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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阴差生计艰难(八千)


蓝先生是真不想来。

    他觉得这事也不该是自己来,而是曹先生。

    但是殿下偏就让他来了。

    这一路上,蓝先生慢慢算是想明白了:殿下是看准了,让老曹来,小许大人没准就跟老曹互相耍心眼,拖延着不肯回去。

    但派自己这种粗人来——使得这计谋叫做“秀才遇到兵”,小许大人便是有招数也不管用。

    但这一次殿下是多此一举了。

    许源在罗城的“事情”的确是办完了,正准备返程。

    “蓝前辈等我一下。”

    许源告了个罪,因为不能就这么走了。

    许源专门登门拜访朱杨顺。

    这次人家帮了大忙。

    朱杨顺对许源十分热情。

    而他的妻子、朱展眉、朱展雷的母亲,也陪着丈夫一起住在罗城。

    夫人对小许也十分满意,定要留他在家里吃了一顿饭。

    席间夫人总是问起自己一双儿女在占城的情况。

    许源每每说起来,都是从朱展雷开始,最后却总是落在了朱展眉身上。

    许源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但心细如发的朱夫人却是笑眯眯的,觉得这“准女婿”心中,果然都是自家女儿。

    就十分的满意。

    等许源走了,夫人便对朱杨顺说道:“杨平族弟一辈子执拗木讷,除了公职上的事情,别的事务都不擅长。

    但这次总算是看准了一件事情,这女婿选对了。”

    朱杨平常常在家里为许源张目,谈起许源便是各种夸赞,朱夫人在罗城还不曾回顺化城,已经听到了很多许源的好话。

    朱夫人向来低看只会办案子的朱杨平。

    难得她认可对方一次。

    ……

    而后许源又去跟老大人道别。

    忙碌了一天,才在向青怀的相送之下,离开了罗城。

    但这次许源找了个借口,不肯骑马回去,而是要坐船。

    蓝先生只以为许源是拖延时间,不想那么快回去见殿下。

    蓝先生无所谓,反正我把人带回去就行。

    小许抗拒有什么用?

    坐船比骑马慢——但罗城和占城相隔不远,又能慢几个时辰呢?

    殿下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

    蓝先生甚至想劝说:小许啊,听叔一句,别做无谓的反抗,你就从了殿下吧。

    在运河中,许源悄然将皮龙和那几件匠物收了回来。

    至于谷通真,没有许源的吩咐,他是不会离开鬼巫山的。

    在山里,还有蛟和田靖照料,不会有什么问题。

    未来必定有人调查慕容尊龙身死一事。

    谷通真乃是案子最关键的人物。

    找不到谷通真,这案子就查不清楚。

    但是等许源回到了占城,却听说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

    殿下在祛秽司占城署旁边,买下了三座宅子!

    占城署的东边就是山河司衙门。

    殿下买的这三座宅子在西边。

    和祛秽司一街之隔。

    价格并不贵。

    三座宅子有两座已经空置好几年了。

    事实上在皇明,诡事三衙的衙门口四周,很少有人愿意去住。

    按说这邪祟遍地的时代,紧邻着诡事三衙居住,会更安全一些。

    但我皇明官民并不信任诡事三衙。

    这事儿呢完全不能怪人家,全是诡事三衙靠本事挣来的。

    各地的衙门口上,动辄发生邪祟“走脱”事件……

    这一走脱,先冲进了附近的居民区,饱餐一顿。

    渐渐地就没人敢在附近安家了。

    占城这边,原本署衙周围的房子都是空的。

    那一户有人住的,还是许大人上任占城掌律,才搬回来的。

    这三座宅子原本都不算大。

    但三座宅子的宅基地连成一片就不小了,而且正好是个四四方方的地块。

    许源回来的时候,殿下已经极为神速的将三座宅子拆掉了一半。

    于云航这货正十分殷勤的带了一队校尉,在附近维持秩序。

    一来避免拆屋砸墙的时候,有砖瓦落下来砸到路人。

    二来防备这种老宅子里,藏着什么隐秘的邪祟,突然扑出来伤人。

    见到自家掌律大人,于云航便笑着禀告:“殿下说了,全部拆了重建,将来她来占城,就有自己的地方居住了。”

    许源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她以后还要来?

