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里。

翟曼正站在布景前，一身雪白连衣裙，头发烫成卷，笑容温婉，正在说：“我不是来抢角色的，我只是希望能参与这个好项目。我从小就听父亲讲革命故事，无声的题材，我特别有感情。”

站在她身旁的，是市文联副秘书长戴志，四十出头，戴副金边眼镜，一派温和得体的模样：“我们也是出于剧目质量的考虑，毕竟这部剧未来是要参评部里奖项的，演员挑选上，也要更政治过关。”

姜远寒踏入排练厅，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她。

她没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翟曼，你有什么地方比江岚更合适？”

翟曼一怔，嘴角还维持着微笑：“我受过专业训练，而且我演技不差。”

“可你连试镜都没过。”姜远寒冷声道。

翟曼顿住。

“你当时的表演，不止我一个人看了，整个剧组都看着，宋婉老师也在，没过就是没过，你的演技不如江岚，我作为无声的编剧加导演，有权利选择表现力更好的演员。”

翟曼脸上的笑容瞬间绷住。

她不是没料到姜远寒会强势反驳，但她没想到对方竟然一句情面都不给，当众揭她试镜不过关的旧账。

“你！”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勉强保持姿态，“我只是觉得……这种题材，我有感情，有责任把它演好！而且，我父亲也很支持我参与这部戏！”

话音落地，排练厅里顿时一阵微妙的安静。

“你父亲是副市长，”姜远寒淡淡地接话，“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支持’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戴志眉头微皱，眼神示意姜远寒克制些。

但她像是没有看见，声音平稳冷峻：“可你别忘了，这部戏，是市里扶持的文艺创作试点项目，不是给权贵子弟走后门的政绩工程。”

排练厅角落，几个演员低头不语，但眼神里多了火星子。

他们不是傻子，谁都看得出，姜远寒这是不吃那一套。

“远寒同志！”

戴志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委婉：“话也不能说得太难听了，翟曼是自愿报名，剧组演出如果能提升一个层次，也算是共赢。”

“那是她演得出才叫共赢。”姜远寒毫不退让，“演不出，哪怕她父亲是副市长也不能占这个位子。”

翟曼的脸色由白转红，最终铁青。

她咬牙低声道：“你是觉得我不配演这个角色？”

“不是我觉得，是你确实演不过江岚。”姜远寒回视她，神色如冰。

“你就是想打压我！”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打压不是靠谁说了算，是靠观众看不看得下去，你翟曼，就算坐着金椅子来排戏，台词说得发虚，眼神飘忽，连眼泪都挤不出来，还谈什么为科研人员发声？”

“够了！”翟曼猛然提高声音，眼圈泛红，“你别太过分了！”

姜远寒不退让：“你想演，那就自己重新试镜，走正常流程，评委你挑，观众你请，只要你真能胜过江岚，我无话可说。”

“你以为你是谁！”翟曼终于控制不住情绪，“一个从乡下进京的女编剧，也敢在这儿指手画脚？没有宋婉老师你能有今天？你当真以为你一个人能扛起这个项目？”

空气顿时凝滞，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句话不是普通的顶撞，而是当众揭姜远寒出身。

在八十年代，这是非常敏感的一击。

姜远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缓缓抬起眼，看着翟曼，目光如一把利刃：“你说得对，我确实出身不好，但这剧本不是你爸写的，是我写的，角色也不是你捧出来的，是江岚演出来的。”

“我背后有没有人，你不用管，你今天这话，我会如实向市文联反映。”

“你！！”翟曼呼吸急促，显然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戴志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激动，今天不过是来讨论演员阵容的事，没必要闹得这样僵！远寒同志，剧本确实出色，市里很重视你这个项目，咱们还是……”

姜远寒直接打断他，语气已经冷得发霜，“谁不尊重创作，谁就没资格待在剧组。”

说完，她一把甩过手里的文件夹，甩得啪一声，卷宗纸散落一地，剧组工作人员一时间没人敢动。

整个排练厅鸦雀无声。

翟曼一时骑虎难下，站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咬牙道：“好，你给我等着，我就重新去试镜，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赌气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开，脚步急促得像要把地板踩出响声来。

排练厅门砰一声被甩上。

戴志皱了皱眉，弯腰捡起掉落的剧本，语气有些不悦：“姜同志，你这脾气也太冲了，翟曼是副市长的女儿，你就算再怎么生气，也该给副市长一个面子不是？”

姜远寒冷声说：“我冲的不是脾气，是尊严，副市长要真考虑剧目质量，就不会让一个试镜没过的人进排练厅，更不会带她来压我。”

戴志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剧组休息室。

江岚一直站在门后，脸上有些发白。

她本是来排练的，却被告知暂停，让她先在边上等一等。

她以为是小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冲突。

姜远寒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她。

“都听见了？”她淡淡问。

江岚点了点头，嗓音有些哑：“我……我是不是给剧组添麻烦了？”

“你没错。”姜远寒拍了拍她的肩，“错的是他们想要把咱们的努力踩在脚底下。”

江岚鼻子一酸：“可是她说她父亲支持她，我、我家什么都没有。”

“我也没有。”

姜远寒看着她：“可我们都有实力，你试镜那天我在场，你的眼神节奏，沉默的控制感，比很多专业演员都好，要是你连这样的机会都得不到，那我们写这个戏干嘛？”

江岚咬唇：“我会继续练，我不怕！”

“别怕。”姜远寒顿了顿，语气变缓，“但也别忍。”

她看了江岚一眼：“明天复试，你照常来，把你能演的，全演出来。”

江岚使劲点头。

姜远寒见她神经绷得有点紧，半开玩笑说：“哎，要是你以后成名了，当上大演员，我再找你拍戏，可不能对我耍大牌呀。”

江岚噗嗤一声笑了，紧张感瞬间消散：“姜导是我的恩人，成名的事我不敢奢望，但只要是姜导需要我，我不要片酬也会来！”

姜远寒用手肘戳了戳她：“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不会跟你客气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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