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的谢云开始处理起伤势，他拉开衣袖看着手上的爪印。

幸亏是罗刹不是僵尸，如果是僵尸的话耽搁这么长时间我估计都已经尸变了。

他缓缓抬起左臂，动作因脱力与剧痛而显得僵硬。

指尖触到被撕裂的衣袖，那布料早已被暗红的血与某种青黑色的粘稠污物浸透，粘连在皮肉上。

着牙，他一点点将衣袖卷至肘部，三道狰狞的爪痕彻底暴露在浑浊的灯光下。

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边缘并非鲜红，而是泛着一种死寂的青黑之色，丝丝缕缕的黑色煞气如同活物，正从伤口深处不断渗出，散发出混合了腐肉与墓土的腥臭。

“咳咳……”谢云喉头一甜，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喃喃自语，“幸亏遇上的是罗刹，非是那铜皮铁骨、尸毒烈性的僵尸……若不然，耽搁这许久功夫，三魂七魄怕是早被尸气侵蚀，化作只知饮血的孽畜了……”

他勉力转身将画符剩下的朱砂拿了出来。

随后又拎出半坛陈年烈酒——此酒性最烈，阳气足，是化解阴煞的常备之物。

酒液倾入粗陶碗，与殷红的朱砂粉末混合。

没有犹豫，谢云用竹片剜起一大团朱砂泥，看准那不断渗出黑气的伤口，猛地覆了上去！

“嗤——啦！”

一阵仿佛热油烹肉般的声响骤然爆开！伤口处顿时冒出浓烈的青黑色烟雾，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骨髓，并在血脉中疯狂窜动！

“呃……啊啊啊——！”

谢云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额头、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龙。

他猛地仰头，牙关几乎要咬碎，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喉咙深处挤出，在寂静的堂屋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另一只手死死抠住桌沿，指甲因极度用力而失去血色，老旧坚实的枣木桌面，竟被他硬生生抓出几道白痕。

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与鬓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桌面上，洇开一片深色。

他紧闭双眼，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至阳至烈的朱砂酒气，正与至阴至邪的罗刹尸毒在他的皮肉筋骨间展开惨烈的厮杀，冰与火的极端痛楚反复交替，几乎要将他的神智撕裂。

过了许久，或许有一炷香的时间，那蚀骨灼心的剧痛才渐渐转为一种沉闷的、搏动般的钝痛。

谢云几乎虚脱，瘫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颤音。

他低头看去，碗中朱砂已尽数敷在伤处，那原本青黑翻卷的爪痕，此刻颜色转为一种暗红，周围蔓延的黑线也似乎被逼退了些许。

只要再坚持敷上三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念及此处，谢云心头稍宽。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踉跄走到床边，身子一歪，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精神与体力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甚至连调整一个舒适姿势的力气都没有，人甫一沾床，便彻底陷入了昏厥之中。油灯依旧在桌上摇曳，将他无知无觉的身影投在墙上，寂然不动。

……

次日，他是被左臂伤口处一阵阵灼热刺骨的抽痛硬生生唤醒的。

睁开眼，刺目的阳光已透过旧报纸糊着的窗棂，在屋内投下斑驳的光斑。

他摸过床头的廉价手机一看，竟已是中午十一点！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店里老板打来的。

谢云心头一紧，连忙回拨过去，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深吸一口气，让声音听起来尽量虚弱却带着歉意：“喂，老板……真对不住，早上……早上上班路上骑车摔了，手臂伤得厉害，实在动弹不得，今天恐怕没法去上工了……”

电话那头老板抱怨了几句，但听着谢云气若游丝的解释，终究还是批了他三天病假，末了还叮嘱了一句：“好好养着，这年头，不容易。”

挂了电话，谢云长长舒了口气。

他挣扎着起身，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他走进狭小潮湿的洗手间，褪去沾染了血污和尘土的衣衫，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温热的水流划过伤口，又带来一阵混杂着刺痛与麻痒的奇异感觉。

镜中，那三道爪痕依旧狰狞，但边缘那触目惊心的青黑色似乎淡去了一些，凝结的朱砂泥下，隐约能看到新肉正在艰难生长。

洗完澡，他再次取出朱砂与烈酒，如法炮制，将新的药泥仔细敷在伤口上。

熟悉的灼痛感再次袭来，但经历过最初那番煎熬，这次的痛楚似乎已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他盘膝坐在床上，并未就此休息，而是五心朝天，眼观鼻，鼻观心，尝试运转真君亲传的太上洞玄经，汲取着天地间稀薄的元气，引导着体内残存的那丝微弱的真气，缓缓冲刷、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对抗着伤口深处残留的阴毒煞气。

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白气，从他头顶百会穴缓缓升起，与伤口处逸散的淡淡黑气相互纠缠、抵消。

……

第三天，正午时分。

一日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灼热的阳光几乎要将大地烤化。

谢云盘坐于屋内，周身气息却与这酷热截然不同，隐隐形成了一种内敛的漩涡。

与罗刹鬼那场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搏杀，种种险象环生、奋力一击的场景，如同走马灯般在他心间反复流转。

对自身道法、对生死一线的领悟，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忽然，他身躯微震，体内那原本如同溪流般涓细的真气，猛地奔腾、壮大起来，仿佛冲破了某道无形的桎梏，运行周天的速度骤然加快！

丹田处一股暖流勃然爆发，迅速流遍四肢百骸，左臂伤处的滞涩与阴寒感在这一刻被涤荡一空，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与通畅感。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收敛，变得比以往更加深邃、沉静。

入道境，中期！

水到渠成，竟是借了这场生死搏杀与连日疗伤的磨砺，一举突破了困扰他的瓶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法力浑厚了不止一筹，连带着精神感知也敏锐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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