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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入主司隶府


庆宴过后,刘羡率幕僚正式入驻司隶府。

    司隶府位于洛阳城铜驼街的南端,是一个坐拥三十余座房舍的大型官署。其府坐西朝东,北靠晋朝的太社与太庙,东面抚军大将军府,也就是司马乂的长沙王府。南邻凌阴里,是皇室专门藏冰之所在。单从其位置,便可知司隶府之重要。

    而其府内僚属之多,也堪称洛阳一绝。其属官有功曹、别驾从事、都官从事、诸曹从事、司州部郡从事、主簿、录事、门下书佐、省事、记室书佐、诸曹书佐守从事、武猛从事等员,拢共有一百名官吏,并有院卒三十二人。须知,寻常三公,也不过是有幕僚五六十人而已。

    只不过眼下的司隶府内,却空空荡荡,除了十来名小吏外,并无多少人气。

    究其原因,还是要说起上一任的司隶校尉满奋。

    满奋是曹魏名臣满宠的孙子,早年和刘羡有过交集。他担任洛阳令时曾参加过刘羡的元服礼,后面改任廷尉时也曾巴结贾谧,在诏狱虐待刘羡。但自此以后,两人就再无瓜葛了。而此次刘羡接任司隶校尉,满奋自觉曾参与后党与赵党,与刘羡有仇,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惟恐刘羡趁机报仇。因此,他早早请病在家,由其别驾崔随来负责交接事宜。

    长官都如此表现了,其幕僚自然更是胆怯,一时间跑得跑,走得走,顿时人去楼空。负责和刘羡交接的崔随,更是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令刘羡哭笑不得。

    确认到手的物资、文档都对得上账册后,崔随顿如躲瘟神般匆匆离去,看得一旁的刘琨不由有几分好笑,他打趣刘羡说:“怀冲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私下里喜好吃人啊?不然怎么这么多人,看见你就跟老鼠看了猫似的?”

    刘羡白了刘琨一眼,继而负起手走入新书房,一面打量着房内的装饰,一面回应道:“那是他们心中有鬼,若是心中无愧,为人堂堂正正,天下万事,又有什么可怕的?”

    用手抚摸过房内绣有金丝的三丈锦绣牡丹屏风,又打量屏风旁的一座纯金凤鸟烛台,桌案上的五只牛首玛瑙杯。刘羡不禁感慨道:“光眼前的这些东西,放在一个中产之家,恐怕辛劳五十年,也难得换一只巴掌大的玛瑙杯。”

    “哈哈哈,我们威震京畿的刘卧虎,又开始忧国忧民了?”刘琨倒是很自在地躺在了满奋留下的黄梨木榻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然后道:“我觉得你还是想些实际点的东西,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政,这个才有功于民。”

    说话间,他把一方蓝田对狮玉枕放在自己脖子下,靠上去后,玉枕的清凉令他先是一个激灵,而后嘶嘶呻吟一声,笑道:“哇!怀冲,满奋这老东西真会享受哩!晚上枕这个,凉快得很!”

    刘羡本来正准备和他商量,听闻此语,不禁洒然一笑,随后稍稍整理言语,将话题拉回正题道: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你说我们司隶府目前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刘琨接话道:“在齐王府眼里,肯定是先帮他们把赵逆一党清算个干净。这件事干得越漂亮,腾出来的空位置越多,齐王府可以掌权的位置也就越多。”

    刘羡道:“这是他们的事情,不干我们关系。”

    刘琨没有参与刘羡此前与幕僚的议事,不禁有些好奇,撑起头问道:“你不讨好齐王,你打算干什么?”