    还专门给自己在占城建个大宅子,下次来了怕是要长住啊……

    于云航当然开心了。

    衙门上下早就都看出来了,殿下青睐咱家大人。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许源狠狠给瞪了于云航一眼,郁闷的回去了。

    于云航被搞得莫名其妙:我于云航,也有马屁拍在马腿上的时候?

    一般干这种事情的,不都是老秦吗?

    许源先去给殿下请安,毕竟殿下还住在占城署衙门里,躲也躲不开。

    睿成公主今日穿了一身看似随意的居家常服。

    斜倚在贵妃椅中带着几分幽怨的开口:“许大人公务繁忙,本宫住在这里,怕不是惹人厌了?”

    许源哪敢承认?忙躬身说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住在下官这里,乃是整个占城的荣幸。”

    占城的确是荣幸的,但本官不荣幸。

    睿成公主便将一册账本放在了桌子上:“你也看看吧,这是将来咱们生意的具体细节。”

    许源便拿起来细细的看了。

    殿下心头,一股酸楚淡淡萦绕。

    却是驱之不散。

    本宫今日一早起来,便用心梳妆,只是挑选衣衫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可你这厮,进来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倒是看起账本来两眼放光!

    殿下暗中用如玉的素手,狠狠地折磨自己的衣角。

    但是殿下的脸上,仍旧带着春风般的微笑。

    许源这边正看着呢,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却不是人声。

    许源叹了口气,先把账本合上,歉意对殿下道:“家门不宁,殿下见谅,下官先行告退,这就去处理一下。”

    殿下掩口而笑。

    “大福不在的这几日,大雁和水鸟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一回来果然是立刻闹起来了。”

    许源转身出来,却感觉不对劲,一回头只见殿下满眼都是看戏的热情,不声不响的跟在了后面。

    “殿下……”

    睿成公主咳了一声,问道:“本宫不能去看看嘛?”

    这最后一个“嘛”字,就颇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许源只好点头:“当然可以。”

    但两人刚走了两步,还没到大福的院子里,忽然又听到了一阵激烈的犬吠声。

    许源一愣,殿下顿觉不妙:“本宫的獒犬们……”

    不好!

    看热闹看到了自己头上。

    两人急忙加快脚步。

    等到了大福的院子里,里面已经炒成了一片,鸟叫声、犬吠声,还有大福颇显无力的“昂昂”声,响成了一片没个停歇。

    对于殿下来说,越发不妙的是,她的獒犬们,从“汪汪”大叫,变成了“呜呜”哀鸣。

    两人急忙跨过了那一道院门,定眼一看,院子里狗毛乱飞……

    大福孤零零的站在院子中,水池假山的最高处,却没有往日里志气昂扬的姿态。

    脖子折叠缩了起来。

    翅膀紧紧地收着。

    整个鹅就像一颗巨大的白蛋,放在了石头尖上。

    黄身莺不知怎么跑过来了,正得意洋洋的在院子里飞来飞去。

    大雁和水鸟们正在追着它猛啄!

    然而毫无意义,它们没有大福的本事,一嘴下去就从黄身莺身上穿了过去。

    它们围追堵截,看着把黄身莺堵死了,结果黄身莺轻飘飘的就从它们身上穿了过去。

    真正倒霉的,是那些獒犬。

    獒犬们被大福打服了。

    认了大福这位“大哥”。

    今日大福家门不宁,一着急就把小弟们都喊了过来。

    让它们把闹起来的大雁和水鸟们分开。

    然后就是每一只獒犬,都被鸟儿们啄的狗毛乱飞。

    它们也知道这些都是大嫂,不敢真的下口去咬,就只能挨揍了。

    许源叹了口气,默默退出来,去把“美梦成真”揪了出来。

    黄身莺跟大福之间清清白白。

    这绝对是“美梦成真”在背后使坏!

