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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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炮装上船不久,陈舟进行了他开始挑战以来最大胆的尝试。
他登上了钢骨号,并命令星期日调转方向,离开岛屿近海,向远处的群岛驶去。
……
海波被利剑般的船身劈开,伴着船速节节提升,海风拂动脸庞。
陈舟就站在船头甲板,星期日和选定的大副守卫在他身后,望着首领高大的背影沉默无声。
他们心中猜测着首领此刻的所思所想,想着首领是否会指引方向,让他们驾驶钢骨号回到那传说中的天国,或是猜测首领会不会亲自指挥一场海战,见证他们的英勇。
就在几人思绪纷飞时,星期日突然看见身前站得笔直的首领微微晃了晃身体,然后猛地转了过来。
“回去,马上回去。”
陈舟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看不出悲喜,留下一个简短的命令后,他径直走向船上的休息室。
几人虽然感到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提出异议。
星期日立马一路小跑到驾驶室,另外几人也手脚麻利地向其他水手传达命令,没有丝毫耽搁。
……
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陈舟却骗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是不会说谎的。
直到走回休息室,坐在房间内的长椅上后,他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强度极高的重体力劳动。
几分钟前,当钢骨号朝着大海深处前进,并逐渐远离岛屿时,他心底突然传来一股强烈的警兆。
陈舟听说自然界中的许多动物都能在地震前感知到危险,从而表现得焦躁不安。
而一些直觉较强的人在遇到重大事故时,心中也会隐隐有预兆,人们通常称这种直觉为第六感,也就是触觉、听觉、视觉、味觉、嗅觉之外的感觉,也就是知觉。
知觉无法准确地形容,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在此前的人生历程中,陈舟从未直观地感受到知觉的存在。
但就在刚才,当身下的船体前进一定距离,达到特定位置后,他的太阳穴突然像被枪口顶住一般,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震动血管,突突地跳动着。
同一时间,他产生了一种无比真实且强烈的感觉——
再往前,他会当场猝死在船上。
就像地震前的动物收到冥冥中的警告。
这种感觉出现后,再看前方的大海,那蔚蓝便变成了昏黑。
钢骨号前进的方向仿佛充满迷雾,如同驶向无边地狱。
那一瞬间,尽管看不到任何敌人,陈舟却如同受惊的野兽一般,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他原以为这是某种深海恐惧症,想努力克服这种感觉,继续向前。
然而钢骨号每向前一米,他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直至他的太阳穴像被大锤击中一般,致使他头晕眼花,险些一头栽倒在甲板上,陈舟才强作镇定,发出了返程的命令。
在长椅上休息了近十分钟,等到钢骨号完全调转船头,返回岛屿,陈舟心中的那股警兆才渐渐消散。
……
完成指令后,星期日来到休息室,跟陈舟汇报了一下工作。
此时的陈舟心思根本不在船员们干得出不出色上面,敷衍了星期日两句,将其打发走后,陈舟站起身,靠近窗边。
虽在雨季,海上却无风暴,天色略显阴沉,海水还是纯粹的蓝。
海天之间一望无际。
沿着这起伏的波澜,似乎可以一直向前,到达世界的任何地方。
然而这自由的表象下,潜藏着的却是一层无形的桎梏。
尽管时空管理局没有发出任何语音或是文字信息,陈舟却能从突如其来的强烈警兆中得到一种意义明确的提醒——
不要试图离开这里,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你只是一个过客。
或许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学识改变一小片区域的事物,或是借助土著们的影响力,扇动蝴蝶翅膀颠覆整个世界。