    刘羡笑道:“越石,你刚刚说得不是很好嘛,我们要做有功于民的事情。”

    而这段时间内,刘羡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做事,接着说道:“依我看啊,司隶府的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先把洛阳的物价给打下来。”

    “现在的物价怎么得了?我去年离开洛阳的时候,粮价还算正常,一匹绢能换五石米。今年带兵进京的时候,粮价是翻了一倍。结果现在才过了半个月,粮价又翻了一倍。”

    “而大军在这里还没有待到一个月,我看要不了一个月,洛阳的粮价,恐怕还能涨两倍。”

    “民以食为天,越石,粮价再这么涨下去,我看城内马上就要闹粮荒了,若是有人饿死,也不是稀奇事。”

    刘琨本来还维持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但听刘羡叙述下去,他的笑意渐渐褪去了,也坐起身来,斟酌其中的得失,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不至于吧,这些士卒不是有起码的粮饷吗?三大军司都不管饭了?而且我前些日子不是听说,齐王府准备管一管吗?”

    “管什么!大司马府是注意到了这件事,但除了下道奉劝诸坊市降价的布告外,就没有后续了。”

    刘羡是义军首脑之一,自然更知道详情,他介绍道:

    “征北军司那边尚好一些,成都王原本有二十万大军,十万在河北,十万在河南。留在河北的十万已经返回邺城了,可即使如此,只供应在洛阳的十万军队,征北军司也非常勉强。”

    “征东军司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你其实也知道,齐王那边足足招来了四十万大军,这里面既有兖州兵、豫州兵,还有青州兵、徐州兵,更有荆州兵、扬州兵,甚至还有自交州前来支援的义士。这就远远超过了征东军司所能负担的极限了。”

    刘琨听到这里,直接问道:“征东军司还有多少粮?”

    刘羡在心中稍作估算,随后道:“我在邺城的时候,收到过士稚的消息。他说,征东军司原本准备的粮秣,大概足三十万大军用一载。可现在四十万人打了半年仗,又死了许多人,要分发抚恤,显然是坐吃山空了。”

    “我们的这位齐王殿下,天天说要解散大军,可为什么现在还不解散军队?我这几日去西市看了,发现那里天天有军士买粮,还都是南方人的口音。我估计啊,就是因为许昌能发绢、发钱,但发不出粮来,所以要先在洛阳这里周转,大概要熬到今年第一批夏收结束,才开始散人。”

    说完征东军司,然后轮到征西军司,刘羡耸耸肩,哭笑不得地对刘琨道:“李世容带来的人不算多,可他脸皮是最厚的,自己一钱也不想出,天天去找朝廷要粮,直接从太仓里搬。”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刘琨起身道:“那怀冲,你打算怎么办?”

    刘羡反问道:“我是司隶校尉,你是别驾从事,这话不应该是我来问你?”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莞尔,原本房内略有些紧张的氛围,此时都烟消云散了。

    刘琨拍着脑袋说:“这种大事,我们两人商议,肯定会有不足的地方,还是让大家都过来,一起集思广益,查漏补缺吧!”

    于是司隶府的第一次议事便这么开始了。

    在得知洛阳如今面临的难题后,众人都感觉事情紧急且难办。毕竟此事牵扯多方,若是办不好,恐怕会同时激起军政界的不满。可若是不办,又确实有损民心,也大大有损司隶府的威望。

    刘羡自己拟定的计划是,他打算先利用刘琨的人脉,在西市征调一批商人,以填补太仓的名义,托他们到河北郡国买粮,再通过河水漕运回来。

    刘羡这半年在常山和邺城都待过,知道河北的情况,邺城虽然运粮勉强,但在清河、平原、渤海、乐陵诸国,还是不怎么受战争影响的,应该还有相当的存粮积蓄,从那边运粮过来,大概一个半月左右可以见成效。

    可这不能解燃眉之急。

    郗鉴献策道:“明公,照我看,京中真没有粮食吗?我看也不见得,京畿大族素有储粮之风,手里肯定是有一些存粮的。他们手里的粮食,虽不足以解决大军长期所需,但解决燃眉之急,还是足够的。明公可以在朝会上提出此事,号召这些大族卖粮给朝廷,就以眼下这个市价来买卖,一口气谈个几十万石。虽然朝廷亏一些,但至少不会再往上涨价了。”

    这算是一个新思路,但很显然是有缺陷的。

    傅畅分析说:“京中确实有粮,可想让这群人就此满足,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缺粮导致粮价上涨,这是很正常的事。可眼下洛阳的粮价涨得如此之快,已经超过了正常的粮价起伏。究其原因,必定有人囤积居奇。而又是哪些人在囤积居奇呢?那不就是这些京畿的大族吗?在诸市中买卖粮食,本来就是他们占大头,眼下正是他们盈利的时候,明明再等一段时间,就能赚得更多,怎么会愿意做一锤子买卖,让自己白白亏钱呢?”