    大福当初总想在“美梦成真”车顶上做窝,“美梦成真”心眼极小,逮着机会就报复大福一下。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

    大福整日无法无天的,逮着谁都赶上去凿一口。

    偏生“美梦成真”每次都能轻松拿捏它……

    “美梦成真”就藏在大福院子外的围墙下。

    许源找到这家伙的时候,它正美滋滋的摇晃着。

    幅度极大!

    “行了!”许源呵斥一声:“快把黄身莺叫回来。”

    “美梦成真”还磨磨蹭蹭的,许源就盯着它。

    “美梦成真”发现无法蒙混过去,只好乖乖将黄身莺喊了回来。

    但火已经拱起来了,院子里仍旧是打成了一片。

    许源头疼的敲敲自己的额头。

    “美梦成真”总有自己的想法。

    这件匠物当真是不同寻常。

    “殿下把獒犬也喊回去吧。”

    “哦。”睿成公主心虚的答应一声,站在院门口吹了几声口哨。

    獒犬们犹犹豫豫。

    “大哥”没让走呢,怎么办?

    许源怒吼一声:“大福!”

    大福赶紧挥挥翅膀“嘎”的叫了一声。

    獒犬们夹着尾巴,嗖嗖嗖的像离弦之箭,飞快的从院子里逃窜出来。

    然后十几只獒犬,围在殿下脚边转圈,低着头“呜呜”哀鸣,诉说委屈呀。

    惨啊!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纷乱的根源黄身莺不在了,院子里又闹腾了一会,也不知大福使了什么手段,终于是渐渐安静下来。

    许源心累,也懒得管了。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没安静片刻,就见老秦臊眉耷眼的从门外伸出一颗头来。

    先是往院子里看了看,小心翼翼的。

    确定没有别人之后,他钻进来:“大人……”

    许源不耐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秦赶忙道:“那两位小娘子来了。”

    “谁?”许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老秦挤眉弄眼:“就是您在外面那两位……”

    “打住!”

    许源狠狠瞪了老秦一眼,心里窝火。

    我清清白白的男孩子,好名声都被你给毁了。

    但是已经把老秦罚去看大门了,还能怎么罚?

    总不能真让他去看茅房吧?

    “带进来吧。”

    老秦把狐狸姐妹花带进来的过程,简直没眼看。

    贴着墙根走。

    一路上小心翼翼跟做贼似的。

    没到路口或者是拐弯处,老秦都会打个手势,让狐狸姐妹花在身后不要动,自己先探头看看……

    谁见了,不得觉得许源跟两只小狐狸有点不清不楚?

    许大人在院子里等着,茫然不知自己又被老秦坑了一把。

    等两只小狐狸进来,许源才知道,要找自己的不是她们,而是白狐。

    白狐约许源去白月馆相见。

    狐狸姐姐还说道:“姑奶奶说了,请您不要带上朱公子和苗公子,这次是有正事。”

    连白狐都知道,朱展雷和苗禹一天天的没个正事。

    就知道吃喝……玩乐。

    许源就直接跟狐狸姐妹花去了斜柳巷。

    白狐不是做生意的时候,没怎么梳妆打扮,见了许源也是开门见山:“夹缝里的那几位请我出面,跟大人商量些事情。”

    “夹缝里”指的是浊间。

    浊间一直觉得自己夹在阳间和阴间中间。

    “什么事?”

    白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大人最近可曾和那位城隍大人碰面?”

    上次碰面,还在许源去罗城前。

    将天外飞石祥物借给了城隍大人。

    “城隍大人做了什么?”

    白狐苦笑了一下:“有鬼差在老集上摆摊,东西的价格便宜三成,那几位被抢了不少生意,敢怒不敢言啊。”

    许源一愣:摆摊?

    路城隍借了祥物,许源猜测他应该是要做些什么。

    但去老集摆摊——跟祥物不沾边吧?

    而且路城隍处心积虑,冒着极大的风险,定要留在阳间,就为了赚这么点钱?

    白狐又道:“那几位也不明白城隍究竟想做什么,因此托我来问一问。”

    许源眼珠一转,白狐不是那种白帮忙的人。

    阴阳蚺它们一定给了好处。

    许源本想分润一些,但转念一想,自己时常白使唤狐狸姐妹花……算了,就当给她们姐妹工钱了。

    “本官可以去找路城隍探探口风。”许源道:“但是本官公务繁忙,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去做这件事情。”

    白狐笑道:“大人放心,它们几个说了,不是让大人平白辛苦。”

    许源这才点了点头。

    本官什么身份?你们一群邪祟,找本官帮忙,本官就得帮你们?

