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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战


顾怀的声音落下。

隐藏在庄园大门阴影处的几名汉子,听到号令,脸上肌肉紧绷,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拽动了手中那几根粗如儿臂的麻绳。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的巨响,猛地从桥下传来!

只见那座连接两岸的木桥,在盐帮众人惊恐的目光中,从靠近庄园这一侧的桥墩与主梁连接处,猛地断裂、塌陷下去!

桥面上正在冲锋的盐帮打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

“啊--!”

“桥塌了!!”

“拉我上去!救我!”

凄厉的惨叫和惊恐的呼喊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喊杀声,三四十名盐帮主力,连同断裂的桥面,尽数坠入了料峭春寒里依旧冰寒刺骨的溪水之中!

一些人当场就被水下立起的暗桩刺穿,鲜血瞬间染红了河面;更多人则在冰冷的水中挣扎,被水流冲向了下游。

河对岸的刘全在后方看得目眦欲裂,他本以为这会是场毫无意外的突袭,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早有准备,连桥都动了手脚!

这是一场...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

该死的顾怀!

他居然摧毁了庄子前方唯一的进出口,这等于告诉所有人--

今夜,没有退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更要命的是,盐帮的人数优势,在这一刻被这座断桥,硬生生一分为三!

对岸,***他剩余的几十名泼皮流氓,被断桥阻隔,进退两难;

河里,三四十名落水者,正在冰冷的泥水中挣扎呼救;

而最早冲过桥的那二十多个盐帮精锐,则成了彻底的孤军,被死死困在了庄园大门外的河岸滩头上!

“妈的!这岸不对劲!”

“滑!太滑了!”

“好冷!我腿抽筋了!”

河里,落水的盐帮帮众试图游向庄园一侧。

然而,他们绝望地发现,这一侧的河岸,不知何时已被挖得七零八落,形成了一道道湿滑无比的陡坡。

他们穿着湿透的衣物,手脚并用也爬不上来,反而越陷越深,在齐腰的淤泥和溪水中徒劳挣扎,活像是在泥浆里扑腾的鸭子。

“废物!一群废物!”

“绕过去!从水里蹚过去!爬墙!他们人不多,给我冲!”刘全气急败坏地嘶吼着重新组织攻势。

庄园的墙头上,顾怀甚至没有看那些在河里挣扎的落水者,他的目光,冰冷地锁定在滩头那二十余名...盐帮最精锐的打手身上。

这二十余人,此刻也终于从断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们没有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攻破眼前这座大门!

“撞开它!!”

“杀进去!”

他们嚎叫着,沿着斜坡,开始疯狂地冲向那扇刚刚修复的庄园大门。

这种气势,比起之前的流寇,确实要强上太多。

但顾怀只是再次举起了手,悬在半空,等到距离差不多,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泼!”

墙垛之上,早已预备好的数块挡板被猛然抽开,福伯指挥着后勤队的妇人们,端起了一口口大锅。

她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甚至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之前有过一次在流寇手下保卫住庄园的经历,或许这一刻她们还会呆呆地躲在破屋里等死。

但现在,她们却能想起公子分给她们的肉粥,想起自己那在屋内瑟瑟发抖的孩子,想起好好干活就能吃上饭的日子...

于是,哪怕门外那些狰狞的脸已经近在咫尺,她们也能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备好的、烧得滚烫的沸水,混合着生石灰,对着门楼下方,倾盆倒下!

“哗--!!”

冲在最前方,最为强壮残暴的几个盐帮打手,被浇了满头满脸。

“啊啊啊啊--!!!”

这不是滚油,但胜似滚油!

“嗤啦...”皮肉被沸水烫熟、又被生石灰瞬间灼烧的恐怖声音,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响彻夜空!

滩头之上,大门之外,那几个盐帮打手哀嚎着满地打滚,用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可越是抓挠,那生石灰就腐蚀得越深!

这一幕看得他们身后的其他人头皮发麻,连围墙上严阵以待的青壮们都呼吸一滞,原因无他,比起刀刀见血,这种阴毒到了极点的杀人法子...

无论怎么看好像都不应该出现在这区区盐帮泼皮与破庄流民们的厮杀场景里。

然而顾怀根本不给敌我双方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他看也不看下方的惨状,只是让后勤队的妇孺退了下去,然后下达了第三道指令。

“砸!”

除了那些侥幸没碰到沸水石灰的打手,此刻对岸的盐帮帮众中,有几个水性极好的,已经在刘全的怒吼声中,强行泅渡过河,与先锋们进行了汇合。

迎接他们的,是老何指挥那些干惯了农活、肌肉虬扎的、浸满了水的重型沙土包!

“噗通!”

