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瓶子碎裂的声音后，我猛然抬头！

然后看到了鼻子和嘴正不断冒出黑褐色鲜血并剧烈抽搐的曹老头。

我无法形容看到这一幕的感受，诧异、错愕、难过、惊恐......

我想不通，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间，我脑子一片空白，连忙跑过来查看，并惊呼道，“师父，你.....你，这......这怎么回事？”

下一秒，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农药味，再加上地上碎裂的酒瓶，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他今天对我这么温柔，怪不得他的每一句话都那么伤感，怪不得他叮嘱了我这么多，怪不得他说以后陪不了我了......原来，他要去陪师娘了。

“你别急！我这就打电话，你一定没事的！”

我一边哭，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然而，曹老头却用力抓着我的手，还微微摇了一下头。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但不断涌出的黑血让他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不过我还是从三个含糊不清的音符里，听出了他想说的话。

【别难过......】

接着，曹老头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原本痛苦的表情也慢慢变得平和。

最后，他直直的看着院子方向，眼神莫名涌来一抹极其温柔的目光。

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往事，又像是看到了他最爱的人。

再接着，那只抓住我胳膊的手忽然间轻了很多，下一秒，自然垂落。

与此同时，曹老头那种无比温柔美好的眼神也开始涣散......

我就呆呆的站着，傻傻的看着，过了两分钟左右，我才想到了什么，然后，巨大的悲痛像潮水一样涌来，我就像没妈的孩子一样趴在曹老头的腿上，放声痛哭不止。

小山村的夜很静，但今晚，却有一道啼血的悲鸣声在小山村的夜空回荡。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当我停止哭泣后，看着满脸是血的曹老头，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

我又看了一眼脸上蒙着黄纸的师娘，然后踉跄了一下身子，一屁股坐在了门沿上。

这个时候，我的内心完全被伤心填满，我的思维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痴傻之人，目光透着浓浓的伤感、无助和不知所措。

直到现在，我好像还没有完全接受曹老头和师娘已经离开我的事实。

话说我怎么可能接受呢？

上面见面的时候，曹老头还是那般的生龙活虎，抱着姚明浩的师娘笑逐颜开，可转眼之间，他们两个都没了......

脑子里的画面越温馨，我的伤感就越浓，然后泪水又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

我扭头看了一眼院子，忽然看到满天的阳光洒下，师娘正拿着一个喷壶给花浇水，曹老头嘻嘻哈哈没个正行，还有一个少年顶着大太阳在不停的打着木人桩......

我的内心猛然感到欣喜无比，就当我准备大声喊叫的时候，忽然发现院子里只有漆黑的夜色和隐约的花草。

一时间更大的无助袭来。

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和惶恐过。

在这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然后我想到了在不远处等待的林建阿庆和倪涛等人。

对.....对.....对......他们肯定知道怎么做，他们说不定还能把曹老头救活。

听上去荒诞无比，但此时被浓浓悲伤侵染的我就像一个被困在梦里怎么也醒不来的人，脑子已经完全失控，无论产生多么离奇的念头、做出多么荒谬的事都不为过。

想到了林建等人后，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但我的双手实在抖的厉害，甚至都握不住手机。

然后我又急了，便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建哥！

几乎是瞬间而已，我便看到林建和阿庆等人冲到了我跟前。

原来他们听到我放声大哭的声音后，就循声来到了门前，由于我提前叮嘱过，所以他们也不敢冒然进来。

此时听到我无助而又惶恐的呼喊之后，才一窝蜂似的跑了过来。

看到我状若呆傻的状态后，林建和阿庆皆大吃一惊。

当林建又看到坐在摇椅上曹老头后，仿佛明白了什么，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阿庆，我没有师父了......”

说完这句话后，我抱着阿庆又痛哭了起来。

看到我哭，阿庆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过他的悲伤远不能跟我相比，头脑也相对理智冷静，一边哭一边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

有了阿庆和林建等人的安慰后，我也慢慢的恢复了常态。

因悲伤过度而营造的无比真实的梦境也就一点一点的破了。

长舒一口气后，我再次扭头看向曹老头，然后面露苦涩的笑了一下。

这个老头也真有意思，嘴上告诉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屁话，扭头他就殉情随师娘而去了。

你说你寻死就寻死呗，干嘛要选择这种方式呢？

毒药掺酒，它能不苦吗？

我先是找来一张黄纸盖在曹老头的脸上，然后在放置杂物的西屋里看了一眼。

果然，我发现了两个用旧布缝合的简易装尸袋。

曹老头向来喜欢算无遗策，所以，找到这个东西我并不奇怪。

跪下各自磕了三个头后，我将曹老头和师娘分别装进了袋子里，又抬进了车里。

离开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篱笆小院和那三间小土屋。

最终我选择付之一炬。

在漫天的火光中，我们一行两辆车驶离了这个刚刚认识的小山村。

刚进入大道，村长打来电话询问缘由，我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得知曹老头喝药自断之后，村长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起疑，叹了口气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电话之后，我让阿庆记住这个村子，然后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向镇政府捐一笔钱，用于改善村子的交通和村民的生活水平。

怎么说也是曹老头和师娘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地方，做点慈善无可厚非。

阿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然后问我接下来去哪。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回了两个字：回家。

曹老头已经将后事安排的很明显了，他不希望师娘被土壤分解，意思直接火化。

我如果想亲手办理曹老头和师娘的后事，又不想让我病释出狱的事闹的满城风雨，那就只能争分夺秒。

所以，我打算今天夜里就把这件事处理了。

而现在是凌晨一点，这里又是人脉够不到的济城，想要火化的话，回老家周城是最好的办法。

另外，落叶总要归根，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家一趟的。

......

最初的伤心一过，我也不觉有什么了。

回去的路上，临死前的曹老头仿佛化身到了我身上，我的嘴巴就没有闲着，一直说个不停。

说我跟着曹老头去跟人打造家具的趣事，说曹老头如何教导我学武的细节，说师娘做的红烧肉是如何的好吃，说他们两口子在上世纪是多么的牛逼。

随着我的讲述，原本沉寂的氛围一点点被欢快冲散。

我并不是假装轻松，而是我觉得曹老头和师娘活的太苦了，死亡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而真正的伤感包括但不仅限于生死分别的瞬间，还有以后。

在往后的日子里偶尔触及到了曹老头和师娘有关的记忆，或许，那种阴阳相隔的感受才能激发我最大的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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