    阴差忽然去老集上摆摊,抢了它们的生意是小,搞得这几只大邪祟,不知道城隍到底想要干什么,心中惶恐才是大。

    许源跟白狐商量完事情就出来了,结果还没走出斜柳巷,迎面就遇上了朱展雷和苗禹。

    苗禹坏笑一下,给了许源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许源正无语呢,朱展雷已经不那么客气的说道:“你以后可不能再来了,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你要再来我可就要去我姐那里告状了……”

    许源一瞪眼:“你皮痒痒了是吧,大福——”

    朱展雷如惊弓之鸟,噌一下窜出去好几丈。

    他是真怕许源一声喊,屁股后面转出一个大福来。

    上次的教训太惨痛了。

    “哈哈哈!”许源大笑而去。

    朱展雷闷闷不乐,直到在白月馆中坐下,还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苗禹塞给他一杯酒:“怎么了?”

    朱展雷顿时哭丧着脸:“苗哥,我这心里苦啊!老三她从小就欺负我,现在找个男人也欺负我,我这……我这往后的日子,要被他们两口子联手迫害,啥时候才是个头儿哇……”

    苗禹默默地陪着喝了一杯。

    朱展雷愤愤不平,道:“他往这种地方跑,我帮三姐看着他,那是为了他好呀。

    他前途一片大好,怎么能沉沦在这种地方呢?他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朱展雷又抓着他的手:“苗哥,你跟我保证,你要是跟我大姐结婚了,可不能学着他的样子,两口子一起欺负我。”

    苗禹没有回答,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朱展雷,自己喝了一杯。

    你觉得许源有大好的前程,所以不想让许源来这种地方。

    那我呢?

    都是想娶你们朱家的女儿,为什么你严密监督许源,却整天跟我来这种地方厮混?!

    我苗禹就没有好前程吗!

    我苗禹也曾经是南交趾最年轻的掌律,天南一代天骄的好不好?

    只不过是现在……苗禹想了想,算了,整日在许源身边,还谈个屁的天骄。

    朱展雷有些奇怪:“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苗禹暗暗叹了口气,拍着朱展雷说道:“弟弟啊,以后你可别再跟人说心里话了。”

    真心话——那是真伤人啊。

    ……

    许源回到衙门里,找来曹先生:“葛被儿前辈呢?”

    曹先生眼睛一亮:“你要……”

    许源点点头。

    上次见面的时候,许源看出来葛被儿的状态不对。

    当时曾说可以带葛被儿去见“一位存在”,或许还有救。

    曹先生和葛被儿认识十几年了,都是老友,只要有一线希望,曹先生也要帮葛被儿争取一下。

    “我带你去。”

    葛被儿也跟着殿下一起住在衙门里,只是具体在哪间房子许源不知道。

    他住在衙门里光照时间最长的一间房子。

    这会儿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但葛被儿还是搬着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得迷迷糊糊,有些要睡着的样子。

    但他身上,仍旧是有一丝丝的寒意向外扩散。

    只要靠近五尺之内就能清晰的感觉到。

    脚步声惊动了葛被儿,他睁开眼来看到两人顿时一笑:“老曹、小许大人,怎么有空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曹先生道:“上次说的那事,许大人一直放在心上,你也莫要那么悲观,许大人既然说了,一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葛被儿显然是还不抱什么希望,但人家一片好意,也不能驳了人家面子,便点着头道:“好,小许大人怎么说我怎么做,总行了吧?”