但那归根结柢都是这个世界原住民之间的事,而他,哪怕留下过再多,迟早有一天也会永远离去。
……
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陈舟虽有些失望,却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被迫放下野心,也就放下了许多责任和欲望。
从这一刻开始,他似乎可以将视线集中在岛屿上,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努力增加挑战结束后的奖励金额,而非着眼世界,妄图改变一切了。
……
没人知道首领登上船出海,刚走出不远就下令折返究竟为了什么。
“神”的想法不是凡人可以窥测的。
星期日也不会去追问那么多,因为钢骨号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
为登上大岛作战展开全面且紧张的训练。
响亮的汽笛声每天都会准时在近海鸣起。
自登上船后,船员们便再也没下过船,他们在岛屿近海徘徊,练习着升帆降帆、抛锚起锚、维护保养船体,操纵着火炮,填装着炮弹,向着漂浮在海面上的浮标发起攻击。
钢骨号出色的设计为他们的海上生活提供着便利。
随着成箱的木炭在燃烧中化作烟尘,蒸汽在高压锅炉中催动机器,船员们也渐渐与钢骨号融为一体。
船只的操纵越来越娴熟;前进后退愈发灵巧;人员配合更加默契;火炮射击日渐精准……
日升日落,时间飞逝,距离进攻大岛的预定日期越来越近了。
……
1666年5月中旬,旱季的到来使得整片海域重新回到了终日晴朗的状态。
烈阳挂在高空,照得甲板滚烫,照得人心激荡,照得船员们脸庞黝黑。
星期日数着日历上的天数,等到5月16那一天,在日历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圆圈。
……
16日当天,天气并不是十分晴朗,海上排着层层白云,为岛屿一带提供了难得的清凉。
清晨,钢骨号的汽笛声照例响起。
不过这一次,拉长的汽笛并未在近海徘徊,音量反而逐渐降低,直至消失不见——
它驶入了深海。
行动日期是提前三个月制定的,除了陈舟、星期日和岛上的少数几名高层之外,就连船上的海员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这是海员们最初被选中加入队伍就牢记在心的准则。
他们不需要知道行动的日期和目的,也不需要知道行动能为岛屿带来多大利益,他们只需遵从命令,做到长官所要求的一切就够了。
……
此次出征,钢骨号只象征性地挂起了风帆。
海风不算强,很难推动这艘庞大的钢骨巨船,但水下飞速旋转的螺旋桨却可以为船体提供可观的推力。
伴着风吹动帆布的声音,海员们全副武装,背上了长枪,腰间挂上了长刀,直奔他们的故乡而去。
岛与岛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
往常演练时,钢骨号最远曾经到过群岛附近10公里以内,在这个距离,在船上用望远镜便可观察到群岛。
只不过岛上的土著意识不到有人在窥视他们。
……
这一次,钢骨号目标明确,直勾勾地冲着群岛而去。
正是旱季白昼,群岛上的土著们并未休息。
远远地,几个赤身裸体在近海潜水捕捞食物的家伙就看到了逼近的大船。
如此巨大狰狞的怪物,隐约与从前那些棕发穿衣人的船只有些相似,仔细观察,细节之处又大有不同。
潜水的土著本能地感觉到不安,顾不得即将得手的猎物,慌忙游上了岸。
有人钻进丛林,有人躲进自己简陋的小屋,唯独没有人向首领报告这个消息——
自从迷上西班牙人送来的酒水后,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妄图一统整个岛屿的青年首领已经彻底沦为酒精的奴隶。
他要么沉溺在酒后的微醺中,躺在铺着兽皮的床上酣睡,要么满腔愤怒,将酒后身体的不适发泄在部落成员身上,或打或骂,情绪激动了,杀个人也不稀奇。
西班牙人与他的关系渐渐疏远后,酒水的供应逐渐不足。
他不敢跟西班牙人发脾气,便把胸中的愤懑全部施加给部落中人。
唯一能抗衡他的老祭司失踪后,被他扶持上位的新祭司俨然成为他的爪牙,对这种行为视而不见。
这种状况持续了近一年,部落中早就人心涣散,隐隐分裂成了四个小部落,各自挣扎着维持生存。
从前团结一心,共同进攻敌对部落,展开百人级别的大规模冲突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首领的威望也早早一落千丈。
