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辽阳了，鞑子的镶蓝旗就在那里。”

    辽阳城外的山岭上，毛文龙远远窥伺着，向身边的人说道。

    他身边的亲信李九成，有些兴奋地道：

    “大帅，要不要去攻城？”

    “兄弟们都等着追随大帅建功立业！”

    前年底的己巳之战，对朝鲜来说是一次胡乱。但对东江军来说，却让很多人得到了立功机会。

    李九成就是其中之一，他因为收复义州、斩获首级近千，被封世袭男爵。

    在朝廷兑现封地后，他满心获得更高的爵位。

    这次趁着建虏主力南下，他随毛文龙扫荡凤凰城等地，潜入辽阳一带。

    眼看阿敏带着镶蓝旗在辽阳，他恨不得立刻攻城，把这些人的首级都砍下来。

    但是毛文龙却很谨慎，一口否定他道：

    “不行！”

    “咱们来的人不多，没那么容易打下来。”

    “我们现在攻城，只会打草惊蛇。”

    “说不定打不下辽阳，反而陷在里面。”

    李九成有些不甘道：

    “那就只能看着，像朝廷说的牵制？”

    “大帅，咱们要立功啊！”

    “万一牛庄那边胜了，哪还有这么好的立功机会？”

    这番话语一出，东江军群情激动。

    显然他们也担心关宁军胜了，以后没有他们的立功机会。

    不过毛文龙却哂笑一声，不屑道：

    “关宁军？”

    “你相信他们能打胜仗，还能全歼敌人？”

    “别多想了，立功的机会有的是，不用急在一时！”

    对关宁军颇看不上，认为没必要关心那些人。

    不过李九成道：

    “就算关宁军不行，辽南镇呢？”

    “陈将军这次同样领兵北上，他说辽南镇的新军，不逊我们东江军。”

    毛文龙闻言一滞，想到了陈继盛的来信。

    他和陈继盛是姻亲，对这番话是不怀疑的。琢磨着辽阳和海州的距离，毛文龙道：

    “要不我们去打海州，从后面威胁建虏？”

    辽阳和海州的距离不到百里，快的话两三天就能到。

    毛文龙取出地图，测算着上面的路线，感觉轻装简从，确实可以去偷袭一波。

    就是如果被辽阳城的建虏发现，有可能被他们截击。

    过了鞍山后地形平坦，遇到建虏的骑兵会很麻烦。

    “还是得慎重点！”

    口中这么说着，毛文龙比划了一下地图上的路线，询问道：

    “慈江领的军队走到哪了？”

    “什么时候过来？”

    按照枢密院的规划，东江、慈江、安东三路兵马一齐从朝鲜出发。

    其中安东总督洪承畴的任务，是威胁建虏的赫图阿拉老寨。

    东江军、慈江军则从水陆两路进发，前去威胁辽阳。

    毛文龙的东江军，就是走的陆路，经过凤凰城、连山关，潜入辽阳一带。

    慈江军则是沿着太子河上游，从水陆威胁辽阳。

    这一路由崔南伊率领，队伍中多是朝鲜人。

    李九成撇撇嘴道：

    “慈江领的兵马都是朝鲜人，这些人能济什么事儿？”

    “大帅，打蛮夷要看咱们，不能依靠蛮夷！”

    “胡说！”毛文龙呵斥一声，抽出鞭子就要鞭打他。

    只是想起李九成如今的男爵身份，他挥鞭甩出声脆响，神色严厉地道：

    “慈江军是我们的友军，慈江伯还是大明的伯爷。”

    “你若再说这种话，休怪本帅不客气！”

    李九成连连道歉，知道自己失言。

    作为男爵的他，可没有鄙视伯爵的份儿。

    即使崔南伊在他看来是夷人，配不上大明的伯爵。

    有关这点，是推广华夷之辨带来的影响。

    在朝廷明确朝鲜是半华半夷之国后，很多朝鲜人以半华自居，谋求脱夷入华成华人。

    但是东江领随毛文龙迁过去的辽民，则嗤笑他们是夷人。尤其是和慈江领发生冲突时，经常以此嘲笑他们。

    毛文龙对此有所耳闻，先前还没有多重视，如今听李九成都这么说，顿时厉声斥责。

    看着麾下众将不服的神色，他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东江领如今是朝鲜领地，在外人看来属于朝鲜，同样也是半夷。”

    “难道你们就甘愿顶着这个身份，从华人变成夷人？”

    “你们嘲笑慈江领，就是嘲笑自己！”

    一番话说得众人脸色涨红，他们根本没想过，自己也被视作夷人。

    李九成这时大声道：

    “大帅，我们一定会尽力立功，助大帅成为侯爷！”

    “东江领成了侯国，就能脱离朝鲜！”

    众将轰然响应，同样这样说起来。

    他们可不愿由华变夷，即使是半夷之国的华人。

    在夷狄等于禽兽后，他们一点都不想和夷字沾边。

    毛文龙听他们这么说，顿时有些飘飘然。他想脱离朝鲜的意思几乎就没掩饰过，李九成这个说法，正是他的策略之一。

    按照朝廷规定，伯爵还能做领主，侯爵就必须成诸侯，建立一个侯国。

    朝鲜作为王国，是不能有侯国做附属的，诸侯国必须直属朝廷。

    所以毛文龙想成为诸侯，以此脱离朝鲜。

    这也是他们冒着风险、潜入辽阳附近的原因——

    如果能消灭建虏一个旗，他能像满桂那样，获得侯爵赏赐。

    向部下挥了挥手，毛文龙道：

    “建虏前年掠走的朝鲜人，有不少安置在辽阳一带。”

    “若有慈江伯发动，咱们就能凭空多出许多人。”

    “这些人旁的不说，挖沟总能做到。”

    “可以围着辽阳挖沟，把建虏困在里面。”

    己巳胡乱之后，建虏带着十万朝鲜人返回，其中大部分奴隶，就被安置在辽阳、沈阳一带。

    这一两年崔南伊多次派兵解救被俘的朝鲜人，早已让他的大名传遍这边。

    有他这位朝鲜人眼中的英雄在，能发动很多朝鲜人。

    李九成对此有些不解，疑惑地询问毛文龙道：

    “困住辽阳又怎么样？那样也杀不了鞑子。”

    “大帅，皇上要求的是杀鞑子，没说把辽阳打下来。”

    毛文龙得意地抚着下巴道：

    “谁说我要打下辽阳了？”

    “困住辽阳，是让里面的阿敏无法出来。”

    “咱们撇下辽阳南下，袭击海州一带。”

    “海州的建虏若是被咱们袭击，会不会突然大乱？”

    “如果和辽南镇一起把两红旗歼灭，那是多大的功绩？”

    李九成等人闻言畅想，对此纷纷动心。

    他们东江军无法对付两红旗，但是加上辽南镇，却是大有可能。

    更别说辽阳是建虏的后方，建虏根本想不到他们能从后面打过去。

    如果他们在建虏和辽南军鏖战时突然杀出，改变战局是多大的功绩？

    想想就兴奋的李九成，急忙安排人联络慈江军。同时派人探路，摸清去海州的路径。

    在辽南镇即将对海州发起进攻时，东江军五千精锐，也踏上了前往海州的道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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