    许源道:“先吃饭,晚上跟我一起出去一下。”

    刘虎最近一直跟着文奇先生,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也不知道将文奇先生的好感度刷到什么程度了。

    许源命人去外面的酒楼叫了一桌席,三人吃喝着,到了天黑,曹先生便告辞,许源带着葛被儿出来,去哪里葛被儿也不问。

    不过出了衙门,走了很远,葛被儿不曾见到一直邪祟,不免诧异道:“大人治下的占城的确不同凡响。”

    便是北都、南都,入夜之后街上也是邪祟们纷纷冒头。

    许源支吾了两声。

    这衙门周围的几条街上没有邪祟,是大福的功劳,还真跟许大人的治理没多大关系。

    走着走着,葛被儿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古老的建筑。

    起初他还不在意,但是渐渐发现,许源竟然是直奔哪里而去。

    “城隍庙?”

    许源回头微笑一下:“正是。”

    到了庙门前,许源推开门。

    沉重的大门在黑夜中发出嘎吱声传的很远。

    惊动里面的邪祟,如受惊的蛇鼠一般乱窜的情况并没有出现——这种是葛被儿预料中的情况。

    这皇明天下,几乎每一处的城隍庙,都已经被大小邪祟占据了。

    反而成了活人畏惧不干涉足的地方。

    “这城隍庙中很干净。”葛被儿奇道。

    忽然一个声音在庙中深处响起:“你这话说的,老子这里怎么就会不干净?”

    葛被儿两眼瞪大,这声音显然不是许源的。

    庙中是谁在说话?!

    葛被儿是神修,虽说修炼上出了些问题,但神修的绝大部分本事都还能施展。

    神修在黑暗中能够视物。

    他便看到:幽暗中,有一道身影从城隍庙正中的那座神像上走了下来!

    他再定睛一看,更是惊得合不上嘴。

    那身影和神像一模一样!

    这占城中,居然真有城隍?!

    而且并未诡变。

    许源瞧着路城隍——这位城隍大人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这庙中的神像已经改成了路城隍的样子。

    许源便上前抱拳笑道:“老哥勿怪,这位是葛前辈,他对占城不大了解。”

    路城隍就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一摆手道:“不怪不怪,老弟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快快进来。”

    葛被儿还处在震惊中,有些机械的进了城隍庙。

    这占城出人意料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许源对路城隍说道:“这次来是因为我这位前辈,修行上出了些问题,想请老哥帮忙看看,有无挽救的法子。”

    “好说。”路城隍应了一声,只扫了葛被儿一眼,便道:“这是没把持住,跟自己的阴将苟合,被吸干了呀……”

    “咳咳咳!”葛被儿连连咳嗽。

    许源也错愕了一下。

    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路城隍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神修在修炼上出了岔子,多半都是一时大意,忽略了人鬼殊途的准则,仗着自己乃是神修,以为自己能扛得住……”

    “这个……”葛被儿不得不开口给自己解释了一句:“也并非全是因为人欲,神修操控阴兵、阴将,那当然是和它们的默契越高越好。

    虽然阴兵可以随着神修的心意行动,但若是彼此间的亲密度不够,完全是主人命令仆人的状态,阴兵便少了许多灵性。”

    他细致的跟许源解释了一番。

    简单来说就是,神修中有个方法,便是将阴兵、阴将当做是自己的家人、朋友,能够极快的让彼此变得亲密。

    一般的阴兵也就罢了,若是收服了高水准的阴魂,可以直接炼成阴将,那么这种亲密感就非常重要了。

    一只内心抗拒的阴将,跟一只对神修毫无保留信任的阴将,战力相差十分巨大。

    葛被儿当年正处在一个关键时刻。

    即将面对一个同水准的强敌。

    他并无必胜的把握,但若是输了,便万事皆休,于是不得已之下选了这条“捷径”。

    葛被儿有些难为情道:“结果便是我们都没有把持住,某夜伤了我的根本。”

    路城隍在一边听着,时不时的挠挠自己的胡子,渐渐就有些不耐烦起来:“说那么许多做什么,你情我愿、男欢女爱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葛被儿凄然一笑。

    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不了?

    自己已经三年不敢轻易出手。

    只要出手寿元便骤减。

    说起来自己今年不过五十出头,本来还能冲击一下四流,现在却只能苟延残喘,人间等死。

    许源却听出路城隍的弦外之音:“老哥的意思是,这事情不难办?”

    路城隍一咧嘴:“难不难办得看他的阴将。”

    “什么意思?”