所有人都知道首领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管,打扰他非但不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会遭受打骂,甚至被割掉耳朵。
因此见到钢骨号后,在近海捕捞的十几名土著竟无一人禀报首领,只知道缩回自己的“龟壳”中,借助简陋的掩体寻找些许安全感。
……
这些人宛若受惊鸟兽一般的行为尽数呈现在单筒望远镜的视野内。
星期日穿着迷彩作战服,如长枪般扎在船头,俯瞰着岛上的土著。
钢骨号渐渐贴近岛屿,在选定的登陆点抛了锚,随后从船舷侧面抛下四条小船。
海员们有条不紊地登上小船,携带事先准备好的武器装备,划动船桨,直奔沙滩。
当20名全副武装的海员将小船拖到沙滩上,拿起藤盾建立起简单的防线时,近岸林地已经看不到任何土著的踪影。
藏匿在密林中的鸟儿鸣叫着,茂盛的枝叶阻碍视线,若非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这里仿佛一片荒芜。
此次行动星期日并未留在船上,而是亲自带队。
海员们从小船上卸下厚重的藤盾和用于开路的砍刀斧头时,他就在一旁监督。
很久以前,初次跟未改名的鲁库和科苏组成三人小队登岛的时候,星期日就曾赌咒发誓一般说过——
有朝一日,当他重新回到这座岛屿,一定是为了复仇。
他要杀死那些屠戮他们部落,吃掉他父母的人,这是他的执念。
……
无人干扰,二十名海员四人成组,两人在前方举盾,两人在后方持枪,一边清理林中小径旁影响视线的灌木枝条,一边稳步推进。
正午的林地寂静地有些诡异,除了虫鸣鸟叫外完全听不到人类活动的声响。
星期日已不是第一次来到岛屿,他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带领海员们往最近的高地前进。
那里可以居高临下,俯瞰小半个部落。
地势和视野方面的优势可以帮助他们发挥陈氏步枪的优势,从极远处打击敌人——
在密林中战斗,枪械的长处难以展现,且土著们擅长攀爬,藤盾并不能提供360度无死角防御。
若是防备不及时,极有可能被木箭射中,造成伤亡。
预先考虑到这一点,现在进入林地,星期日的心情其实最为紧张,神经始终绷紧,生怕土著们迅速组织起人手展开攻击。
然而他的担忧注定是多余的。
许久未至,如今的大部落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别说有分裂迹象的那批人,就是从前忠于首领的那些战士也无心拱卫在首领身边了——
自从首领失去拥护后,每日上交的食物越来越少,他们已不能再抛下食物方面的顾虑,专心做首领的狗腿子,那样难免要忍饥挨饿。
为了生活,他们不得跟其他土著一样,或是在密林中寻找猎物,或是下海捕捞,为自己空荡荡的肠胃做事——
饥饿感可是实打实的,比醉醺醺首领所谓的威仪给人的感觉要真切得多。
……
一路向前推进,直到二十名海员抵达高地,都未遭遇到任何袭击。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搞得星期日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不安了起来。
吩咐众人保持戒备,他蹲下身子,缩在藤编大盾后面,掏出望远镜观察起下方的部落。
土著们使用木刀或打磨后的石刀切割树木,这两种工具的切割能力有限,对付小树尚可,面对超过碗口粗的大树便显得分外无力。
因此部落中除了制造必要的出海交通工具“独木舟”外,基本不会砍伐过于高大的树木。
高地下方是部落的“核心居民区”,其中较为低矮的灌木和繁茂的花草早就被采伐踩踏平整。
泛黄的土地光秃秃地,除了树木之外便只剩些许矮草。
土著们简陋的小房就分布在这些树木之间,从上方观察,视线顺着树木的缝隙穿过去,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知道海边来了大船的土著缩进了自己的小屋,而大部分不知情的土著还在室外活动。
他们或是拿着用于狩猎的长矛、木弓木刀,或是带着自己捕捞到的猎物,采集到的果实,满脸兴奋地交流。
有脸庞黝黑的土著正蹲在两棵树之间的夹缝中,偷偷啃食果实,难掩脸上的兴奋。
有土著正蹲在地上,飞快地用手搓着木棍,然后将脸凑到火苗旁,不顾烟熏眼睛,努力吹气——
他在生火。
这些人个个骨瘦如柴,前胸能看见分明的肋骨,与顿顿饱餐的海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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