重达五六十斤的麻袋,从近三丈高的墙头呼啸而下,不需要准头,砸在人身上,就是骨断筋折。

一个倒霉点的盐帮帮众,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沙袋砸中脑袋。

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口喷鲜血,软倒下去,当场气绝!

其他人纷纷反应过来,想要躲避,但过了河就是一片斜坡,庄园围墙拦在尽头,哪里有地方可躲?

若是有悍勇一些的,能用刀劈开迎头砸下的沙袋,爆开后也会被泥水糊了满脸,迷住眼目。

“砰!砰!砰!”

眼见沸水、石灰、沙袋这些原本简单的东西此刻竟然如此有效,围墙上刚刚还因为对岸那连绵火把而紧张的庄子青壮们大喜过望,扔起沙袋来那叫一个狠,直砸得这些侥幸逃过了桥塌,又避开沸水石灰的盐帮打手们鬼哭狼嚎。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等的战斗。

这或许符合了盐帮众人一开始的设想--强势一方对弱势一方的屠杀,只不过...

角色反了。

河对岸,刘全提着刀,借着残余的火光,看着这一幕,通体冰凉,如堕冰窟。

他看到了河道里挣扎着游向岸边的属下,看到了滩涂上进退两难的盐帮精锐,看到了墙头上那些兴奋砸着沙包的泥腿子,也看到了那个站在火光中,身形单薄的书生。

这他妈哪里是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这又哪里是个只有流民佃户、难以自保的破落庄子?

盐帮的人甚至都还没挨着围墙,就已经死伤了过半!而对方...对方甚至没出过一刀一枪!

一股寒意和恐惧,顺着刘全的脊椎窜上了天灵盖,他看向四周,发现那些以往习惯了欺凌弱小的盐帮帮众们,眼神里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畏惧...

刘全打了个冷战,醒过来了。

“冲!给我冲过去!”他嘶吼着,“他们的手段都用尽了!杀进去,杀散他们!先冲进庄子的,我赏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在这个乱世里,能做什么?能在江陵城买座不错的宅子,能不用担心几年的吃食,能包下青楼出名的女子...

总之,足够压下这些人对那个庄子的恐惧,激发出他们的泼皮凶性了。

有人找到了水流平缓的河段,有人开始朝着墙头射箭压制,盐帮还剩下的四五十人,都开始强行渡河,准备给眼前这个长满了刺的庄子最后一击。

这一幕给了墙下正在抱头鼠窜的打手们勇气,侥幸躲在最后、没有被石灰沸水正面淋到的盐帮头目,用同伴的尸体当做盾牌,顶着稀疏的沙包,冲到了大门之下!

他们是刘全真正的亲信,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

庄园大门,那个由老何新加固的门轴,竟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

眼见大门将破,庄园内的青壮妇孺们再次陷入恐慌。

墙头上,看见这一幕,顾怀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一丝苍白,但他依旧镇定。

他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大门后、如同雕塑般的杨震。

“杨兄。”

“交给我。”

杨震没有上围墙,他只是转过头,看着那扇被砍得木屑纷飞、岌岌可危的大门。

低沉地对他身后那十名同样脸色煞白、握着长矛的手都在颤抖的巡逻队员说:

“你们怕吗?”

一个青壮,牙齿都在打颤,但他握紧了长矛,嘶吼道:

“怕!但俺婆娘娃儿就在后面!俺不跑!!”

“好。”

杨震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记住训练的,三段刺!”

他看了一眼大门,又看了一眼手中那柄边军制式腰刀。

然后,在周遭震惊的目光中,下达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命令。

“开门!!”

“什么?!”

“教官?!”

巡逻队员们懵了。

“开门!”杨震爆喝一声,“信我!迎敌!”

大门内侧的门栓被猛地抽开。

“吱呀--”

门外还在劈门的打手们一愣,随即狂喜!

他们以为里面的人被吓破了胆,要投降,或是要四散奔逃了!

“杀进去!!”

为首的头目狞笑着,带着被沙包砸了半天的怨气,一脚踹开大门,带头冲了进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跪地求饶的流民,也不是四散奔逃的妇孺。

他们冲进来的瞬间,看到的是--

杨震!

以及他身后,十名巡逻队员组成的、整齐的、在火光下闪着森然寒光的...长矛枪阵!

“刺!!”

杨震的怒吼,如同惊雷!训练多日的成果,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十根削尖的硬木长矛,无视了所有技巧,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按照杨震的指令,整齐划一地,猛然刺出!

“噗嗤!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三名盐帮头目,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就被三到四根长矛同时贯穿!

他们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胸口透出的矛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被钉死在门口的泥地上!

“找死!!”

一名有些武艺的帮众见状大骇,他猛地一矮身,拨开了刺来的长矛,嘶吼着,挥刀扑向阵型最前方的杨震!

杨震不退反进。

“锵!!”

腰刀出鞘!

