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泛起微光，李瞎子便从那张吱呀作响的高低床上翻身而起。他已经许久未曾亲近过女人，体内压抑已久的躁动如一团炽热的火焰，灼烧得他心神不宁，连梦境都变得纷乱不安。他穿好衣衫，推开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低着头沿着幽深的介子巷缓缓前行。巷道狭窄，两侧墙壁爬满了藤蔓与青苔，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走出呆头鹅洞，迎面扑来的是愚夫国尚未苏醒的沉寂。

“瞎子叔，你怎么也这么早就醒了？是不是也想女人了？”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瞎子脚步一顿，眉头微皱：“狗娃？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眼瞎也就罢了，耳朵也不灵光了？我都站这儿半天了。”狗娃调侃地答道。

“你这年纪，也对女人感兴趣？”李瞎子轻哼一声，又问。

“那是自然，年轻人火气旺，自然更渴望些温存。”狗娃笑嘻嘻地说。

“可惜这愚夫国的成年女子都早已名花有主。”

“不，还有一位……”狗娃故意拉长了声音，“瞎子叔，你忘了？咱们愚夫国，可还住着一位金枝玉叶呢。”

“是谁？”

“愚花！”

“你是说龅牙花？”李瞎子微微一怔。

“不错！”狗娃点头。

“我还没到那种地步。”李瞎子下意识地反驳，但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他本想说自己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可身体里燃烧的欲望却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自欺。龅牙花，是愚夫国唯一的“闲置”女子，因其标志性的两颗大门牙和粗壮如水桶的腰身而得名。虽然洞中单身汉众多，却无人愿意“消受”这份福气。

“心动了吗？”狗娃追问，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如果愿意，我可以为你牵线搭桥。”

“呸！”李瞎子啐了一口，“我李富贵虽眼睛失明，却不至于要你来牵线。凭我堂堂八尺之躯，区区一个龅牙花，岂能难得倒我？”

“可你认得她家的路吗？”狗娃一句话戳中要害，笑容更加得意，“瞎子叔，你这话倒是说得硬气，可你这双眼睛，怕是连自家门槛都要摸索半天，更别说找到花姐家了。”

李瞎子一时语塞，脸上的倔强顿时褪去大半。他确实不知道龅牙花家的路径。呆头鹅洞虽说不大，却也错综复杂，洞内百余人居住，通道七拐八绕，宛如迷宫。他平日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自家门前那一小片，靠着熟悉的感觉勉强辨识方向。若真要去陌生人家，恐怕免不了磕破脑袋。

“好吧，你带路。事成之后，我给你一根玉米棒。”李瞎子终于妥协。

“不要玉米棒，我要一只大鸡腿。”

“这……”李瞎子顿时为难起来。鸡腿对他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食物——他虽是行刑官，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

“怎么？舍不得？”狗娃急了，生怕李瞎子反悔，语气不由得加重几分，“瞎子叔，你可别犯糊涂！我问你，是一只鸡腿重要，还是一个能给你生儿育女、暖被窝的婆娘重要？”

李瞎子沉默片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地跺脚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只要事情成了，鸡腿，我给你！现在，带路！”

狗娃一听，乐得差点蹦起来，忙不迭地答应：“成！瞎子叔，您放心，有我狗娃带路，你就等着享福吧！”

说罢，他一把扶住李瞎子的手臂，引着他朝洞穴深处走去。先是穿过一条狭窄的石缝小径，来到呆头鹅洞最幽深的一处所在。这里平日鲜有人至，唯有袅袅炊烟与淡淡的柴火气息在潮湿的空气中缭绕盘旋。

二人在一间低矮而潮湿的洞口前停下脚步。洞口用一块旧木板草草封住。狗娃上前，轻轻叩响了木板门，敲击声在幽暗的洞中回荡开来。他压低声音喊道：“花姐，在吗？我是狗娃，带了个贵客来拜访您！”

洞内一时寂静无声，片刻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木板门缓缓开启。门口站着一位约莫三十岁的妇人，身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容貌并不出众，尤其是一对大门牙向外突出，显得有些丑陋。

“谁这么不懂规矩，扰人清梦？”龅牙花不悦地喝道，待看清来人后语气一转，“狗娃，你又来讨便宜？后面那位又是谁？”

狗娃连忙赔笑，侧身让开，将李瞎子推到前面：“花姐，这次可不是来捣乱，是来给您做媒的，这位是李富贵，我们愚夫国赫赫有名的行刑官，今日特意托我引荐，前来拜会您。”

“李瞎子？我对盲者可没兴趣。”龅牙花淡淡地说完，便欲合上木板门。

“哎，花姐，您别急啊！”狗娃眼疾手快，用脚尖抵住门缝。

“还赖着不走？又想吃老娘的豆腐是不是？”龅牙花叉腰怒目而视。

而一旁的李瞎子听见龅牙花冷淡的拒绝，脸刷一下变成猪肝色，他原本以为凭自己在愚夫国地位，再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女人见了不得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这龅牙花竟如此不给面子，当着狗娃的面就这么直接拒绝，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他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窜了起来，那股平日里在刑场上积攒的煞气也跟着涌了上来。他猛地甩开狗娃的手，往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带着威胁：“龅牙花，你可想清楚了！我李富贵在这愚夫国，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今日我亲自登门求亲，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别不识抬举！”

龅牙花被他这么一说，果然怔住了。过了片刻，她才低声说道：“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你别再费这个心思了。”

“有心上人？是谁？”狗娃急声问道，心里却暗暗担心她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是……是铁匠愚锤子。”  龅牙花说完，眼神微微闪躲，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衣角。

狗娃闻言一愣，嘴巴张能塞下一个鸡蛋，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铁、铁匠愚锤子？花姐，您……您也喜欢锤子那身上的‘大家伙’？”

龅牙花咬了咬唇，抬眼狠狠瞪了狗娃一眼，语气倔强地反驳道：“怎么？我不配喜欢吗？只要是女人，谁能不动心？”

“罢了罢了，我认输。”李瞎子苦笑一声，声音中透着几分自嘲与失落，“原来我李富贵，在你眼中竟还不如一个抡锤子的憨厚铁匠。”

“瞎子叔，不是我打击您，论力气、论体格，您还真比不上他。”狗娃忍不住插嘴。

“二位请回吧！”  龅牙花语气决绝，说罢便将木板门重新掩上，转身走进屋内。

屋中昏暗潮湿，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破旧草席，一位身形瘦小的老汉正蜷缩其上，睡得香甜安详，宛如一只沉睡的虾米。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涎水，神情悠然自得。

若狗娃此刻见到此人，定会惊呼出声：“愚青蛙，你这艳福还真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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