    傅畅说得是人之常情,众人都纷纷认可,刘琨也道:“是这么回事,在西市卖粟的商市里,我记得闻喜裴、东海王、临淮陈、太原郭几家,都参与其中。”

    说到这里,他微微压低声音,示意众人不要外传,然后道:“怀冲,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命的是,在这里面捞钱的,还有不少宗王。”

    宗王?众人闻言,皆不禁一惊,想起本朝对宗王的种种优待,他们面面相觑。

    “哪几家?”刘羡脸色倒是寻常,他仅是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后仰,似乎打算伸个懒腰。但内里已在衡量思忖,该如何应对。刘琨的人脉广大,消息灵通。在这方面,刘羡极相信他的判断。

    刘琨掰着手指数道:“据我所知,有东莱王、西阳王、范阳王、太原王、东武王、淮陵公、平昌公、东嬴公,每个都不是善茬啊!”

    听到这几个名字,司隶府的幕僚们都有些麻木了,刘羡也觉得非常棘手。这些宗王,他多少都知道点情况,正如刘琨所言,每个人的来头都非同小可:

    东莱王司马蕤,是齐王司马冏的兄长;

    西阳王司马羕,是前太宰、汝南王司马亮的儿子;

    范阳王司马虓,是齐王司马冏的好友,刚被指名要去接任许昌;

    太原王司马弘,是支持司马乂起兵的功臣;

    东武王司马澹与淮陵公司马漼则是亲兄弟,他们的地位不高,但却是东安王司马繇的弟弟,而司马繇是负责管理宗室的宗正;

    东嬴公司马腾、平昌公司马模,则是东海王司马越的胞弟,他们兄弟几人相互扶持,也是宗王中的一大势力。

    有这么多富有影响力的宗室掺和其中,想要将粮价抑平,难度实在是不亚于打赢一场合战。甚至像曹苗这般,没经过什么大事的,心下已然生出些许胆怯,对刘羡道:“姑丈,俗话说得好,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是以平稳为上,就从河北等粮吧。”

    对此刘羡只是笑笑,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转而对众人道:“没什么好怕的,这些王公里面,名头虽然大,却没有一个是真打过仗的,他们当年横不过贾谧,如今就能横得过我?我还真不信这个。”

    他拍案道:“我们先礼后兵,先派使者上门,和这些人和声细语地商议,让他们平价卖粮,无非是少捞一些罢了。若是他们不识时务,那我也别无他法,只能为民请命了!”

    这么说的时候,刘羡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些王公贵族,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这些王公不愿意平价卖粮,他大可以利用司隶校尉的权责,从其余地方作为突破口,曝光他们的不法之处。虽然根据八议制度,刘羡不能伤及这些王公的性命。但真狠下心来,令他们免官削封,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羡有七成的把握做成这件事,只是这么去做,坏处也很明显,那就是一定会把这些宗室王公给得罪狠了。但正如刘羡所言,他怎会在意这些人的想法?现在非常时期,若是瞻前顾后,没有胆魄,反而什么都做不成。

    于是这司隶府的第一件政务就这么定了下来,刘羡令傅畅等人先去与这些涉事王公们商议,自己则做第二手准备,令刘琨、李盛私下里搜查这些王公们的不法事端,力求做到证据确凿,才能做到发力时一锤定音。

    接下来一连数日,除去日常的事务外,其余时间,司隶府上下都在忙这件事。谁知这一日下午,司隶府前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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