在打手惊恐的目光中,杨震的速度比他快了何止一倍!

刀光一闪!

杨震甚至没有看他,刀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地切开了他的喉管!

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喷了身后那些巡逻队员一脸!

温热的、带着腥味的液体,让那些巡逻队成员浑身一激灵,但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刺!!”

“收!!”

“再刺!!”

在杨震的指挥下,在那悍勇无敌光环的笼罩下,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哪怕刘全已经带着所有剩余的帮众冲到了门前,但面对那脱胎换骨的枪阵,还有头上时不时落下的沙包,庄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寸步难进!

一片混乱中,他感觉自己对上了墙头上的那道视线。

曾经在他面前只能卑躬屈膝、屡屡妥协的书生,站在火光里,静静地和他对视。

乱世从来都是用刀子说话。

但今夜,我的刀,比你利。

刘全读懂了那个书生的眼神,他也看到了自己盐帮的所谓“精锐”在庄园大门前不断地死伤,最终,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淹没了。

他赖以生存的江湖经验、狠辣手段,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书生面前,彻底失效了。

他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敢放,转身,在仅剩的亲信护卫下,连滚带爬地,狼狈逃窜!

连还在大门前负隅顽抗,还在河里呼救的帮众,他都不要了!

“可惜,”墙头的顾怀轻轻叹息了一声,“高估了你,也太低估了自己,还有后手没用上,你就逃了么?”

他转向自认在这种厮杀中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还一直强撑着站在他身边的李易:“去提醒杨震,留几个活口,然后清点战利品,留下所有盐帮的制式武器、腰牌、旗帜...所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这幕戏,到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

战斗结束了。

空气中,刺鼻的石灰味、浓重的血腥味和春夜的水汽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越过那扇已经残破得摇摇欲坠的大门,能看到外面的斜坡、滩涂一片狼藉。

尸体到处都是,河道里还漂浮着浮尸,有盐帮的伤者在泥水里哀嚎,无人理会。

墙头上,墙根下,所有幸存的庄户...无论是青壮还是妇孺,全都瘫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我们...真的赢了?”有人问。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归根究底,他们只是一些在乱世中拖家带口、活不下去的人。

而现在,他们却守住了这个庄园,那一具又一具敌人的尸体,在证实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赢了,”有人回应,“真的赢了!”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紧接着,是震天的欢呼!

他们活下来了!

他们又守住了这个家!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瘫在地上的,还是站着的,都下意识投到了墙头。

汇聚到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那里,彷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年轻身影上。

他们的目光,彻底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感激,也不是敬畏,而是一种...经历过乱世打磨,近乎狂热、可以托付生死的...信赖!

顾怀也转过了身,环视众人。

“今夜,我们又赢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上一次,我们打退了流寇,这一次,”他一指地上的盐帮俘虏,“我们打败了比流寇凶残十倍的盐帮!”

“他们以为我们是羔羊,他们以为可以随意闯进我们的家,抢走我们的粮食,欺凌我们的妻儿!”

“但是,你们用行动告诉了他们--”

顾怀的声音猛然拔高:“不可能!”

“哦!!”  汉子们兴奋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从今天起,没有人能再随意践踏我们的家园,欺辱我们的亲人!”

“凡犯我庄园者,必叫他有来无回!”

“是!!”庄民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激动地齐声高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同时,我承诺过,”顾怀的目光扫过那些受伤的汉子,“保卫家园的人,必有重赏!所有参战者,连吃三日饱饭!顿顿有肉!所有伤者,记头功!”

更大的欢呼声引爆了,所有人都在忙着庆祝,随着炊烟袅袅升起,驱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带来了生的希望与喜悦。

顾怀没有参与这场盛宴,他带着杨震李易回到了那间充当议事厅的主屋。

油灯下,顾怀看着桌上那几份按着血手印的口供,以及堆放着的盐帮武器,眼神幽深。

“证据差不多了。”他轻声道。

杨震抱着刀,靠在门边:“你打算怎么做?”

顾怀抬起头,望向窗外江陵城的方向。

“当然是,再去拜访一次,那位县尊大人。”

李易皱起眉头:“公子立刻就要去?可入夜之后,江陵是有宵禁的。”

“从陈识那里要来的师生名分,总是要派上用场的,”顾怀淡淡道,“这种事不能等到天明,我有预感,刘全是个输不起的人,他逃回去,一定会立刻做些什么...我们不能给他这个重整旗鼓的机会。”

他站起身,看向杨震:“庄子这边今夜不会再出事了,这一次,你带上巡逻队的青壮,和我一起入城。”

杨震的站姿不知不觉直了许多,他的脸上神情严肃,沉声道:

“要见分晓了吗?”

“是啊,”顾怀轻轻一笑,“如果我的预感没错的话。”

“今夜,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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