    葛被儿也不明白,疑惑地看着路城隍。

    “若是他的阴将存心要他的命,那老哥我也没办法。”

    葛被儿忙摇头道:“七娘对我乃是真心,若非七娘这些年苦苦忍耐,尽量不吸我元气,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许源一听这话,便觉得你这老人家伤了根本是一点不冤。

    你说七娘对你真心,显然你对人家也是真心啊。

    都这样了还要帮七娘说话。

    路城隍也不管葛被儿说的是真是假,便是一挥手:“将她放出来,本官一看便知。”

    “好。”葛被儿答应了一声,便低声道:“七娘,你听到了吗?”

    他伤了根本之后,便不能轻易动用自己最强的阴将了。

    每一次主动放出阴将,对自身都是严重的消耗。

    但阴将自己出来,这种消耗就弱很多。

    许源定定看着。

    就看这位“七娘”肯不肯出来。

    若是不肯出来……葛被儿说什么“真心”就成了笑话。

    那“七娘”不配合,路城隍也没办法救葛被儿的命。

    城隍庙中一片安静。

    时间在这一片黑暗中仿佛变慢了。

    许源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忽然葛被儿身后,亮起了一片如血的红光!

    红光越来越旺盛,透出了一股强烈的凶煞之气!

    一道妖娆的身影从红光中站了起来。

    她的气势要远超过了现在的葛被儿。

    她一出现葛被儿就痛苦的呻吟一声,整个人感觉又苍老了几分,腰背弯了下去,仿佛是背负着某种无比沉重的东西。

    “相公!”

    七娘一声心疼的惊呼,就想要退回去。

    “没事。”葛被儿急忙道:“我撑得住。”

    七娘向路城隍跪了下去:“求大人救我相公性命!小女子愿意形神俱灭……”

    她和葛被儿这状态,并非她能左右了。

    双方已经纠缠在一起,不是七娘主动离开,就能解决问题的。

    许源打量着七娘。

    果然生的极美,而且天生一股如水般柔弱的气质,我见犹怜。

    左眼眼角下,还有一点泪痕痣。

    又添了几分妩媚。

    “难怪老前辈把持不住。”许源暗道一声。

    “不用你形神俱灭。”路城隍摆摆手,仍旧是大大咧咧:“但现在你出来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小葛你了。”

    葛被儿茫然,什么意思。

    路城隍解释:“你俩现在这状况呢,在阳间是无法可解,但是在阴间其实很容易。

    只要你们成亲,而后在阴司登籍落户,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七娘失声道:“啊!这——”

    许源迷惑,这是阴婚吗?就这么简单?

    但看七娘的反应,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

    路城隍只是盯着葛被儿。

    葛被儿没有说话。

    路城隍便缓缓道:“你是神修,想来已经明白了。你们结为夫妻,在阴司登籍,这以后生生世世,你们二人的姻缘就完全锁死在一起。

    七娘她是阴将。能修成阴将,她身上的罪孽不轻!不知要多少世才能洗清。

    夫妻一体,她的罪孽你也要分担。

    你们二人必定会堕入畜生道,究竟多少世才能重新做人,那得判官大人裁定,本官也不能断言。”

    许源心中再生迷惑:阳间修炼者皆知,六道轮回出了问题。

    可路城隍这话里的意思,还在运转?

    但出了问题,也未必就是彻底崩坏。

    路城隍又道:“但你们神修,收服冤魂恶鬼,在阴司来说,身上是有功德的。

    你若是放弃了这一世,下一世大有盼头。

    你自己好生想一想……”

    葛被儿已经抬起头来,平静道:“不用想了,求城隍大人成全。”

    他也和七娘一起,跪了下来。

    牵起了七娘的手,对着路城隍深深地叩拜下去。

    葛被儿坚定的道:“城隍大人恕罪,在下刚才没说实话。

    我与七娘情投意合,自幼便倾心于她,并非是为了修为才与她在一起。”

    许源心下一叹。

    而路城隍则是好奇的瞪着两颗大眼珠子,口无遮拦的问道:“这老鬼三百多岁了,你自幼倾心于她——究竟是怎么个事?”

    许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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