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并不着急上前，先是站在原地打量了沈云纤几分。

“王妃可会偶感胸闷气短？”老者问道。

医者诊断四个步骤，正所谓望闻问切，他这算第一步。

沈云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老头子还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她本来就没生病，哪里会胸闷气短。

老者要么是医术高明，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装病，并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并没有拆穿她。

要么他就是沽名钓誉之辈，不懂医术，只会卖糖葫芦，纯粹是猜的。

沈云纤眼珠子一转，笑着道:“王大夫高明，本王妃这几日经常不适，就如同大夫所说，胸闷气短。

若是前一晚上睡得好，第二天倒还好受提一些。若是睡得不好，第二天着实难受得紧。”

老者既然没有恶意，那她配合就是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从老头子眼中看出了几分狡黠之意呢！

沈云纤说了几句就用手轻抚胸口，似乎真的胸闷气短一般。

绿竹见状，急忙上前，“王妃小心着些，不要太费精力了。”这时，绿竹也认出了老者就是卖糖葫芦的老人，心里掉着的石头也就落了下来。

她看向老者，眼里竟是担忧，“王妃生病这几日，身体是每况愈下。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丫鬟，最了解王妃的喜好。

王妃平日里最喜欢吃一些小点心或者是可口的饭菜，这几日食欲也没有了，饭量也大不如从前了。”

沈云纤被绿竹握着的手动了动，绿竹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假装给她掖被角，然后就底下头去。

沈云纤好笑地看着绿竹，转瞬间眼神又恢复了正常。

她这婢女何时这么会说话了？简直是说谎不打草稿啊！

沈云纤都有些怀疑绿竹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在装病了。她整天吃那么多，没了绿竹的限制，一日三餐吃的比以前还多。

可绿竹却说她食欲不振，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

一个人影忽然在沈云纤脑海中闪现，她假意咳嗽，看向守在门边的常安，若有所思。

常安感觉到有人正在看他，视线一瞥，边和沈云纤对上。他痞痞一笑，眼睛里竟是得意。

“一日三餐可按时吃了？”老者又问道。

他脸上虽是严肃，可看着沈云纤的眼睛却透露着不相信。沈云纤更加确认这老头子实在演戏了。

绿竹摇摇头，“不曾，一日三餐都不能按时用膳。只有奴婢在一旁劝着，还能用点儿清淡的东西。”

绿竹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常安趁人不注意把她叫了出去。并且告诉她，一会儿有大夫要来给王妃诊治。

她要想王妃好，就把王妃的情况有多严重说多严重。

一开始她还不相信，认为是常安在整王妃，哪有人拿生病这事乱说的。

可常安一再强调，还说这是沈云纤的意思。她不得不相信，也就按照常安的意思办了。

好在王妃并没有生气，看来她是作对了。还好没有因为常安乱来，要试坏了王妃的事可就惨了。

“嗯。”老者点头，上前给沈云纤诊脉。

沈云纤十分配合地伸出小手，主动递给老者。老者背对着众人，斜了沈云纤一眼。

其他人看不见老人的表情，沈云纤确实看得到的。这可苦了沈云纤了，她想笑却不能笑出来。

她忍得难受啊！

老者一直沉着脸，神色一变再变，眼中带着几分疑惑看着沈云纤问道:“王妃平常最爱吃什么？”

其他人都很奇怪，这看病看着看着怎么问别人喜欢吃什么东西。这和看病有关吗？

龙玉熙皱眉，看着老者的眼光多了一丝不善。他知道这世间最多的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有些大夫明明什么都不会，却打着华佗在世的旗号，自称名医。他现在怀疑眼前的老者就是这样的人。

照他是意思就该去宫里请李御医，保管一下子就能看出病症所在，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咳，王大夫是吗？”龙玉熙沉声问道。

老者起身，拱手道:“回三皇子，草民正是。”

