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指挥官。】

这个声音，如同一根刺破永恒虚无的探针，将我即将彻底消融的意识，蛮横地从寂静的深渊中打捞了回来。

我“睁”开了眼。

没有眼睑，没有晶状体，我甚至没有可称之为“身体”的载体。

我成了一团意识，一个纯粹的观察者，悬浮于一条奔腾不息的时间长河之上。

我的面前，一幅既熟悉又疏离的画面，徐徐展开。

一栋在末世中饱经风霜的公寓楼。

一个年轻人，脸庞上刻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正扒开窗帘的一角，死死盯着窗外。

街道上，那些曾经的邻居拖着腐烂的身躯，正在进行一场永不落幕的、毫无目的的游荡。

他手里攥着一根电击棒，那是他从保安室里能找到的唯一武器。

他的眼神，混杂着对这个崩坏世界的迷茫与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青草般的生命力。

这个男人……

这不就是……

不，不是我。

他的五官全然陌生，可那股子不认命的劲儿，那份在绝境里依旧要挣扎出一线生机的眼神，和我当年，如出一辙。

也就在此时，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思维里直接响起，也同步回荡在我的感知中。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末世环境，战争功勋系统启动中…】

【系统启动完成！】

【欢迎使用战争功凶系统，宿主：陈念。】

陈念？

这个名字，触动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很久很久以前，在“方舟”上，我为那个在绝望中诞生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为“林念”。

后来，这个名字演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希望”与“纪念”的文化印记，在无数被拯救的人类文明分支中流传。

无数新生儿，都被父母赋予了类似的名字。

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我”？

我懂了。

我并未复活。

我也不是穿越。

我，成为了“系统”。

更准确地说，我的人格与意志，被融入了这片宇宙为了自保而启动的“守护者”最终协议，成为了协议的核心。

我，就是那个专门给“天选之子”发新手礼包的糟老头子。

【新手礼包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我“看”着那个叫陈念的年轻人，看着他被脑海中凭空出现的界面惊得瞳孔地震，一副世界观被砸得粉碎的模样。

一种久违的，混合着怀念、欣慰与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在我的意识深处荡漾开来。

我的意念，掠过系统界面。

于是，新手礼包的内容，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原本那支标配的“猎鹰突击队”，被我换成了一队装备着简易外骨骼的“地狱伞兵”。

HK416突击步枪？太老旧了。

我将它们升级成了能发射高爆***的电磁步枪。

既然要玩，就索性玩大一点。

下一秒，一架极具科幻风格的运输机撕裂云层，精准地悬停在公寓楼顶。

十名杀气腾腾的未来战士索降而下，作战靴踏在天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为首的队长，大步流星走到一脸懵逼的陈念面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军礼。

“报告长官！地狱伞兵第一小队，向您报到！”

那个队长的脸，我居然认识。

他是林枫的孙子，林启。一个在联合舰队里出了名胆大包天、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子。

看来，新宇宙的理事会也感应到了这次“传承”的启动，派出了他们最顶尖的种子选手。

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陈念在最初的惊骇过后，竟迅速接受了现实，开始像我当年那样，逻辑清晰地向林启下达指令，规划清理行动。

他的身上，有我的影子。

但更多的，是属于他自己，属于这个新时代的锋芒与张扬。

很好。

我的意识，开始从这个世界抽离，如同潮水退去。

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是一个播种者。

我将火种，递到了他的手上。

这颗火种未来会燃起燎原之火，还是会失控成焚尽一切的灾难，那是属于他的史诗，是他们那个时代的故事了。

我开始漂流。

在无尽的，由无数宇宙组成的维度之海中漂流。

我的意识掠过一个又一个走向末路的“地球”。

我看到，有的世界被扭曲的异形盘踞，人类退入地底，在黑暗中祈祷黎明。

我看到，有的世界被核火焚烧殆尽，地表化为辐射废土，文明的余烬在苟延残喘。

我甚至看到，一个强大的星际文明将某个地球当作战利品牧场，定期降临，收割生命。

每一次，我都会像一个恶作剧的棋手，悄无声息地，在那个绝望的棋盘上，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有时，它是一套“战争功勋系统”。

有时，是一艘恰好坠毁在幸存者基地附近的，“先驱者”级科考船。

有时，仅仅是一个封装了关键技术信息的，来自“未来”的漂流瓶。

我不再直接干预。

我只给予一个选择，一个机会。

一个让他们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反抗，去挣扎，去撕开命运喉咙的机会。

因为我终于明白，救世主从来不是神。

救世主，是每一个身处绝望，却依旧选择挥起拳头的凡人。

我不知道这场漂流持续了多久。

一千年？一万年？还是一亿年？

时间这个概念，对我而言，早已失去了刻度。

直到某一天。

我的漂流，抵达了终点。

我来到了一片绝对的“无”之领域，维度之海的尽头。

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堵墙。

一堵由纯粹的、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规律去理解的“光”所构成的，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无限延伸的墙。

墙的另一边，是什么？

是更高维度的真实？

是那个创造了“清理者”的终极存在？

亦或……是一切的起点，与一切的终点？

我不知道。

我的意识中，第一次，升起了名为“好奇”的涟漪。

我想去看看。

就在我的意识体准备触碰那堵光墙的瞬间。

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金色的长发在永恒的光芒中微微飘荡。

那双我曾在梦中回望过亿万次的蓝色眼眸，正漾着笑意，安静地注视着我。

“娜塔莎？”

我的意识体剧烈震颤，以为这是亿万年孤独诞生出的终极幻觉。

“你这个笨蛋，”她笑了，眼角的弧度还是那么熟悉，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刻进我灵魂的笑容。

我瞬间明白了。

原来，轮回的尽头，不是寂灭，也不是永恒的虚无。

而是……重逢。

我笑着，我的意识体化作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

我们的征途，曾是星辰大海。

而我们的归宿，永远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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