孩子。

姜婠好奇问:“对了阿娘,为何突然要让人给我们做这个泥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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