“嗯，本皇子有个疑问不知王大夫可能解答？”龙玉熙问道。

“三皇子请说，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者恭谨道。

沈云纤微微皱眉，不知道龙玉熙要干什么。

她了解老者，老者脸上虽然没有半丝波动，回答问题时也很恭敬。可是，她知道老人是生气了。

她有一些明白老人为什么乔装成贫穷的卖糖葫芦的老人。只有在闹市中，他才能享受平凡，享受公正。

也许有人会很奇怪，一个穷卖糖葫芦的，有什么公正可言，还不如妙春堂的大夫身份尊贵呢。

一般人都觉得身份越尊贵地位越高能享受的公平公正更大，其实不然。

除非你是金字塔最高处的那个人，能把所有人踩在脚小，那么你就会享受“绝对”的公正。

因为，那时只有你一个人说了算。你就是公正的裁判。

可是，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普通人，管你是九品芝麻官还是权倾朝野的宰相，都有人在你之上，插手你的每一个决定。

反倒是闲云野鹤，贫苦百姓，因为没有权势，所以没有值得别人觊觎的地方。

老人之所以会隐瞒身份卖糖葫芦，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权贵大多以身份压人，老人怎么能忍受得了。

“好，宫中御医无数，本皇子从未见过他们问人平常最爱吃什么。若是有人这样问，也不过是投机取巧，想要巴结宫中贵人而已。不知王大夫可否同意这一说法？”龙玉熙道。

沈云纤能明显地感到老者的脸黑了，她真伪老者捏一把汗。若是老者犟脾气来了，肯定不好收拾。

正在沈云纤想要绑老者解围的时候，老者似乎无意地扫了沈云纤一眼，那眼神似乎，似乎在怪她啊……

沈云纤小心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事可不怪她。谁能想到老者是妙春堂的大夫，谁知道妙春堂那多大夫偏偏就找到他了。

见沈云纤躲过了他的眼神，老者缓缓开口回答道:“回三皇子的话，任何事都不能以偏概全。

有的人可能是为了巴结贵人好在宫中能有靠山，可是有的人却是为了更好地为贵人看病。

吃食看似不重要，其实很重要。只有问清了病人吃了什么，看有没有什么相克的食物，也许就能查出病症所在。”

老者的回答不卑不亢，沈云纤暗暗为他叫好。

在座的各位都能听出来龙玉熙是在讽刺老者动机不纯，想要接机巴结沈云纤。

换做是谁遇见这事，估计都不能忍气吞声，何况是暴脾气的老人。

沈云纤没想到老人竟然没有发脾气。龙玉熙虽然是皇子，但是老人看上去可不像是会怕他的人。

沈云纤见龙玉熙被噎，怕他心生不满包袱老者，连忙笑着道:“原来如此，王大夫真是细心，之前给本王妃看病的李大夫就没有问过这些事。

不瞒王大夫，本王妃平日里最爱吃的就是糖人。觉得糖人晶莹剔透，入口即化，非常好吃。”

说起糖人，沈云纤眼中泛起笑意。

其他人虽然听不懂老者的话，沈云纤确实明白老者想要传达的意思的。

老者是在问她要不要说实话。沈云纤曾经在老人面前说过，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糖人了。

他问她最爱吃的东西是什么，就是在问她要不呀说实话。老者不了解她现在的情况，只能以这种隐晦的方式问她。

老人得到答案，明白沈云纤的意思，站起来恭喜道:“草民恭喜王妃。”

沈云纤假装不解，问道:“何喜之有？”

“王妃已经怀有身孕了。”老者道。

“什么？”龙玉熙大吃一惊。

沈云纤倒是没有多惊奇，她早就知道了，虽然是假怀孕。

龙玉熙看向沈云纤，见她情绪没有半分波动，说道:“三弟妹怎么不开心吗？”

她看起来太过冷静了，不像是一把母亲得知怀孕的表现。

沈云纤笑着看向龙玉熙，道:“云纤当然开心了。”

“难你为何一点儿也不吃惊？”龙玉熙问出这话就后悔了。沈云纤是王妃，龙泽把邹庄放在她身边照顾她。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因为云纤早就知道了啊。”沈云纤甜甜地笑道。她伸出手，慢慢地抚摸肚子，就像之前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肚子里没有孩子，现在她知道了。

她笑得温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层温柔的表皮下带有多深的恨意。

沈云纤缓缓抬头，道:“王爷离开不久我就知道我怀孕了，母后也知道。母后当时就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被我阻止了。

因为，我想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母后也就应允了。我要亲口告诉他，我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啊，除了母后和九皇子府的一些下人知道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李大夫也知道，不过本王妃拜托他不要说出去罢了。”

事到如今，她正好缺个机会把怀孕这事说出来，没想到老人就来了。

“原来如此。”龙玉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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