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顾今夕脸上。

那死寂的眼底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透出一种近乎悲悯的绝望。

"……你想让这枚警徽，染上公报私仇的血。"

"染上公报私仇的血？"

顾今夕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她看着地上那堆被撕碎的、象征着"法律公正"的纸片。

又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死寂、仿佛主动将审判权柄交出的男人。

二十年的血仇。

父母的惨死。

林晚晚的恶毒嘲弄。

萧家父子与那辆保时捷的肮脏联系……

所有的恨意。

所有的痛苦。

所有被玩弄的愤怒。

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彻底喷发！

烧毁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地向前一步！

动作快如闪电！

冰冷的枪口——

不知何时。

她手中竟多了一把备用的警用配枪！——

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狠狠地、死死地抵在了萧承颜的左胸心脏位置！

那坚硬的金属枪口。

隔着薄薄的警用衬衫布料。

清晰地传递着死亡的冰冷和力量！

顾今夕的脸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

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萧承颜那双死寂的、如同深潭枯竭般的眼睛。

声音嘶哑、冰冷。

带着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

一字一顿地砸了出来：

"用你的命……"

"结案……"

她的手指。

缓缓扣上了冰冷的扳机！

"……够不够干净？！"

枪口之下。

萧承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沉重的阴影。

没有反抗。

没有辩解。

只有一种彻底的、如同献祭般的……

沉寂。

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来临。

并……

坦然接受。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顾今夕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以及扳机被缓缓压下的。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

细微而清晰的……

咔嚓声。

冰冷的枪口。

如同烧红的烙铁。

死死抵在萧承颜的额头上。

顾今夕的手指紧扣扳机。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微微痉挛。

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喷在萧承颜苍白的脸上。

带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

她赤红的双眼死死钉着他。

那里面翻涌着二十年的血海深仇。

被至亲（她曾以为的）背叛的滔天怒火。

以及一种被命运逼至悬崖。

即将玉石俱焚的疯狂。

空气凝固成冰。

扳机被压下的细微"咔嚓"声。

是死神镰刀划破寂静的催命符。

萧承颜没有闭眼。

他依旧睁着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只是此刻。

那潭水不再死寂。

而是翻涌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痛苦、挣扎。

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光亮的急切。

他的身体在枪口下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某种被压抑到极限的情绪即将冲破冰封。

就在扳机即将越过临界点的千钧一发之际！

萧承颜动了！

不是反抗！

不是格挡！

他猛地抬起自己刚才撕碎报告时被锋利纸张边缘划破的、正渗着血珠的右手食指！

沾着鲜红血珠的指尖。

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残的力量。

狠狠按向掉落在两人脚边、最大的一片白色报告碎片的背面！

他无视近在咫尺的枪口。

无视顾今夕眼中燃烧的杀意。

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急速而用力地划动！

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在纸背晕开。

留下三行歪歪扭扭、却触目惊心的血字：

林晚晚

我父亲

真凶

三个名字。

如同三道血淋淋的伤口。

瞬间撕裂了顾今夕被仇恨完全蒙蔽的视野！

顾今夕的瞳孔骤然收缩！

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道猛地一滞！

这三行血字像三道惊雷。

狠狠劈在她混乱的意识上！

林晚晚！

萧承颜的父亲！

还有一个……

真凶？！

不是萧承颜的父亲？！

他父亲不是肇事者？！

萧承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

鲜血在纸背上蜿蜒。

他抬起眼。

目光穿透额头上冰冷的枪口。

直直刺入顾今夕赤红的眼底。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

如同砂砾在玻璃上摩擦。

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急迫和痛苦。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块：

"林晚晚……"

他急促地喘息着。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与枪口的金属摩擦。

"用……"

"二十年前的……"

"肇事录像……"

"胁迫……"

"我父亲……"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喉结剧烈滚动。

仿佛要咽下涌上来的血腥气。

语速却因急迫而加快：

"录像……"

"是她拍的！"

"她当时……"

"就在现场！"

"坐在……"

"副驾驶！"

"录下了……"

"全过程！"

"她用这卷录像带……"

"像毒蛇一样……"

"缠了我父亲二十年！"

"逼他……"

"替她……"

"替她处理那些……"

"见不得光的事！"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痛苦。

"这次……"

"这次杀人！"

"也是她逼我父亲……"

"去做的！"

"那个真凶……"

"那个O型血的……"

"就是我父亲！！"

最后几个字。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带着一种被撕裂的绝望！

轰——

顾今夕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不是萧承颜的父亲酒后失控肇事？

是林晚晚策划的？

她当时就在车上？

还录了像？！

她像操纵提线木偶一样。

用这卷带血的录像带。

操控萧承颜的父亲二十年？

最后。

还逼他成了她杀人的刀？！

滔天的恨意如同海啸般转向！

目标瞬间锁定那个坐在审讯室里。

哼着扭曲摇篮曲的恶魔！

林晚晚！

她才是这一切血腥的源头！

"录像带……"

"在哪儿？！"

