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BA”联盟那份宣称要“收购联邦药物监管部门”的声明，最初并未被严肃对待。

    大多数媒体和戈培尔一样，将其视为联盟为了转移视线、哗众取宠而放出的一个噱头。

    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媒体们也乐得跟着起哄、炒作，用半是调侃半是猎奇的笔调，一本正经地讨论其“可行性”：

    “论‘狱BA’联盟接管药物监管的十大优势：至少他们‘试药’够快、效果够直观！”

    “从狐狸河到华盛顿：‘狱BA’的资本版图下一步是哪个部？”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危机公关表演，舆论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后，“狱BA”联盟就一本正经地将一份《关于接管农业部化学局职能并成立独立非营利性美利坚药物监管中心的规划草案》，正式递交给了白宫。

    到这一步，事态仍然没有脱离大家的预想。

    直到——柯立芝总统表示草案提得不错，这是一种公私协作的创新模式，他准备将其正式提交国会进行讨论。

    消息一出，各方都炸锅了！

    不是，都说总统很喜欢“狱BA”比赛，原本我们还不信，现在看，总统你也过于“喜爱”了吧？

    这样离谱到家的提议，您居然也能当真，还要启动正式的政治程序？！

    甚至“狱BA”联盟里的很多人都不敢相信，狐狸河监狱长韦德·贝里克看向罗根的眼神里就充满了莫名的敬畏——您是不是跟总统阁下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PY交易？这推进速度也太吓人了！

    要知道，当初联盟内部那么顺利地通过罗根这个异想天开的提议，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大家也觉得这是个公关噱头。

    最后，估计是在内部成立一个药物监管中心而已。

    谁能想到，剧本居然朝着“真的要去改造美利坚医药江山”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他们“狱BA”，一个打监狱篮球的联赛，难道真的要从此肩负起“还美利坚人民一个医疗无忧的美利坚”的历史重任了？！这剧本也太魔幻了！

    罗根其实也……好吧，罗根其实并不算太意外。

    如果说他对前总统哈定没有太多印象，那么对于现总统柯立芝，他就了解多了。

    正如这位主的名言“美利坚的事业就是商业”，柯立芝总统是个旗帜鲜明的“商业党”，信奉自由放任的资本主义，核心执政理念之一就是“小政府”——致力于削减政府开支、降低税收、并将联邦机构的监管作用予以最大程度的减弱和束缚，认为那是对商业活力的桎梏。

    可以说，正是他的“无为而治”，加深了后续大萧条的危机！

    再说了，将公共部门职能私有化，在美利坚又不是没有先例。

    远的有看似政府机构、实则由私人银行家组成的美联储；近的，狐狸河私营监狱体系，不就是活生生的案例吗？

    让罗根觉得“兼并”农业部化学局有操作空间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相比于它未来那个令全球药企战战兢兢的完全体——FDA，现在的农业部化学局实在太过弱小了。

    预算少、人员寡、权力有限，在官僚体系中地位尴尬。

    在美利坚，弱小，就是原罪！

    在信奉“小政府”理念的总统眼中，这样的部门，或许也正是改革（抛弃）的最佳对象。

    当然，现任农业部化学局局长坎贝尔就觉得真是日了狗了！

    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我们貌似什么都没做，怎么最受伤的变成了我们？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自家部门岌岌可危的地步的？

    农业部化学局监管能力不足，难道是我们不努力吗？

    呸！根本原因还不是联邦政府的不重视！

    我们的年度预算，甚至少于农业部制作快讯的数额。

    没有足够的经费和人力，如何去应对日益复杂和狡猾的药物欺诈与产品风险？

    但再委屈，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农业部化学局，可是承载着一代代进步主义者的理想与奋斗啊！

    从厄普顿·辛克莱的《屠场》揭露食品安全触目惊心的黑幕，到一代代改革者奔走呼号，最终推动1906年《纯净食品和药品法》出台，再到农业部化学局的成立与发展……

    这条艰辛无比的路，是坎贝尔和他的许多同僚——这些真正将“保护千百万普通美利坚人的健康和安全视为自己神圣职责”的进步人士——前仆后继开辟出来的。

    他绝不相信，将关乎国民健康的监管大权，交给以利润为最高导向的私人资本——尤其还是“狱BA”这样背景复杂、行事癫狂、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联盟——会有什么好结果！

    总统是指望不上了。

    坎贝尔太了解本届执政党的尿性，那是恨不得一切政策都为了支持和扶植私人企业，把法令从原来用惩罚性方式保护公共利益，改变成指望企业的“自觉和良心”！

    他能指望的，是这个国家从不缺乏的进步主义力量，是那些与他有着共同信念的同僚，是站在历史正确一边的民意！

    他连夜联络国会山内的进步派盟友，召开新闻发布会，痛心疾首地陈述政府职能私有化的危害，强调科学监管的独立性与权威性不容资本染指。

    “将关乎国民生命健康的监管权，交给一个以娱乐和利润为最高目标的私人联盟，这是对美利坚人民的极端不负责任！是历史的倒退！”

    作为进步主义运动在二十世纪初的象征性成就之一，农业部化学局的危机，立刻获得了几乎所有进步派人士的声援。

    他们在各大报刊发表文章，在广播中发表演说，痛陈利害：

    “一个打监狱篮球的，靠着下三滥手段博眼球的商业联盟，居然敢妄言收购联邦部门，接管国民健康？滑天下之大稽！”

    大家都不明白的是，它有什么资格监管医药？

    更离谱的是联邦政府居然还真的考虑让它监管？

    这简直是拿国家命运开玩笑！

    许多原本跟着起哄的媒体，一看进步人士们来势汹汹，纷纷跳反，加入了对“狱BA”联盟的舆论讨伐战——

    《“狱BA”的狂想：用篮球拯救美利坚医药？》

    《下一个收购目标：战争部？》

    《当监狱联赛开始梦想接管联邦政府！》

    甚至连曾经因为“内衣战争”而与太阳报站在同一阵线的妇女解放组织领袖萨拉女士，也忧心忡忡地致信罗根，呼吁他“不要助纣为虐”，应当回归“进步”的正道。

    这一下子让罗根找回了对线的激情。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占据“进步”的道德制高点！

    他再次化身八爪鱼，用多个笔名在支持“狱BA”的报纸上接连开火，炮语连珠：

    “‘狱BA’没有监管资格？没有药物科技的‘狱BA’不是完整的‘狱BA’，指望政府监管？大家也不想再次遭遇‘生化武器’的暴击吧？”

    “民主国家的基石是小政府！而小政府就需要裁员增效！那些反对者，不过是打着‘公共利益’的旗号，行保护自身官僚地位之实！”

    “‘狱BA’联盟拥护的是新进步主义！是敢于打破陈规，是用市场的效率来改造政府的无能！那些迷恋大政府、迷恋官僚体系的所谓‘进步人士’，本质上是一种新的保守主义，是阻碍社会效率提升的既得利益集团！”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小政府”成为了国内一部分群体的进步神话，罗根觉得他们要是生在当下的美利坚，得幸福得哭死！

    而现在这帮落后的“进步派”，居然还不珍惜？必须要带领他们真正“进步”！

    于是，坎贝尔和他的进步派盟友，一眨眼，发现自己在相当一部分媒体口中，变成了“保守派”、“改革的绊脚石”！

    这种身份的颠倒，立场的篡夺，让他们离奇愤怒了！

    他们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一个强大、有效、能够保护弱势群体的积极政府——竟然被污名化为“保守”和“阻碍进步”？而那个将公共权力出售给资本的计划，反而披上了“新进步主义”的光环？！

    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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