顾今夕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急迫而嘶哑变形。

枪口依旧死死抵着萧承颜。

但那股玉石俱焚的杀意。

已经被一种更加狂暴。

更加冰冷的。

指向真正目标的猎杀本能所取代！

萧承颜急促地喘息着。

沾血的手指猛地指向审讯室的方向。

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

最后的清明和指引：

"锁在她书房的暗格里！"

"在……"

他停顿了一下。

眼神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看到了那个恶魔的巢穴。

"在那本……"

"精装版《安徒生童话》里面！"

"压着……"

"《海的女儿》那一页！"

话音未落！

顾今夕猛地收回了枪！

动作快如闪电！

她甚至没有再看萧承颜一眼。

没有去管地上那三个血淋淋的名字。

转身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怒和急迫。

再次冲向林晚晚那如同魔窟般的别墅！

目标——

书房暗格！

那卷决定一切的。

染血的录像带！

萧承颜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体缓缓滑落。

跌坐在飘满报告碎片的地上。

他抬起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

颤抖着。

缓缓抚上自己的脖颈。

那里。

冰冷的解剖刀尖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中。

锋利的刀锋紧贴着跳动的颈动脉。

划开一道细细的血线。

鲜血。

顺着他冷白的皮肤蜿蜒流下。

染红了警用衬衫的领口。

他望着顾今夕消失的走廊尽头。

深潭般的眼底。

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

一种如释重负的。

近乎虚空的死寂。

“她信吗？”

——

林晚晚的别墅。

再次被刺耳的警笛和闪烁的红蓝光芒包围。

但这一次。

气氛更加肃杀。

如同战场。

顾今夕像一头暴怒的犀牛。

无视了门口试图阻拦的管家和佣人。

直接撞开了书房沉重的雕花木门！

巨大的声响在奢华而寂静的书房里回荡。

书房如同一个被精心布置的艺术品陈列馆。

顶天立地的红木书架上摆满了价值连城的典籍和艺术品。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雪松木香和旧纸张的味道。

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阳光透过玻璃。

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顾今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疯狂地扫视着这个空间。

她的呼吸因为狂奔和极度的愤怒而急促。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几乎要撞碎肋骨！

《安徒生童话》！

暗格！

她的视线猛地锁定在靠墙一个独立的。

镶嵌着贝母和象牙的玻璃书柜上！

书柜最上层。

赫然放着一排精美的精装童话书！

其中一本烫金封面的厚册子。

正是《安徒生童话》！

没有半分犹豫！

顾今夕抄起旁边一个沉重的黄铜书挡。

狠狠砸向书柜的玻璃门！

"哗啦——”

晶莹的玻璃瞬间粉碎！

碎片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

她毫不在意。

伸手穿过破碎的框架。

一把将那本厚重的《安徒生童话》抓了出来！

书页间散发出淡淡的油墨和旧时光的气息。

她粗暴地翻开厚重的硬壳封面。

手指在书页间急速翻动！

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海的女儿》！

安徒生笔下那个为爱化为泡沫的悲剧故事！

当书页翻到那幅著名的。

描绘小美人鱼在晨曦中化为泡沫的凄美插画时——

顾今夕的动作骤然停住！

瞳孔。

瞬间收缩到极致！

插画上。

小美人鱼忧伤而美丽的脸庞。

她伸向王子方向的。

即将消散的手臂。

那梦幻般的泡沫……

此刻。

却如同被恶魔玷污！

几滴已经干涸发黑。

如同凝固泪珠般的……

暗红色血迹。

正正地溅在插画的中央！

覆盖了小美人鱼空洞绝望的眼睛！

其中最大的一滴。

正落在她化为泡沫的纤细指尖！

而在血迹斑斑的插画下方。

书页被巧妙地挖出了一个方形的浅槽。

浅槽里。

静静地躺着一卷老式的。

黑色塑料外壳的……

录像带！

录像带的外壳上。

同样沾染着几抹暗沉发黑。

触目惊心的……

血手印！

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腐朽的寒意。

瞬间从顾今夕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林晚晚！

这个恶魔！

她竟然把记录着父母惨死的录像带。

藏在这象征纯真与毁灭的童话插画之下！

还用血迹玷污了它！

极致的愤怒让顾今夕的手都在颤抖！

她一把抓起那卷冰冷的。

带着不祥气息的录像带！

外壳上干涸的血迹摩擦着她的掌心。

带来令人作呕的触感！

书房里就有配套的老式放映设备。

显然是主人用来怀旧或欣赏某些"珍藏"的。

顾今夕没有任何犹豫！

她粗暴地将录像带塞进机器。

按下播放键！

滋滋的电流噪音响起。

老旧的显像管电视屏幕闪烁了几下。

跳出了模糊晃动的画面。

画面背景是瓢泼的雨夜。

雨水在镜头前拉出长长的斜线。

视角很低。

像是在副驾驶位置手持拍摄。

镜头剧烈摇晃着。

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孩兴奋到变调的。

癫狂的笑声！

"哈哈……"

"快！"

"再快点！"

"撞过去！"

"撞死他们！"

"哈哈哈！"

那声音尖锐刺耳。

充满了病态的亢奋和残忍！

镜头猛地转向驾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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